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受難日 上車。(2 / 2)

破繭 曲小蛐 17946 字 10個月前

“然後我就想跟丁總要一下他們技術特助的聯係方式,看看遊總那邊能不能直接通融一下,就他一通電話的事嘛。”

夏鳶蝶已經不想和他說話了。

她歎了聲氣:“去要技術特助的電話,被丁總說了?”

“哪啊,”孔琦睿有些喪氣又氣,“我都要到了,但給技術特助那邊打過去以後,他好像問了遊總。”

“——”

夏鳶蝶呼吸無意識地輕屏了下,琥珀色眸子撩望向孔琦睿。

孔琦睿並未察覺:“遊烈可冷漠了!技術特助給我轉達,說他們遊總說了,總裁辦不接閒事,不行讓我們報警吧。”

田敬:“…咳。”

夏鳶蝶也啞然失笑。

她幾乎能想得到他說這句話時的冷漠側顏,可能還拿指骨懶散地抵著文件,睫尾也會垂壓下點睥睨的厭倦感。

——對與他無關的閒人雜事,他向來如此。

想著,夏鳶蝶麵上的笑色就淡了。

怪得了誰呢。

總歸是她咎由自取。

“看來往上找的辦法行不通了,”田敬問,“要去試探一下材料部門上頭的總監是哪位嗎?”

“暫時不用。”

夏鳶蝶垂眸幾秒,打定主意,她拿起旁邊的文件包就開始收拾平板電腦,“我去一趟蒼城,你們繼續在這邊磨材料部那兩位副經理。”

“啊?組長你去蒼城乾嘛?”孔琦睿有些跟不上節奏。

“Helena科技的智能製造基地在那邊,他們能簽字的材料總,這會也在那邊出差。”田敬給他解釋。

夏鳶蝶收拾好東西:“剩下的事路上溝通。抓緊時間。”

“好的,組長。”

-

大概是整個周五周六周日都太忙碌,過度勞累的原因,夏鳶蝶飛去蒼城的這一趟飛機,差點給自己飛出了中耳炎。

下飛機後,她耳心就疼得厲害,可也沒時間再去醫院了。

通往Helena科技名下智能製造基地的路上,計程車裡,夏鳶蝶本想給自己買份消炎藥,結果一查基地附近,方圓數公裡,除了酒店賓館外都沒什麼人煙。

這是建在荒山裡嗎。

夏鳶蝶苦歎了聲,隻能揉著耳心作罷,祈禱今晚彆發作,讓她睡個安穩覺,哪怕就五個小時也行。

不過前提是,簽字的事得先搞定。

機票訂得匆忙,能訂上的最近一班航班也在中午前了。好在夏鳶蝶訂的是一家以提前下班聞名業內的航空公司,起飛稍晚了些,但到達時間竟然比原定還提早了半個多小時。

出了機場,她就直奔製造基地。

等到了基地附近,夏鳶蝶發現自己的判斷有誤——倒也不是荒山,正相反,上百畝的基地裡外,周圍隨處可見的都是一片綠色,四處平坦沃野,隻是也確實沒什麼人煙的樣子。

即便到了基地,要見到材料部門的負責人依然不是什麼易事。

夏鳶蝶倒是早有準備,但單進入基地這一項,就跟基地大門的保安室進行了將近半小時的自證和“磋商”。

又經曆了一番過五關斬六將和諸般推阻,最後甚至狐假虎威地搬出了那位技術特助的聯係方式,夏鳶蝶終於來到了製造基地的箭體組裝車間外,尋到了這位材料部門負責人的確切蹤跡。

可惜組裝車間就是真正基地的核心區域。

隻憑夏鳶蝶的臨時通行證和一係列材料文件合同證明,對方怎麼也不可能放她進去。

不過沒關係,隻差臨門一腳,她耐心好得很。

……除了有點餓。

忙碌告一段落,夏鳶蝶姍姍想起她今早早餐之後,就沒來得及再喝一滴水的事情。

蹲在車間樓外,台階下,壓著西裝短裙的年輕女人抬起白皙手腕,看了眼紅絲帶的腕表。

五點半了。

大概是大腦也終於反應過來,將胃部的饑餓感和灼燒感一並傳了回來。

夏鳶蝶輕歎了聲。

且不說附近不知道哪裡找得到便利店,單說此刻,她也不敢從這個車間門口挪走半點。

誰知道這位佛麵難見的材料總,會不會恰巧就在她離開的時候出來了?

再忍忍。

社畜生活哪有什麼飯不飯的,餓不死就行。

夏鳶蝶等著等著,就看見眼前的地麵上,出現了一顆黑色的圓點。

在她以為是自己累出了幻覺前,迅速密集增多的水點砸在地上,且有愈來愈快也愈來愈大的趨勢。

夏鳶蝶仰頭看向夜色漸合的天。

……下雨了。

夏鳶蝶短暫地有點茫然。

畢竟很難想象,一個人的一天可以同時經曆這麼多件狼狽又倒黴的事情。

好在她一貫對不走運這件事感到習慣。

夏鳶蝶沒給自己哀歎的時間,已經從台階下迅速起身,雙腿今天有些勞累過度而發出的本能抗議被她忽略,她閃身躲到了車間樓外那片不大的門廊下。

雖然四野透風,這偏西北地越臨近晚上還越冷得厲害,但至少淋不到雨了。

靠在門廊下,夏鳶蝶一邊拿手機查著周邊設施和城建,一邊盤算著今晚要怎麼度過。

畢竟這雨儼然是越來越大的節奏。

在她靠胡思亂想來屏蔽冷餓交加的疲憊感的漫長時間裡,一個多小時後,組裝車間出來的第五撥人中,夏鳶蝶終於一眼捕捉到了那位材料部門負責人的麵目身影——

“紀經理!”

夏鳶蝶立刻起身,第一步還因為腿軟險些跪到了地上。

好在穩住了,她拎著文件包快步走到那人麵前:“您好,我是東石翻譯項目組一組組長夏鳶蝶,也是這周峰會翻譯項目的負責人,今天上午通過您的助理聯係過您……”

夏鳶蝶語速輕快,咬字清晰,節奏感十分明顯,確保在對方不耐煩前說完自己的信息並且能讓對方捕捉到重點。

這也算她的專業技能了。

這位材料部門負責人顯然很是意外,上午在幾百公裡外通過秘書給他打電話的負責人,竟然晚上就出現在了眼前。

——還是這荒郊野嶺的製造基地內。

可以想象對方今天一天付出了多少心力精力,而雖然極力掩飾了,但麵前一副清麗美人相的譯員,從微微淩亂幾縷的鬢發也能看出這一行路上的艱難。

紀乾安稍軟下心:“行,情況我知道了。你等等吧。小劉,你在這邊陪她。等我們這塊參數談完給你發信息,你就帶她過來。”

“沒問題的,紀總。”

“……”

一小時後。

下得天空悶沉、連一顆星星都見不到了的如瀑大雨裡,夏鳶蝶終於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從製造基地發動機性能試驗區的辦公樓走了出來。

停在台階上。

夏鳶蝶拿起手機,點進這次翻譯項目小組的臨時群聊。

裡麵不知道為什麼熱聊成片,但她已經沒什麼力氣往上翻了。反正有急事他們會打電話而非群聊灌水。

按住語音條,夏鳶蝶將略微蒼白的唇湊近手機,在雨聲裡儘力清晰咬字。

“簽字拿到了,收工。簽字文件我用手機轉掃描件發給你們,你們明天一早就去Helena材料部拿資料文件。我這邊大概明早……”

夏鳶蝶一頓,看了眼雨勢不減的夜色,改口,“明天返程。”

發完回複消息,算是結束了今天最後一件公事。

之前的小劉給夏鳶蝶拿了把基地外借的共用傘,但雨勢太大,她勉強撐著它到了大門的保安亭,及膝半身裙的裙尾都有些濕了。

“姑娘,這雨太大了,沒有人來接你嗎?你自己今晚肯定沒法走啊。”

保安室裡的值班人員已經不是下午和她掰扯許久的那個了,換了個和氣的大哥,對方捧著隻泡了半杯綠茶葉子的玻璃保溫杯,關心地從窗戶探出頭,看向在保安室外歇停的夏鳶蝶。

“謝謝大哥,我看附近有沒有車。”夏鳶蝶朝對方點頭。

“這個點了,這基地附近又荒涼著呢,還下這麼大雨——城裡那些跑車的怎麼可能往這邊走,哪裡接得到單呐!”

大哥十分熱情,也不排除是一個人在保安室裡悶壞了。

夏鳶蝶隻見著他乾脆放下保溫杯,從保安室裡繞出來,到簷下還凍得搓著胳膊:“娘嘞,這麼冷的天……姑娘,你是基地辦公樓裡的員工吧?我看你穿這點衣服,非著涼不行,你今晚還是回辦公室過夜吧,這裡是真打不著車啊。”

夏鳶蝶那邊剛放下手機。

保安大哥說得沒錯,附近根本沒有接單的網約車。

計程車在這個時間這個大雨裡顯然也不可能往這邊的荒郊野嶺裡開。

“我不是這個單位的,臨時過來辦點事,”夏鳶蝶謝過對方的好意,“您進去吧,我在這兒再等等網約車接單,順便看雨能不能小些。”

保安大哥都笑了:“你這姑娘性子還挺倔,這個點想等到車?除非你自己能叫一輛——”

話聲未落。

雪白的遠光大燈忽然穿透了雨幕。

璀璨難視的車燈前,細密飛濺的每一滴雨絲都被映成碎落的流光。

一輛純黑漆光長轎車披斬開這場鋪天蓋地的雨,從夜色裡疾馳而來,將夏鳶蝶眼前漆黑的前路照如白晝。

它減速,最後刹停在怔住的兩人麵前。

保安大哥懵回神:“姑娘,這車,你叫的?”

大哥把那句“你這還怪舍得花錢的”咽了回去。

因為車窗降下來了。

車內燈正被一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點開。

駕駛座上,烏發鬆散而淩亂的男人側望過來,淩厲眼尾勾抬,夜色裡的漆黑眸子如孤高的寒山遠星。

他麵色不知原因,冷得近蒼白。

淡了血色的薄唇微微開闔,遊烈的聲線在雨夜裡低啞而沉倦。

“上車。”

“……”

夏鳶蝶怔在了雨幕前,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車裡的那道身影。

他不可能在這兒。

就算他在蒼城、在基地附近,他也不可能會出現在她麵前。

夏鳶蝶幾乎要認定眼前的一切隻是她的幻覺或者夢境了。

直到旁邊彎腰看去的保安大哥一下繃回來,驚得差點顫了聲——

“遊、遊總?!您怎麼還親自開車過來了?”

“……接人。”

遊烈眉峰緊皺,額角微微見汗。隻這幾個字音裡,他顴骨都顫了下,像是在極力克製著什麼,下顎線愈發繃得淩厲冷峻。

夏鳶蝶回過神。

真的是遊烈。

即便萬分不解,在他職員麵前,和他發生言語交鋒也不是什麼合適的事情。

隻是坐一輛車而已…沒什麼的。

“謝謝。”夏鳶蝶給自己做過心理工作,下意識地抬腿走向後排,她撐著傘停下,抬手要拉開車門——

紋絲不動。

鎖上了。

夏鳶蝶猶豫了下,從副駕車窗探頭:“遊總,車門……”

卻見方向盤上,淩厲屈握的修長指骨正捏得極緊,用力過度的骨節泛起蒼冷的白。

夏鳶蝶看得微怔了下。

而那人微偏過黢黑的眸,他側顏依然冷漠,唯有聲線啞得厲害。

“夏小姐當我是你司機麼。”

遊烈冷倦轉回,漠然得不再看她一眼:“副駕。”

“……”

夏鳶蝶頓了下。

直回身,她拉開副駕車門,遲疑地坐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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