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染的母親在溫染八歲的時候確診了抑鬱症。也是那一年,她被送到一個專門治療特殊兒童的機構進行乾預治療。
當時專家就跟溫染的父母說,要做好長期治療的準備,因為自閉症是終身無法治愈的,隻能儘量在早期做乾預治療。
他們也花了很長時間去接受這件事情,
當治療師無數次的詢問溫染,她想不想念媽媽的時候,溫染都沒有給出肯定的回答。
但是當某一天,溫染的母親時隔很久再次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第一次哭著喊出了媽媽。
專業的治療還是很有用的,而且這也說明在溫染的心裡,是有媽媽的存在的。隻是想要與她建立這種親密關係,讓她表達出來感情,依舊是很艱難的一件事。
祝阿姨是從溫染十幾歲的時候就到溫家照顧她,到現在已經將近十年了,幾乎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女兒一樣照顧。
“染染,謝先生已經走了哦。”祝阿姨對她說。
溫染沒有開口,眼神也沒動一下。
事實上,她就算一直注視著一個東西,眼神也並不顯得呆板。因為她的眼睛生的很漂亮,是那種哪怕她坐在那裡不說話,也讓人難以忽視的漂亮,這也是當年她出生後十分受到寵愛的原因。
正當祝阿姨以為她不會再有什麼反應的時候,溫染忽然開口說:“我不明白。”
祝阿姨愣了一下,“什麼?”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娶我當他的妻子。”溫染輕輕地開口道:“沒有人會喜歡跟一個自閉症患者共度一生,結婚,不就是要共度一生的事情嗎?”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被確診患有譜係自閉症障礙,很多跟她類似的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智力缺陷,她也跟他們一樣,有很多的缺陷。但她也不是一個傻子。
很多事情上,祝阿姨覺得她什麼都懂。
祝阿姨還沒回答她,溫染又斷斷續續的說:“我感覺……自己很對不起他,祝阿姨,他……謝雲禮,不應該娶我當妻子……我做不了一個妻子,我應該一直都是一個人的,我應該……”
那麼長的兩句話,她說的吐字不清又斷斷續續,但祝阿姨明白她的意思。
“我應該……一直都是一個人的。”她低低的重複道。
“傻孩子。”祝阿姨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發。
在這之前,溫染也曾經說過,她做不了一個正常的女兒。
可沒人比祝阿姨更明白,溫染有多愛自己的母親,當她第一次表達出對母親的依戀的那一刻,同樣也是她第一次與這個世界有了情感聯係的時候。
而那一點聯係,也隨著溫染母親的離世徹底熄滅了。
謝雲禮,本該是她重新建立這種情感聯係的那個人,祝阿姨曾經這麼認為。否則,為什麼溫染的媽媽會在臨終前做這個決定呢?
祝阿姨說:“誰說自閉症患者就不能成為彆人的妻子了?你是個好女孩兒,總有一天,一定會有人發現你是多麼好的一個孩子,你也一定能夠成為一個好妻子的。”
溫染咬了咬嘴唇,沒有再說話。
她連清晰的表達自己都做不到,也永遠無法與他人建立正常的情感關係。
除了她的父母和祝阿姨之外……不會有人有那麼多的耐心去等待她了。
祝阿姨說:“謝先生還是很關心你的。”
這句話倒是不假。在她看來,謝雲禮的確是很少來看溫染,並且兩人一直都是處於分居狀態,但至少在生活上謝雲禮從來沒有虧待了溫染。
一開始她把家裡每個月的花銷都記錄的非常細致,大到每個月的吃穿用度,小到物業費電費,她都事無巨細的記錄下來,然而謝雲禮卻看也不看,隻對她說,每個月的花銷隨意,無論溫染需要什麼,都直接劃卡就可以,不用特地告訴他。
除了那個讓她保管的銀行卡之外,每個月謝雲禮也會打過來一筆不小的數目,無論家裡任何花銷,他都從來不管。而且隻要祝阿姨開口說需要什麼,他也一直都是直接讓人買了送過來。
就像這次,謝雲禮也是立刻就來了。
更重要的一點是,祝阿姨特地托人打聽過,謝雲禮身邊似乎從來沒有過什麼類似‘花邊新聞’之類的東西,公司秘書也是男的,就一個周維,晚上也是在公司旁邊的公寓住,要麼就是出差。
隻是……這種照顧再怎麼周到,也不是夫妻之間的照顧。
祝阿姨歎了口氣。
她不了解謝雲禮,沒人比她更了解溫染。她總覺得,無論這個婚姻是否合適,兩個人都不該一直這樣。
至少,他們連接觸和彼此了解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能怎麼辦呢,除了今天這樣的意外情況,謝雲禮是不會主動來這兒的,而讓溫染出門,又幾乎是不可能達成的事情。
正想著,祝阿姨突然聽到溫染說:“祝阿姨,我……今天出門了。”
“???”祝阿姨險些再一次高血壓飆升,半晌才鎮靜下來溫和的問:“阿姨耳朵好像不好使了,染染,你剛剛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