這場漫長到煎熬的遊戲, 最後還是夏鳶蝶贏了。
代價是遊烈半廢了一件墨綠色T恤,以及他漂亮流暢的肩頸線上多了一枚沒怎麼留情的牙印。
咬得怪狠。
對著鏡子裡冷白鎖骨上方反襯得有點刺眼的血印看了會兒,遊烈抱著麵壁的小狐狸, 笑得難支。
“……你彆笑,”夏鳶蝶被他笑得有點惱, 轉過還緋紅未褪的臉, 故意呲了呲小虎牙, “再笑我還咬你了。”
遊烈漆眸含笑,瞳孔深裡像釀著醇醴, 在燈下晃得醉人地亮。
尤其他這樣看她時。
好像全世界就剩下她一個人的模樣。
夏鳶蝶抵不住這個眼神, 特彆是在剛經曆了某人的變態遊戲後,她轉過頭就想繼續麵壁,卻被遊烈提前察覺了意圖。
耳旁那人聲音低啞地輕哂了聲。
他捏住她下頜, 指骨骨節帶些淩厲感地抵著她, 又收裹在溫柔之下, 將她下頜輕扣住了。
遊烈低頭,輕吻了下她唇。
剛觸上去,小狐狸就本能一栗, 驚慌看他。
遊烈似乎也怔了下。一秒之後他就兀地笑了,這次更難抑, 幾乎要將額頭靠到羞窘難當還努力撐著“不是我”“我沒抖”的小狐狸肩上去。
“彆怕, ”他顫著笑意說著,卻抱她更緊, “不來了。”
“真的。”
夏鳶蝶不是很相信他。畢竟沒人比她更深切地了解了下他的體力, 而且即便此刻,某人看她的眼神深處也好像還壓抑著什麼的樣子。
但凡有選擇,她就跑掉了。
但剛被罰了半個多小時的站, 還是全程的高強度軍訓,夏鳶蝶現在腿都軟,能站著已經是她的自尊心好勝使然了。
要再來一回。
她就咬死遊烈同歸於儘吧。
小狐狸睖著遊烈,目露凶光。
“出去吧?”遊烈笑罷,直回身問她。
夏鳶蝶默然了會兒:“你先出去,我再…站會兒。”
“?”
遊烈撩眸睨她,停了幾秒,他恍然勾唇:“那我抱你出去。”
“!”
比腿軟走不動更難堪的,是被害她這樣還完全沒事人似的罪魁禍首發現了,然後還被他打橫抱了出去。
夏鳶蝶這輩子沒這樣對自己的體力感到質疑。
被抱到沙發上,女孩快速地抱住膝攏起腿,把自己縮在沙發角落裡。
在她腿前坐下的遊烈仰在靠背裡,無聲深沉地覷著她。
他身上那件墨綠色T恤被她扯得不成樣子,尤其是領口和後背位置,幾乎被她撓出細小的孔洞來,整個領口也拉扯得鬆了一圈,沾著血跡的牙印直晃晃地露在他冷白的肩頸上。
罪證確鑿,有點刺眼。
夏鳶蝶心虛地盯著那處傷:“疼嗎?”
遊烈側撐著顴骨,聞言碎發下眼尾微揚,像是勾了下唇:“神經高度興奮的時候,感覺不到疼。”
“……”
夏鳶蝶覺著遊烈撩起的眸裡某種隱秘的情緒更懾人了,她挪開眼,“你這裡有沒有藥箱,我給你,抹上點藥。”
“有,特效藥。”
“?”夏鳶蝶蹙眉,轉回來,正想說國外這麼亂你要是敢碰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卻見遊烈垂在身側的手抬起來,勾住了她腳踝,眸子漆亮得逼人:“抱抱就好。”
這麼乖的話,卻用這麼——像是能吞下她的眼神。
但遊烈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雖然覺得危險,夏鳶蝶還是不忍心不理會他。
猶豫了下,女孩微微直身,往他那兒挪:“隻能抱——”
還沒說完,人已經被遊烈撈到腿上了。
某個地方溫度炙人。
夏鳶蝶哽住。
數秒過去,奓毛前的小狐狸木著臉仰頭:“遊烈。”
“隻是抱一下,”遊烈輕歎,屈下肩頸抵靠著她,“待會就好了。”
“……”
沉默許久,夏鳶蝶認真建議:“要不你去醫院看看吧。”
“嗯?”
遊烈沒動,淩冽眉峰輕抬了下。
夏鳶蝶:“太久了應該也是病。”
遊烈怔了下,嗤地一聲笑出來:“這就算久了?我明明已經提前放過你了,小狐狸。”
聽某人啞著嗓音似笑非笑地靠在她耳邊問,夏鳶蝶忽然有點後悔開啟了這個話題。
她決定轉移。
“為什麼不許我出聲。”
“……”遊烈支起身,漆眸輕狹,“?”
小狐狸在脫口而出的一瞬間就已經想把自己撞暈過去了。
事實證明、
人不該在腦子不清楚的時候轉移話題,因為會把自己從一個深坑,挪向一個巨坑。
遊烈也看穿了夏鳶蝶問完後的窘困,他眼睫懶垂了下來:“你確定,你敢問這個問題?”
他說“敢”?
聽出某人語氣裡的淡淡笑意,夏鳶蝶頓時起了好勝心。
——明明是他作惡,她乾嘛心虛。
尤其某人當時全程雖然壓抑著聲,但卻因為扣著她而幾乎近抵在她耳邊,每一聲都仿佛極儘探索他聲息的最低沉點。簡直是雙重折磨。
夏鳶蝶都分不清到底是哪一重對她的迫害更要命些。
分明是隻許教官放火,不許學員點燈。
夏鳶蝶越想越是理直氣壯,她轉過來,朝遊烈揚了揚下頜:“嗯,我就問這個。”
遊烈側偏開臉,有些戾氣地笑著蹭壓過眉骨。
但勾起的情緒還是沒抑下。
坐他懷裡的夏鳶蝶沒兩秒就察覺自己又造了什麼孽。
死寂裡,回過神的小狐狸僵得一動不敢動,惱得紅著臉磨牙:“遊烈,你是不是玩不起。”
“……”
還在艱難忍抑的遊烈聞聲幾乎氣笑了。
他轉回來,“嗯。我是。”
“?”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不許你出聲。”遊烈從額角旁垂下的手,落到一半,輕捏住小狐狸的纖細後頸。
他輕而緩地扣著她,微微俯身,沉啞的聲線錯落到她耳旁。
“我怕我會直接——”
某個三字動詞詞組被小狐狸驚到空白的腦海消音。
十秒後。
沙發上一陣撲騰。
奓毛徹底的小狐狸在身後惱人的啞笑聲裡,狼狽地逃竄進臥室裡。
——
那天開始,夏鳶蝶對遊烈的騷氣程度有了底線的認知。
偏偏遊烈又似乎十分克製。甚至連公寓,他也特意選了兩居兩衛的房型,還靠在門旁提醒夏鳶蝶,晚上睡前記得鎖好門,不然狐狸可能會被連夜逮出窩去。
但這方麵夏鳶蝶現在已經不太怕他了——
她發現,每一次不管遊烈言語上逗她多狠,但最過分也隻是止於上回軍訓罰站的程度,雖然罰站的地點有所改變,且讓夏鳶蝶被迫認知了許多新世界的知識,但無論忍得再難,遊烈也始終沒有一次越過零距離的那條線。
就好像是,很自虐地堅守什麼原則似的。
夏鳶蝶沒想通原因,但也沒問。
畢竟從每回他折騰完她的戰況來看,夏鳶蝶發自內心地覺著,連隻是用手或者用腿幫他都能被他收拾得那麼慘烈,要是真過了線,順帶把遊烈前麵忍了那麼多回的新賬舊賬一起算上,那她可能就要“客死異鄉”了。
Definitely not(絕對不行)。
——
因此,夏鳶蝶得知真正原因的過程,其實是個偶然。
那是夏鳶蝶來到這裡的第二十天,也是遊烈的生日,2月17日。
夏鳶蝶之前在一堂公開課上認識了位叫Jessica的同係同學,Jessica也是她來這邊後交的第一位朋友。
剛開始夏鳶蝶對這附近並不熟悉,遊烈就讀的加州理工離她這裡有三四十公裡的距離,隻有早晚他才能開車往返,兩個人白天見麵的機會約等於零。
而認識了Jessica以後,夏鳶蝶相當於有了一位本地導遊,許多事情都是通過她了解的。
譬如,怎麼給遊烈準備生日驚喜和禮物的事情。
Jessica領夏鳶蝶去了當地的一家禮品商店,夏鳶蝶第一次在學業以外的某個問題上耗費了相當長的時間——
用了半個小時,她才終於在那快把她看成色盲的圍巾裡,挑選出了一條。
應該是駝色的,但不準確。
畢竟它前後左右大概還有十條也能用“駝色”來形容。
拎著紮了漂亮小絲帶的禮品盒離開了禮品店,夏鳶蝶又順便和Jessica一起逛了隔壁的百貨超市。
她要精心準備下給遊烈安排的生日晚餐。
“Vanny,你看起來好熟練,完全不像是剛在這裡生活了不到一個月的人。(英,以下略)”
兩人推著購物車,夏鳶蝶一邊對比著價格,一邊做食物采買,好像非常輕易就能找到性價比最高的同類。
熟練的程度令Jessica讚歎了一路。
“這個可能是我們的天賦技能,刻在了基因裡的那種。而且,我跟你介紹過我的家鄉吧?在那裡過上十年,你可以學到一切學校裡不教的生活技能。”夏鳶蝶玩笑著接了誇獎,順手就將挑選好的最新鮮的一顆西藍花放進了購物車裡。
Jessica感慨:“你男朋友真幸運,竟然有你這種女朋友,我都要嫉妒他了。”
“他也很好。”提到遊烈,夏鳶蝶笑意也明顯了些。
“不過你們住在一起,生活費都是由你開銷嗎?”
“嗯,公寓和車的部分是他負擔,生活費之類是我出。”
“……哇哦。”
聽出了Jessica語氣裡難以掩飾的停頓和意外,夏鳶蝶有些奇怪,回過頭問:“這樣有什麼問題嗎?”
Jessica聳肩:“沒問題,隻是很讚同,你男朋友確實也很好。”
“為什麼突然這樣說?”夏鳶蝶眨了下眼。
“嗯?”Jessica疑惑,“你男朋友難道沒有跟你提到過,你們住的那個地方的公寓租賃費用有多高嗎?”
夏鳶蝶下意識扶緊了購物車,搖頭:“他沒提過。多少?”
“具體難說,但那個位置,2B2B的公寓,至少要3000刀吧。”
“……”
夏鳶蝶怔在了原地。
那段時間的美元彙率夏鳶蝶一直記得很清楚,二月初是六點□□,二月裡整體略微下行,但也沒有跌破六點八。3000美刀的月租,折合成人民幣,就是每月兩萬。那是一個她沒有想過也難以負擔的數字。
難怪遊烈當時沒有告訴她,也難怪,他手裡的軟件開發項目好像永遠做不完,沒窮沒儘。
——
也是從那時候起,即便後來回國了很久很久,夏鳶蝶總還是習慣性地,在睡前刷新一下美元彙率。
每一筆發到的翻譯費,她也會在反應過來前,就心算折成美金。
然後她才會想起來,她已經沒有了那座和他一起的公寓。
年少時總是無能為力。
而那時候的每一次無能為力,都會依據它令你難過遺憾的程度,在未來的人生裡留下對應的痕跡。
後來夏鳶蝶知道了它叫補償心理,是心理學上的一種個體適應機製,可她想這很奇怪。
明明心是最該懂得的器官——
你想補償的那段時間,那段時間裡的那個人,他再也不會回來。
……
遊烈那天的生日晚餐,夏鳶蝶準備了很久,還特意將客廳的燈關上了,等著給遊烈一個驚喜——雖然有點簡陋。
夏鳶蝶高中時候聽說過,因為遊烈每次生日幾乎都在正月前後,所以多數是在外公家那邊過的。
想也知道,大概是會有過堂皇富麗的生日宴廳,琳琅滿目的禮物,川流不息的賓客和侍應,觥籌交錯,滿堂賀詞,熱鬨非凡。
那些夏鳶蝶都沒辦法給他。
萬一大少爺待會表現出來,對“驚喜”沒有那麼驚喜,她也一定會原諒他的。
就抱著這樣的想法,夏鳶蝶等在玄關。
等到門鎖響動,走廊上的光將遊烈修長的身影投入屋內,他似乎怔了下,出聲:“夏鳶蝶?”
夏鳶蝶屏息,察覺他嗓音裡有一絲倦怠的啞感。
開車那麼遠從學校回來,大概很累。
今晚或許她該過去找他的。
女孩還在屏息走神,等著門前的人進來,卻聽見鑰匙被他握緊的響動,門的光塊縮小——
遊烈似乎就打算離開。
“…我在,我在的!”
第一次準備驚喜就差點砸了,夏鳶蝶忙撲出去,拉住房門。
門口,蹙眉摸出手機要打電話的遊烈眉眼怔忪,隨即一鬆,他低歎了聲就把女孩攬進懷裡,有些鬱鬱又冷淡低沉。
“故意的?你想嚇死我是不是。”
“我沒有——”
“你知不知道,這邊的治安不比國內,”遊烈低啞著微倦的聲線,半是警告地捏了捏小姑娘的脖頸,“就算洛杉磯是加州中心,城市化水平高些,也還是不安全,尤其在夜裡……”
夏鳶蝶有點懵,那句“生日快樂”就憋在胸口,讓她不知道怎麼接話,滿心想找個地方插進去。
然後她聽見了遊烈似乎鬆懈了最後一絲方才的緊張,半埋在她頸側,輕歎的那一句。
“這片公寓已經是我能在你們學校附近查到的犯罪率最低的區域了。你以後放課了不要亂跑,就自己回家,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好嗎?”
“……”
夏鳶蝶怔在了遊烈的聲音裡。
她眨了下眼睛,睫毛下就沁上霧氣。
久久不聽懷裡女孩的聲音,遊烈有些奇怪,他一邊把人帶回公寓房內,一邊打開了玄關開關:“怎麼不說話?”
光來得晃眼。
夏鳶蝶固執地盯著他,連他眼底那點淡淡的倦感和眼瞼下薄薄的烏色也沒放過,然後她問:“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這次是遊烈怔了下。
大少爺恃才傲物總是有原因的,就算今天一整天勞碌不曾想起來過,就算疲憊感讓他思維也略有遲滯,但他的反應還是在兩三秒內就找到了正確答案。
於是遊烈回神,啞聲失笑:“啊,生日。”
他遺憾得輕歎,“今晚應該提前去學校接你一起出——”
話沒說完。
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