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戶電梯上樓後,夏鳶蝶站在了那扇雙開門的入戶門前。
按下旁邊的訪客鈴時,她還在思考如果開門的是何綺月,她要怎麼措辭比較公事公辦。
然後她聽見門哢噠一聲,開了。
門後無人。
不知道藏在哪個角落的外放聲筒裡,遊烈的聲音透著磁性的沉冷,隱隱透著種山雨欲來。
“進。”
“……”
今晚晚宴到底是誰招著他了。
難不成見到遊懷瑾了嗎?
夏鳶蝶腹誹著,僵著指尖握上涼冰冰的門把手,她推門進去,在那個比她住的地方的臥室都大一圈的玄關裡沉默了下。
門口櫃子比她全家加起來都多,在哪兒換鞋。
夏鳶蝶正木然想著,就好像被察覺了她的念頭,旁邊那一排排黑鎢磨砂啞光櫃板中,忽然有一列帶著機械靜音運轉的微聲,徐緩打開,放到斜平。
是一列拖鞋櫃。
一排深灰色的男式皮拖,卻隻有一雙米白色的小巧女拖,孤零零地待在角落。
夏鳶蝶怔了下。
這雙是,何綺月的嗎。
夏鳶蝶下意識地避開了它,拿起了旁邊一雙深灰色的。
換好拖鞋,夏鳶蝶繞過玄關屏風,邁進了這套偌大的平層家宅內,循著感覺轉進了正廳。
雖然早知遊烈的風格,但還是比夏鳶蝶想象得還要空曠冷清。
尤其房間裡大半的燈光沒開,隻有微弱幾盞壁燈,還得防著被那雙對她來說實在有些大了的拖鞋絆倒。
夏鳶蝶終於在那片大落地窗前的沙發上,看到了遊烈。
智能家居的控製平板被他隨手拋在一旁,那人仰躺在低矮的真皮沙發裡,枕著扶枕,黑色的真絲家居服顯得他領口露出的頸項更白得發冷,尤其襯著這沒怎麼開燈的夜景,像是個古堡裡的吸血鬼。
“吸血鬼”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怎麼,聽見她進來也毫無反應,屈起的手臂遮在額上,冷白修長的腕骨像件垂雕藝術品。
在視線本能地更放肆前,夏鳶蝶挪開了眼。
她將手裡的文件袋放在沙發前麵半米外,那套高低且不規則形狀的翡翠石茶幾上。
“遊總,您要的文件我放在桌上了,麻煩您檢查一下。”
夏鳶蝶起身,淡垂著眼,“沒有問題的話,我就告辭——”
“拿給我。”有人啞聲低言。
“?”
轉過身又轉回來的夏鳶蝶幾乎有點難置信,扭頭看向沙發上的人。
偏偏那人遮著眉眼的腕骨都沒放下,隻是另一隻手在身側虛抬,微泛冷光的戒圈在繾綣的夜色裡灼著夏鳶蝶的眼眸。
似乎是沒等到回應,沙發上仰躺的人薄嗤了聲。
遊烈垂下手,起身。
他轉過身,長腿放下沙發,支地,質感極好的家居長褲垂墜出淩厲泛冷的光澤。但冷不過他從碎發下撩起來,緩睨上她的那雙漆眸。
從夏鳶蝶的踝足,到腿,過腰臀,再經胸,肩,頸。
夏鳶蝶隻覺著遊烈看得極為緩慢,陰沉,每過一寸就仿佛威壓重上一寸,最後他對上她的眼眸,那裡麵像是藏著要將她撕碎的凶獸似的沉戾噬人。
遊烈從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她。
偏偏他這樣睨著她,幾秒後,竟然一點點勾唇笑了。
隻是那點笑意實在薄厲得叫人心裡發涼,夏鳶蝶幾乎覺著他會撲上來咬斷她的脖頸。
“……”
夏鳶蝶直覺有什麼不對。
狐狸難得有慫的時候。
大概是出於保護致命區的動物本能,她下意識抬手按到頸前,警覺而儘可能不招惹遊烈地放輕了聲。
“遊總?”
“你洗澡了。”
兩人聲音幾乎前後響起。
一個試探。
一個沉冷。
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聽到的是什麼,夏鳶蝶有點大腦空白地茫然,還有點惱火。
她洗澡是犯法了嗎?
不等夏鳶蝶委婉語氣地提出乙方也有生活自由的質疑,就見沙發前,那人起身,側顏藏在晦暗的陰翳裡。
“……還換了衣服。”
他聲線低,輕,微微抑著某種情緒地啞。
夏鳶蝶更不安了,她終於忍不住退了半步,蹙眉:“遊總,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人終於還是逼近。
他抬手,攥住她手腕,然後漆眸隨著冷白漠然的麵孔挑起,一個淬冷至極的眼神就將她釘在了原地。
夏鳶蝶僵滯著,眼睜睜看著遊烈微微折腰,俯身,他歪頭到她頸側,沒情緒地冷淡著眸子,在離她隻有幾公分的地方緩慢地嗅了嗅。
“——”
那幾聲呼吸像是撞進了夏鳶蝶的心口。
而遊烈停著未動,於她身前,他自下而上撩起睫尾,掀露出被欲念糾纏得淬黑的眸。
如蠱人的深淵之井。
她臉頰一下子沁紅。
“…遊烈!”
回過神的夏鳶蝶終於想起來要後退,隻是來不及,遊烈握著她手腕的指骨緊得像鋼箍。
“下周就是研討會了,夏小姐卻好像,有很多閒暇時間。”
遊烈緩聲。
他慢條斯理又冷漠地說著公事,指骨下卻不容抗拒,炙人的呼吸幾乎要將她灼穿、吞沒、燒成灰燼。
夏鳶蝶掙紮未果,咬牙睖他:“我不知道遊總在說什麼。”
遊烈停下,低垂的睫掀起。
他眼底深藏的獰戾終於露出一角——
“不然,怎麼有時間半夜去接自己的小男朋友,還陪他去酒店開房呢。”
“?”
夏鳶蝶反應過來,猝然變了臉色:“那隻是我的一個弟弟。”
遊烈眼神寒冽:“你有沒有弟弟,我不清楚麼。”
“他……”
夏鳶蝶險險止住話聲。
她偏過臉,合上眼,今晚公司大堂何綺月帶他離開的那一幕再次回到眼前。
自虐似的疼痛感過去,理智也跟著回歸。
夏鳶蝶深呼吸,然後轉回來。
“我沒有必要向你解釋我的私人關係和情感生活,遊總。我們已經沒有任何私人關係了。”
“——”
在遊烈驟然僵滯的那一秒。
夏鳶蝶抽手,退身,她繞到旁邊拿起自己帶來的文件袋,將那遝材料抽出,拍抵在遊烈的胸膛前。
“會議材料我送到了,告辭。”
夏鳶蝶說完,鬆手,任那一遝遊烈沒接的材料落下,撲簌簌地揚了一地。
轉過身時她那點冰冷就搖搖欲墜。
腳下步子倉促而慌亂,夏鳶蝶幾乎想要跑起來,她怕再多一秒她都堅持不下去,要理智崩潰地做出什麼過界的舉止。
轉出正廳,繞過屏風,進到玄關,換鞋。
夏鳶蝶提上鞋帶時指尖都是抖的,她攥了攥,涼得冰人。
然後聽見正廳方向,有一道沉而壓迫的腳步聲快步追來。
“——!”
夏鳶蝶心神一慌,再顧不得,握住門把手用力扣下就推開——
第一步猛地收停。
夏鳶蝶差點和門外的人撞個滿懷。
剛抬手要按鈴的何綺月怔然仰頭,望住了她。
“夏…小姐?”
夏鳶蝶麵色一瞬蒼白。
這世上大概已經沒有什麼能比剛在心裡無法遏製地想念著對方的未婚夫、下一秒就被對方撞見更讓她羞恥難堪的事情了。
她簡直像個卑劣又不堪的小偷。
“抱歉,何小姐,”夏鳶蝶顫聲,“我隻是過來給遊總送一份周五的會議文件,這就——”
身後腳步聲追來。
夏鳶蝶還未來得及說完,門裡門外的兩人就同時看見了夏鳶蝶身後,大步凜然又凶狠地邁進玄關的遊烈。
戾然難抑的情緒沁得他眼尾薄厲地紅。
一眼都能將人凍住。
遊烈胸膛劇烈起伏,身影迫近,脖頸上冷長的脈管緊繃如弓。
“遊烈?”
何綺月撐起笑:“我是來拿我的包,剛好碰到夏小姐開門——”
遊烈像充耳未聞。
他冷戾著眼死死盯著夏鳶蝶,一步未停地走到兩人麵前,抬手,扣住了夏鳶蝶按門把的手,然後狠狠用力——
“砰!”
房門甩合在夏鳶蝶和何綺月中間。
夏鳶蝶驚神,她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遊烈握住了手腕,翻轉過來。
“…砰。”
房門再次被撞得輕顫。
門內,夏鳶蝶被扣著手腕抵著腰肢,壓在冰冷的金屬門上。
她被迫仰起纖細的頸。
陷入了遊烈那個粗暴得像要吞吃掉她的深吻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