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夜雨天 你猜,她這七年如何。(1 / 2)

破繭 曲小蛐 18772 字 10個月前

夏鳶蝶與喬春樹走出去不遠, 在窗邊的訂桌落座。

視角獨好的臨窗桌位旁,見兩人落座,遊烈才垂下睫瞼, 也斂了餘光。緊扣的指骨鬆開,他拿起了左手邊的高腳杯。

“何小姐,我不喜歡聽到彆人對我用那個稱呼。”

薄抿了口紅酒,遊烈眼都未抬,聲線冷淡低啞, “相信你藏起來的那位男朋友, 也不會願意聽見你這樣喊彆的男人。”

何綺月眨了下眼:“這就生氣了?我隻是想驗證下我的想法, ”她回身望了眼那邊窗旁,“看來,這位小姐對你確實很不一樣。”

長睫掀起, 遊烈望抬來的眸子漆涼。

“抱歉啦, 因為第一次看到你在一個人麵前情緒這麼外露, ”何綺月放輕了聲, 靠近桌對麵的人,“你沒注意過吧?你一旦有情緒波動的時候,就會摸你無名指上的戒指——就像剛剛看見她時一樣。”

遊烈眼神分毫未動,仍是冷冽地睨著她:“所以呢。”

“這個戒指,是你傳說中的那位初戀女友送你的?”何綺月低頭示意,望向遊烈無名指上不曾見他摘過的戒圈。

不等遊烈開口,何綺月以手遮唇, 驚訝:“難道, 剛剛那位,就是圈裡全都隻聞其名不知其人,還讓你苦等了七年的……”

“何小姐。”

遊烈垂了眼, 倦沉著聲截斷了她的話音。

大概是察覺遊烈的情緒確實起了波瀾,何綺月收聲,無辜地看他。

“我一向反感情緒不穩定、臨場發揮、不分界線的合作對象,這點在最開始我就說地很清楚了,我對任何冒犯的人都沒有耐心。”遊烈漠然道,“這次午餐足夠應付過三個月的相親宴。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們不必見麵了。”

“……”

何綺月麵色微變,欲言又止,最後隻訕訕低下頭去。

桌上終於安靜下來。

遊烈瞥過腕表,搭著紅酒杯的指骨輕輕挪動底托,借著望向窗外,他的餘光再一次落向餐廳的某個角落。

落地桌旁。

喬春樹墊著下巴,若有所思:“我怎麼總覺得遊烈在看你呢?”

夏鳶蝶輕歎:“彆替我自作多情。”

“律師的直覺很準的好不好,尤其遊烈,幾年不見,他那點攻擊性是藏得更深但露也更狠了啊,我從過來開始,就總感覺自己身上毛毛的。”

“是麼。”夏鳶蝶回身。

“哎,你彆直接——”喬春樹沒攔住。

視線裡,高台上兩人對坐,何綺月上身前傾,似乎在和桌對麵的男人親昵地說著什麼。

夏鳶蝶淡然轉回:“你看,我說了沒有。”

“你可真是坦蕩。”喬春樹杵著臉,“但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假裝視而不見,但用餘光看了上千遍?”

“……”

夏鳶蝶裝沒聽到,瞥了眼手腕上的紅絲帶腕表。

指尖下,手機電子文檔又劃過一頁:“幫我掐下時間,最後五分鐘的時候提醒我一下。”

“你真準備按他說的辦?”喬春樹驚問。

“嗯,這個項目對公司和我個人都很重要,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得試試。”

“你這個脾氣可真是絕了,我剛剛見他那樣都想直接拉你走人,虧我還以為你倆今天必然是一撮就成呢!”喬春樹有些氣憤,“遊烈是不是就是太了解你了,知道你肯定把工作放在個人情感前,所以才敢這麼拿捏你的?”

“……”

夏鳶蝶一怔。

這次她分神卻岔了心思,目光空掠數行而一無所獲。

有那麼一秒她覺得喬春樹是對的。

遊烈太了解她,也被對她的了解不止一次地傷害過。他這樣做,就是認定她依然還是從未變過的利益為先的性格。

那他也該順理成章認定,即便挽回,她終究還是會拋棄他的。

…那他還怎麼可能回頭呢。

對他目的再妄加揣測的話,就真是她自作多情了。

時間不夠細思,夏鳶蝶壓下翻湧難平的心緒,將注意力轉回到眼前的文件資料上。

喬春樹聽話地掐表:“二十分鐘夠嗎?”

“這個項目原本也是我準備最多,開會那天,因為一些原因,隻讓組員做了report。稍作整理,重新拿下我有信心。”

“你的業務能力我還是相信的,同傳圈裡掛著名呢,但遊烈……”

喬春樹頓了下,還是沒忍心把那句話說完。

也不必說完。

“如果他隻是想耍弄我,那也隨便他,”一邊默讀過頁內要點,夏鳶蝶牽了下唇角,“反正我對他說過更重的話,他再恨我都理所應當。”

喬春樹托腮:“你越說我越好奇了,當初甩人的時候,你到底乾了多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能讓遊烈他現在對你竟然都變成這副態度?”

“不好說。”

“啊?”

窗邊,女人一抬纖白指尖,點了點落地窗外:“我怕再重複一遍,晴空會砸下個雷來劈我。”

喬春樹:“…………”

喬春樹:“?”

說二十分鐘就是二十分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夏鳶蝶合上手機,視線裡就見遊烈起身,正隨手係起西裝扣子。

和他同桌的何綺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先一步離開了。

“喬喬你先吃,我待會回來。”夏鳶蝶朝那道已經往餐廳外走去的清拔身影快步追去。

進電梯間前,夏鳶蝶終於追上了那雙一步頂她兩步半似的長腿。

遊烈似乎隻用餘光瞥見她,並未側眸就冷淡張口:“從這裡到停車場內,你有三分鐘純英文闡述時間。希望我能夠聽到對這次峰會核心內容明晰的認知和表達。”

“好。”

電梯門打開。

夏鳶蝶深吸氣,跟著遊烈走進了梯廂裡。

等電梯再在貴賓專用停車場層打開時,夏鳶蝶剛結束一段,就被遊烈截斷:“談談液體燃料火箭相較於固體燃料火箭的優劣。”

是突然且在提綱之外的提問。

但夏鳶蝶略作停頓,就接得平滑,對答如流。

回答結束時,夏鳶蝶已經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加長轎車旁的專職司機。

那輛車讓夏鳶蝶晃了下神。

還是上學時那款勞斯萊斯,車牌號都沒變過。

夏鳶蝶不知道遊烈為什麼會願意要遊懷瑾的車。

就在此時,那個磁性冷淡的聲線再次撥動她耳邊空氣裡無形的弦:“你剛剛的最後兩句,用不同的語序結構,再複述出兩種表達。”

“……”

夏鳶蝶一怔,回頭看向他。

遊烈走出去半米,察覺什麼,長腿停住。

他回過身,微皺眉:“有困難麼?我以為這是優秀同傳譯員的核心技能。”

——靈活語序,確實是。

夏鳶蝶下意識開口:“我隻是有點意外,遊總對同聲傳譯這個職業,似乎很了解。”

遊烈眸色一滯。

須臾後,他兀地笑了起來。

遊烈偏過臉,一邊笑著一邊抬手鬆了鬆領帶結扣,連曳下的眼尾那點冷淡似乎都跟著消融。

他嗓音輕啞好聽,卻更寒徹地嘲弄:“夏小姐的意思是——我在被你拋棄過兩次後,還要犯賤似的關注著你麼?”

“——”

話末時他眼尾沉戾掃下。

夏鳶蝶僵住。

……喬春樹說的對。

七年不見,遊烈身上那股子盛氣若是不遮不掩,幾乎能將人淩遲,還是凍得僵透了然後用眼神一片一片削下來的。

“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最該心虛的夏鳶蝶低落開眼眸,在他眼神挪開後才得以略微喘息。

遊烈緩緩鬆開緊捏領帶結的指骨。

他沉眸,轉身走到車邊。

被驚住的顯然不止夏鳶蝶一個,戴著白手套的年輕司機大概是被方才聽到的遊烈的措辭驚詫太過,震撼地看了夏鳶蝶兩秒,他才恍然回神,連忙給遊烈扶住了後座自動打開的車門。

夏鳶蝶目送遊烈坐進車裡,想起什麼,她快步走到車旁,等車窗降下:“遊總,那這次峰會的翻譯合作?”

“貴司會收到郵件通知。”

靠坐車內的遊烈沒往窗外旁落一眼,他睫尾半垂,壓著兩分冷淡難近的薄厲感:“開車。”

“……”

夏鳶蝶退後,等加長轎車從麵前滑出停車位,然後駛入出口道,在儘頭處轉彎消失。

——

應該問題不大了。

夏鳶蝶想著,總算鬆了口氣,轉身往樓上走去。

拐角之後。

“停車。”後排那人兀地開口,音沉聲啞。

勞斯萊斯刹停在轉彎後的盲區裡。

隔著車與承重柱的縫隙,轎車後排,遊烈疊著長腿,冷淡倦怠地朝窗外抬眼,跟上那道時隱時現的身影。

他目光隨她遊走,一直到她消失在電梯間裡。

遊烈仍未挪回眼。

“專職司機”攥著方向盤,從後視鏡裡窺探的目光小心翼翼:“哥,這就是……嗯,傳說中的那位?”

遊烈沒有出聲,隻沉默著。

他眼底像下起了場無聲的雪,人間萬緒都冰封其中,死寂也荒蕪。

開車的司機,同時還是遊烈姨母家的表弟——徐恪等了半天,終於有點變了臉色:“哥?哥?你沒事吧?”

“……”

遊烈從不知哪個世界的恍惚裡醒神,他垂手,無意識地摩挲過無名指上的素色戒圈。

那是他刻入本能的動作,在她離開以後。

他自己都沒什麼察覺。

想起何綺月的話,遊烈僵住,垂眸,他看向抵在戒圈上的指骨。

淡淡望了幾秒,遊烈闔低了眼:“你看到了?”

“啊?我前嫂子嗎?”徐恪大著膽子,“看到了啊,人長得確實挺漂亮的。”

“你猜,她這七年過得如何。”

“挺好的吧,一看就是位都市麗人啊哈哈。”徐恪下意識地開起玩笑,想讓遊烈正常些,這樣的表哥讓他有點害怕,“要是過得不好,你還得心疼呢,是吧?”

遊烈垂在身側的指骨緩慢捏緊,冷白手背上青筋輕綻。

他定定望向窗外。

“可是看她過得好,笑起來還是漂亮,會跟新同事們玩鬨,周末和朋友一起出門吃飯,說說笑笑……”

遊烈的聲音一點點啞下去。

某一秒像是顫栗。

“她過得好到、我都快要恨她了。”

——

就好像她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都在告訴他,在沒有他的這七年裡,甚至哪怕這輩子永遠沒有他,她還是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原來隻有他在她離開以後活成了一具空蕩的軀殼。

遊烈抬起手臂,覆住了眉眼。

遮去天光的昏暗裡,他啞聲自嘲地笑了。

“…開走吧。”

車在沉默裡駛上出口坡道。

徐恪提心吊膽地看了眼車載預報:“晚上預報會下雨,那我直接改道,送你回家嗎?”

“嗯。”那人低聲,像倦怠至極,“讓人把我的辦公電腦和資料也一起送過去。”

“好。”

——

Helena科技,執行總秘書室。

電話掛斷,行政助理急匆匆往辦公室走去。沒一會兒他就拎著遊烈的電腦包和公文包一起,快步出了樓層,直入電梯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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