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著眼,紫水晶般的瞳眸亮著心滿意足的光。
當天夜裡他們擠在一張床上,佐佐木春倚在床頭翻看著他看不懂的股盤數據,難言的,狗卷棘感到一陣陌生。
隻不過分彆半年,為什麼渾身的氣息比從前更混沌、憂鬱。
“春。”
佐佐木春從手機中抬頭,看著他恍惚了好一陣才定睛。
狗卷棘忽然就不快樂了。
從沒有過這種心情,他向來懂事,知道咒言會給周邊人帶來危險後,把語言從自己身上剝除。
雖然愛捉弄人,但內裡的個性十分可靠。
手機向前遞去:“出什麼事了嗎?”
佐佐木春搖頭,風輕雲淡道:“沒有。”
就在幾天前,他們用短信聊天時都不是這種態度,狗卷棘張合著嘴許久默默躺進了被窩。
第二天各自搭乘飛機回家時,狗卷棘拉住伏黑惠,壓得人彎下腰後才將手機遞上去。
“春有點不對勁,能幫我照看下嗎?”
伏黑惠似乎在疑惑,抬頭朝人看卻被他一把摁住頭,沒一會兩人打鬨起來,分彆前,伏黑惠木著臉衝他說:“知道了。”
他和惠時不時在line上聊天。
得知人回東京後狗卷棘激動得不行,可左等右等也沒等人找上門。
爸爸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拿扇子敲打。
“都快成望夫石了,怎麼,確定喜歡上他了?”
狗卷棘捧著西瓜,懵懵地抬起頭。
“連最愛的飯團都不吃了,整天捧著個手機樂嗬,一沒接到消息就跟天塌了似的,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笨蛋。”
什、什麼?
“佐佐木家那小子啊。”爸爸悶了口清酒,嘶呀一聲爽後,屋簷下的風鈴徐徐晃起。
他說:“喜歡就主動點,那孩子也不算差啦。”
要怪就怪咒術界腐朽陳舊的世代陋習。他放下酒杯,倚在地上,衝光中的兒子說:“爸爸和媽媽覺得很對不起你呢。”
“一家子都能正常說話,隻有你從小顧及這又顧及那,還被彆的小朋友拿石頭丟,哦……那次家裡出差你被留校罰站是春去接你的吧?”
“好家夥,原來這麼早就情根深種了啊。”
啪嗒,西瓜落了地,豔紅的果肉碎成數塊濺了滿身!
狗卷棘驚慌失措卻藏不住爆紅的臉,一雙紫水晶般的眼睛鼓鼓瞪著他,大喊:“鮭、鮭魚乾!!”
聲音顫抖怎麼聽怎麼逗趣。
在爸爸哈哈地大笑下他飛奔進房間。
躺在床上一陣頭暈目眩,心臟在呐喊啊,仿佛回到了那年暑假,自高高的樹乾上落下來,四麵舞動的林葉裡是他怎麼都抑製不住的心跳。
當天夜裡他做了夢。
古樸的秀雅的窗台上伏著一個寸頭青年。
從狹小的空隙中露出一張芙蓉花般的臉,眉骨凶惡,眼睛卻似水般溫柔,隨著衝撞淚珠子落在衣襟上,炸開一朵露骨的花。
接著從他頸後探出一道身影。
狗卷棘看見自己探頭吻住了佐佐木春。
一覺醒來,他躺在床榻上,許久許久回不過神。
和佐佐木春確定關係時他仍有種做夢的感覺。
青年的頭發長了,而他也順利升入了高專。
某天對方從他懷中醒來,摸著頭發說:“我想剪頭。”
狗卷棘默默拿下他的手團進自己掌中,像動物般親昵地貼近他,用臉頰蹭著頭發,深深嗅著其中的沐浴香。
佐佐木春問他:“不想我剪?”
誠懇地點頭,“鮭魚。”
於是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天假期,被人拖著在理發店呆了足足八個小時,但結果狗卷棘非常滿意。
當天夜裡,他纏著人從客廳一路滾到床上,藍粉的淺發緊貼青年白皙的肌膚,汗水一路滑落,悄無聲息地浸入深處。
佐佐木春眉眼含情,仿佛要將他的呼吸一並拿走的豔鬼。
好喜歡。
他好喜歡他。
沒有特彆的理由,就像在吃到最喜歡的飯團那樣,無論身還是心都被對方輕而易舉地填滿。
直到美夢破碎。
“抱歉,我沒喜歡過你。”
佐佐木春從來不是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人。
同理,他也不會在緊急情況下拿這事開玩笑。
盯著人,想問他這段時間去了哪裡,為什麼不留下音訊,還在生氣嗎,不要開玩笑。千言萬語皆因為咒言變得難以吐露,就像是麵對心愛之物損壞而手足無措的工匠。
站住。
站住。
站住!
【站……】
“不要讓我恨你。”
四麵的尖叫下,他隻能看著人越走越遠。
爆炸吧、碾碎吧、滾開、去死。
如同被尖刀劃破喉嚨,囫圇咽下滿嘴的腥液,周身疲累但他不能倒下。
普通人都藏好了,得再去看看還有沒有幸存者!
順便將佐佐木春抓回來。
毀天滅地的轟隆巨響下,迎麵的飛刃將鋼筋建築切割的分明,狗卷棘已經力竭,千鈞一發下保住了身體,可手……
於是又是轟然一響,他躺在殘垣破壁中,仰望著被層層帳覆蓋的天空。
嗓音吱喳,想說卻說不出話。
意識陷進混沌中,他好像看見了佐佐木春。
立在公寓的窗台前,修長的指尖夾著一根煙,煙霧徐徐上揚,在一片低飛的陽光中回頭看來。
手裡的水壺濺濕了地板,可沒關係,打濕了在打掃就好。
他在笑,就足夠了。
……
……
狗卷棘想起幼時的自己。
想要成為一個正常人的自己。
怪他笨手笨腳,沒辦法像世人那樣用言語將如同煙雲的佐佐木春套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