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房極遠的屋子裡一片歌舞升平,絲竹管弦聲聲入耳,伴隨模糊不清的嬉笑聲。
一派自得下走火的訊息被冒失的小廝帶入,寬大的和門頓開,暗開慶宴的佐佐木一族神情惶然地跑出來。
天空飄著入春的小雨,回廊下錯亂的腳步聲足以顯現他們的驚恐程度。
突然一聲巨響,隻見遠處的火焰竟猛漲數丈!
那鮮紅的火光映得無邊黑夜泛出了層層金色,佐佐木一族倉皇逃竄,有年紀尚小的咒術師追問長輩——隔那麼遠著火與他們有何乾係,何必如此驚慌?
不等長輩作答,漫天鎖鏈如同一張密密麻麻的網直朝那火勢高漲的地方衝去!
接著結界屏立亮,藍紫色的神秘符文在空中炫起一片惹人遐想的流光。
兩麵宿儺來了!
那極惡當真來了!
隱匿暗處的眾多陰陽師紛紛現身,式神也好,層出不窮的招式也罷,一致朝那火中鼎立的黑影撲去。
佐佐木一族亦有人參與討伐之征,既是彌補佐佐木春的過失,同時也想為家族博個好名聲。
眾人齊衝卻不敵邪神一雙手臂!
對方連百分百的實力都沒發揮他們就已經節節敗退,陰陽師們麵露凝重,拚命維持的結界被一排冰刺突入刹那碎得乾淨!
“走!”
“撤退撤退!”
“所有人快退後!!”
淩亂的呼喊與慘叫齊上演,熊熊大火下,隻見袒露胸腹的粉發詛咒手抓一個殘破的術式人偶步步緊逼。
大戰一觸即發,陰陽師們僅靠人海戰術對付宿儺簡直就是白白送死!
“咚咚咚——咚咚咚——!”
貴女從竹內春身上猛地爬起,便聽到門外的侍女大喊道:“快出來小姐,宿儺來了!大魔頭真的來了!”
兩麵宿儺真的來了?!
她回頭盯著身下的人,內心千般滋味難以言說,又是慶幸魔頭來了,他們能如願上京,又是感到荒謬——咒術師與詛咒!
“您快些……”
在侍女的催促下她不敢在遲疑,慌亂中套上衣服,連扣都來不及扣就衝上去拉開門,隻刹那她喜不自禁的神情被一根長長的冰刃打斷。
冰刃貫穿整顆心臟,唇齒張合,滿臉都是不敢置信,在銀發少年默然的注視下軟倒在地。
在一地血泊中她看見了自己的侍女。
同樣的冰刃,同樣驚恐的表情。
意識尚存,求救的本能讓她伸出手,可是沒人能救她。
身前的符咒毫無作用,她的眼前浮現過去種種奢靡的生活,人是永遠不知滿足的,她渴望權力,想要過得更好隻能狠下心腸出賣善良。
她也如願成了父親大人最滿意的女兒。
這場遊戲隻能是她贏!
無儘榮華富貴,無儘權力……
死亡那瞬她巨大的不堪滋生出了一個龐然大物。
幾息後龐然大物出現在佐佐木家上空,帶著扭曲空間的力量高速旋轉起來。
遠遠望去,火光將天邊燃成地獄的形狀,倉皇逃竄的佐佐木一族,與各色畸形詛咒搏命的陰陽師。兩麵宿儺蹺著腿坐在高高的屋簷上,他的腳下橫屍遍野。
隨著突然出現在空中的巨大詛咒,爆發出一陣悠然自得地狂笑,春雨綿綿,萬物複蘇亦是萬物絕望。
雙腳利落的踏在青磚瓦塊上,竹內春被裡梅一路背著離佐佐木家越來越遠。
至此他連母親的麵都沒見上,從頭到尾無法動彈地趴在銀發少年身上,然而目之所及儘是屍體!
火焰如柱幾乎與天相連,眾人自顧不暇哪裡管得了他要去哪兒,忽然佐佐木一族的咒術師跳出混亂,指著他的背影痛恨道:“罪人!”
罪孽深重之人。
春雨無聲地打濕了眼睛與頭發,裡梅帶他回到那間布有結界的精美宅子。
將人放在回廊下,發覺他渾身冰冷少年抱來一床被子緊緊裹住他。
可他卻不知道這破爛身體是如何也捂不熱的。
不敢去想原主母親後續麵臨的境況,畢竟親生兒子在眾目睽睽下被兩麵宿儺的手下帶走——這世道沒有人不想宿儺死,可佐佐木春卻與惡魔有些非同一般的關係!
夜色蒼涼,春雨無聲無息滾入泥土裡,他在這處院落度過了整個秋天,無數好與不好的記憶都沒有今夜那人間煉獄來的刻骨銘心。
隨著時間的推移手能動了,禁令解除的同時竹內春感到一陣熟悉的缺失感。
咒力無法蓄起……
有人踏著夜色朝他步步走來。
兩麵宿儺停在回廊下,光線灰暗令人分辨不清臉上的神情。
隻知道他如一堵牆立在細雨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譏笑道:“想圍剿我?”
仿佛在取笑他的不自量力,語氣冰冷卻沒有發火的痕跡。
夜色濃稠,他於一片灰蒙中幽幽道:
“術式一日不解,你就永遠彆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