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容不得 他飛走了的蝴蝶。(2 / 2)

破繭 曲小蛐 17687 字 10個月前

“我是相信……既然他當你是朋友,那你本性不會多麼惡劣。”

“——”

高騰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地卡在中間,差點給他厥過去。

好在這遠得快要通到西伯利亞的狗屁包廂門終於到了。

他終於、可以替烈哥出口氣了!

高騰推門而入,撞得門吸砰的一聲。

熱鬨的包廂裡霎時一靜,都轉頭看過來,不少人目光掠過高騰,好奇地落向他身後的女人。

夏鳶蝶今天來不及回家,是從公司直接過來的,身上仍是那一套上班時穿著的米色小香風西裝裙,顯出幾分職業又知性。恰到好處的口袋和修身設計,則勾勒得她曲線姣好,勻停美感一覽無餘。

方才翻書時她摘了眼鏡,出落得更加清麗的五官薄施淡妝,眼尾比起剛成年時還要微微勾翹些,更像隻乾淨又勾人的小狐狸了。

尤其那雙琥珀色眸子,清澈不失透徹,像能看到人心裡去。

包廂裡一群二代們竟然有幾個看走了神。

——高騰差點讓他們氣死。

“騰哥,這是從哪帶來的美人啊,來得這麼突然,也不給我們介紹介紹?”有人熱場搭話。

高騰冷笑著轉過身:“偶遇的,這可是位大人物,當然得給你們好好介紹介紹了——是吧?夏鳶蝶,夏小姐?”

“……”

一屋子北城二代圈裡的公子哥們麵麵相覷,都回憶不起這個名字。

尤其裡邊有位夏家本家的,在朋友們的目光詢問下茫然地直搖頭,表示和自己家裡沒關係。

隻角落裡,有個特殊存在——

趁著遊烈出差,在本地放假的某位專職司機徐恪同學,慢吞吞摸出了他的手機,然後給微信通訊錄裡存成“A”的聯係人,發了一條信息。

想了想,他在角落裡一撩手腕,拍了張照片。

咻。一塊發過去了。

高騰這邊,等吊夠了眾人的好奇心,他冷笑了聲:“沒聽過名字是吧?沒關係,但名號你們肯定聽說過——這可是咱們圈子裡的一位傳奇人物啊!”

“?”

在眾人愈發好奇的眼神下。

高騰轉過身,皮笑肉不笑地冷眼睨著夏鳶蝶:“夏小姐,不跟大家聊聊,你七年前是怎麼領了遊家幾百萬,然後為了這點小錢,扭頭就甩了遊氏太子爺的傳奇故事?”

一秒死寂,包廂裡霎時嘩然。

“…勁爆。”

“她就是傳說中遊烈那個初戀女友??”

“光聽故事就聽了七年了,今天可算是讓我見著廬山真麵目了。”

“了不得,太了不得了,我待會可得和她合張照,這不得拿回去裱起來,複印件全家傳閱啊?”

“哈哈高騰這小子太壞了,這是故意帶來氣人的?”

“能甩遊烈,牛逼,幾百萬是圖得什麼?拍他張床照拿去一張要挾遊懷瑾一張要挾庚家,能拿到手的那都不止幾百萬後麵加個零了吧?”

“哈哈哈哈哈你是真不怕死啊。”

“……”

雜聲紛紛。

眾人各異的眼神下,夏鳶蝶像站在片孤礁上。

她沒什麼情緒地垂著眼。

反正遊烈不在,她心裡確實也沒什麼情緒。

既做了,就得由人說去。

世人隻想看個熱鬨,不想聽你絮絮叨叨,剖開胸膛露出血淋淋的心來給他們說什麼隱情。

這個道理她七年前就懂了。

“夏小姐,不是要敬酒嗎?”高騰早讓侍應生開了一排香檳,“挨個敬唄,在場一人三杯,就算你賠禮了?”

夏鳶蝶眼睫輕翹起來。

沒什麼情緒的一張美人麵,燈下看著,眼波冷淡卻格外勾人。

屋裡有人對視笑起來。

夏鳶蝶隨手拎起旁邊的香檳瓶,“一人三杯,今後高先生見我就當不識,夠了嗎?”

高騰咬牙:“你以為我想認識你。”

夏鳶蝶點點頭,伸手就要去拿臨近的空杯。

剛搭上指尖——

“啪。”

香檳杯被一隻手打到了地上去。

摔得乾脆,碎得利落。

包廂裡笑聲與議論一停。眾人麵色驚疑又有點顧忌地看著屋中央,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夏鳶蝶身旁去的年輕人。

“哎喲,看我這眼神,”徐恪回頭,“沒傷著你吧,夏小姐?”

夏鳶蝶有些不解其意,就隻搖了搖頭。

麵前的人好像有點眼熟。

“既然杯子都砸了,那就說明今個兒不宜敬酒哈,就這麼算了吧,”徐恪笑眯眯的,“不如我送夏小姐回……”

“徐恪,”高騰怒聲打斷:“你幫誰呢!知不知道你哥當年就因為她,都成什麼模樣了?!”

徐恪轉過身,往高騰麵前走了兩步,低頭也低聲:“高騰,我就是知道,所以更不能讓你這樣做。”

高騰眼神一顫:“烈哥不可能再對她有什麼顧忌,你——”

“不如您先看看手機,”徐恪支回身,抬手,慢悠悠一點高騰的胸前口袋,“響好幾聲了吧?”

“……”

高騰低頭,從休閒外套的內口袋摸出手機。

看清來電顯示,他眼皮抽了抽。

高騰下意識接起的,想再掛斷已經晚了。

對麵,那人低而冷淡的聲線像浸透了西北霜地的夜色,透過話筒裡微微震蕩而出:“高騰,你出息了。要不要我飛回北城,親自去給你的朋友們敬一圈酒?”

“——”

夏鳶蝶搭在香檳瓶身上的指尖兀地一顫,抬眸朝高騰手裡的手機看過去。

燈下美人如冷玉雕,沒情緒沒反應的,原本和一座天工雕像沒區彆,挑不出半點瑕疵。

直到此刻,她進房間後第一次情緒波動,以至於明顯得有些紮眼了。

徐恪眼神微妙地瞥過她。

夏鳶蝶沒察覺,她隻是本能地循著話筒外那點細微逸出的聲音。

可惜高騰回神,已經把手機抬回耳邊了。

“烈哥,我隻是想——”

“到她聽不到的地方。”那邊冷冽截斷。

高騰自然知道是哪個“她”。路過時他瞪了徐恪一眼,攥著手機僵硬地走出門去,直穿過走廊,進到了折角後的洗手間裡。

他停住,重新把手機拿起,語氣低落:“我出來了,烈哥。”

電話對麵。

轎車掠過空曠的基地,公路一望無儘。遊烈側撐起額,睫瞼半闔,在西北霜寒的夜色裡倦怠著聲音:“這周我連續三天,每天睡三小時,所以現在沒情緒和你發火。把人給我送回去。”

“可是——”

“一小時前我剛下飛機,十分鐘後,抵達蒼城智能製造基地,還是你要我現在返程,今晚連夜飛過去?”

高騰終於憋不住了:“烈哥!她當年對你做了什麼你都忘了嗎?你現在竟然還要護著她!?”

“不是我護她,是你在生事。”

“那我如果告訴你——今晚我要沒拉她過來,她就能在餐廳裡跟那群男同事有說有笑勾肩搭背一晚上呢!七年了,你沒忘記她一天、可她半點都沒記著你!”

“……”

電話那頭陡然沉寂。

說完高騰就後悔了,悔得腸子都青。

可惜就算有Helena科技最先端的衛星電話,也沒法把脫口而出的話再捯回去。

像是一個世紀般漫長的死寂。

手機裡終於有了動靜。

那人似乎靠仰起後頸,低低地笑了聲,卻蒼白薄涼得不像個笑意。

“即便她這輩子跟我不再有彆的關係,即便她現在已經做了彆人的戀人、妻子,夏鳶蝶也還是在我的那條線內。我容不得彆人欺負她,你明白麼?”

遊烈的情緒幾乎沉消到一個極點,聲音倦怠至極。

“一分鐘內,你若沒把她送回去,我回機場親自去接。”

“嘟……”

通話被對麵掛斷。

高騰對著手機咬了咬牙,扭頭往回走去。

——

二十分鐘後,蒼城,Helena科技智能製造基地。

居住區,某平層房裡。

浴室裡沙沙的水聲關停,磨砂玻璃上,光影磋磨,水汽蒸霨裡顯出一道清拔勁瘦的側影。

雪白的浴巾被隨手拉過腰際。

浴室門拉開,凝聚的水珠拓過薄長而張力感極強的腹肌,順著人魚線,沒入浴巾裡。

浴室門外就是一麵落地鏡。

走出來的那人隻係了條浴巾,正顏的五官輪廓都淩厲而蠱人,可惜沒什麼情緒。出來以後他手腕骨一抬一掀,冷白指骨穿過漆黑的發,隨意拂向後,露出了冷白飽滿的額和清雋冷冽的眉目。

睫羽長而濃密,半低壓著,弧度銳利得凜然難侵,眼瞼下一點倦色更顯冷淡。

薄唇也緊抿。

全身上下,唯有一處與他疏離漠然的氣質都截然相反。

——

他左胸偏內的位置,一隻停駐的藍色蝴蝶紋身,在他心口攏翼而立。

這個紋身沒幾人見過。

給遊烈開車的徐恪不幸因為一次意外成為了其中之一。後來某年,在某個慣例有人要喝得酩酊大醉的日子裡,徐恪沒忍住,開車載人回家的時候,在路上多嘴問了一句。

為什麼是一隻停駐的藍蝴蝶。

然後後視鏡裡那一幕徐恪記了很多年。

脫去了少年意氣的青年眉眼落拓,藏在半截陰翳裡,他們最熟悉他的桀驁早已不複。那人闔著眼醉倚在車座後排,默然許久,才緩抬起手。隔著襯衫慢而深地抵住心口,然後在昏黑的後座裡落寞自嘲地笑了。

“因為總是留不住的,最想留住。”

……

遊烈手裡的毛巾隨意擦著半濕的黑發,屈膝在房間內的床邊坐了下來。

一麵擦拭,他一麵拿起丟在床頭桌上的手機。

打開界麵是路上接到的那條微信。

就一句話和一張圖片。

遊烈擦著頭發的手慢慢停住了。在昏黑寂靜的夜色裡,心底的聲音都會變得無法忽略,而又輕易就能將人浸沒。

遊烈扔下了毛巾,拿著手機,點開圖片。

雙指輕慢小心地放大。

他無聲屏息地望她。將夢裡最熟悉親昵的眉眼一寸寸以目光摩挲,以指腹親吻。

穿著西裝裙的女人安靜也漂亮地站在房間裡。那樣明媚,生動……

觸手可及。

——

他飛走了的蝴蝶,在今夜,在此刻,短暫而虛幻地停在了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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