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伏黑甚爾從不認為自己可憐, 但他承認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從孔時雨手裡接過委托時,他並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與一個男的牽扯頗深,隻是在聽見委托金時格外詫異。
八千八百萬護一條人命?
什麼樣的人值這麼多錢?
他有些興味, 直到看見一張胖得辨彆不出模樣的豬頭照片後,興趣全部打散,在孔時雨的打趣不是美女時, 他少有的附和點頭。
“是個女人多好啊。”
是個女人管他多少錢,隻要人在手,錢不就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他就是這樣的爛人,道德觀什麼的最好不要強求一個自小從狼窩裡爬出來的人心存多少良知。
“好好乾吧,金額這麼大事必定不小。”孔時雨提醒他。
伏黑甚爾隻笑笑, 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隔天他開車來到目的地, 看著望不見頂的豪華彆墅吹了個響亮的口哨。
有錢啊。
惡臭的有錢人家少爺。
為這條八千多萬的人命他再次升起了絲興趣,等見到真人後, 與想象中甚至比普通人還要普通。
是個惡臭又肥胖的有錢人家少爺。
這是伏黑甚爾對他的第一個標簽,特彆在他扭動起水桶腰, 說起“渣滓快放我下來。”
那高高在上的語氣令他想起了不好的回憶,如果可以, 委托結束後他很想教訓這個小子如何做人。
“接到人了嗎?”
孔時雨少有在任務期間給他打電話,伏黑甚爾拉開門瞄了眼立在租房外的小少爺,確定活著後淡淡應了聲。
“這個委托有點複雜,剛剛雇主給我發了份傳真, 你那邊機器還能用麼,等會整理好了我發過來?”
“直說吧。”
孔時雨短促一笑, 似乎習慣了他的態度。
“行,我長話短說。”
“小律春不是親生的,名義上的爸爸其實是養父。”
“這男的以前做過不少齷齪事, 不知道聽了誰的門道,抱養了小律春,從小喂血,道士、神父隻要和上帝佛門沾邊的通通請來給自己做法。”
“好像這麼乾報應就輪不到他身上,奇跡的是報應真的轉移了,被養母發現後找來詛咒師將體質封印了,但前不久本人在學校和同學玩遊戲封印被無意解開。”
“他的雇主就是他的養母,你應該也接觸到了,是個說一不二的女強人,忍著點脾氣吧,千萬彆拿不到錢還倒虧一筆。”
恰時房門敲響,伏黑甚爾摁掉香煙掛斷電話,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聽見那身世離奇的小少爺開始胡言亂語。
“快開門啊快開門啊我知道你們在裡麵!如果不愛我我可以走,但讓我再見見你,讓我再看你最後——”
伏黑甚爾漆黑著臉拉開門,就見人立馬慫著不敢看他,沒一會又像來底氣般直直瞪來。
“我要睡床。”
伏黑甚爾在心底發出一聲冷笑,越過人朝沙發走去,等房門關上他卻在想今晚得好好見識見識這招鬼的能力了。
小少爺睡得死沉,連被詛咒盯上了都沒反應。
哦不是沒反應,是被嚇傻了。
他頗為戲謔,卻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小律春這人沒有資料裡顯示的那麼目中無人,也不像是被寵壞的少爺,態度時而囂張時而小心翼翼——大概是惜命吧。
隻是沒想到他會真的一走了之。
後來等人回來後他去找過他口中那個“神佛皆住”,找到的隻有一處早已荒蕪的舊樓房。
沒有奇怪的痕跡,通過咒具也沒找出詛咒的殘穢,但小律春那個模樣不像在說謊。
這件事後他變得極其黏人,可讓伏黑甚爾天天守著個死胖子有什麼好玩的,夜裡他偷溜出去賭錢,雖然輸了但大手大腳吸引來不少女人,聽到他的隨口抱怨,女人笑彎了眼。
告訴他:“這是控製欲。”
“也就是,占有欲哦。”
從那後他開始不自覺的注意起小律春的言辭舉止。
莫名其妙的話很多,什麼“包養你彆去找彆人”、“如果你幸福”、“去哪我害怕”。
成篇累積下來連他自己都打了個寒顫——這小少爺不會對他有意思吧?
這層有意思究竟何時變味的伏黑甚爾自己也說不清。
除去資料上惡劣的脾性,他本人其實並沒有那麼差,甚至帶傷減起肥……想到這伏黑甚爾彎起唇,也不知被那肉海滾動的畫麵樂到還是旁的笑點所致。
小少爺替他擋了詛咒的襲擊,臉上寫滿看我多厲害,嘴裡卻小聲叨叨著不敢明言。
真是個蠢的。
他想。
再後來委托順利結束,兩人兵分兩路再不會碰麵,卻不想十天後他的養母找上了門。
攪著咖啡杯,模樣平靜的說著自己活不長了。
關我什麼事?
伏黑甚爾撐著下巴,對待生命的態度一如既往的蔑視。
仿佛料到他會無動於衷,小律媽媽拿出了財產作為籌碼。
“他變了好多……”她撫著杯沿,沉默中像是對一個老友吐露心聲,“我告訴他破產後沒有暴跳如雷,也沒有惶恐未來,而是聽話的跟著我一起去了小公寓。”
“那可是連家裡的浴室都比不上的公寓啊,他卻一句抱怨也沒有,每天起早貪黑的趕公交上學,隻因為我讓他不要浪費學費。”
“他還會給我做飯,準備晚安的牛奶……這怎麼可能是春春啊,可是……”
小律媽媽不說話了,神情茫然又慢慢堅定,“是我們造下的孽,如果我早一點發現小律那蠢貨乾的事,春春也不會被生母的鬼魂糾纏。”
“未來幫我照顧好他,作為報答我名下的財產全部移交你的名下……”
“伏黑,彆讓他哭啊。”
伏黑甚爾淡漠的聽完,在婦人的最後一句裡扯起一個不屑的笑容。
卻不知道這句話會成為他一生的魔。
“我、我……喜歡。想對你好。”
伏黑甚爾不知道該拿什麼表情應對小律春了,像是燙手山芋想要丟開,四肢卻使不上力氣,沉默間腦海裡飛起了許多東西。
無一例外都是他。
怎麼可能!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