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內春的身體不見好, 脾氣卻見長。
續命的藥不肯喝,逼他就冷臉,要一直這樣也就算了, 可他對裡梅的態度分明好得不行。
兩麵宿儺不信邪, 直到藥碗再次打翻, 這一次濺到了他的和服。
房間由八疊榻榻米組成,考慮到隱私屏風放在中央。咒術師從小被人伺候, 身體嬌脾氣也嬌, 從前不覺得, 自從發生關係後, 本性暴露,常拿著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折磨人。
若不滿足他的條件卸箭時便遭阻攔,夾得兩麵宿儺青筋猛跳, 怎麼撈、揉都沒用, 明明身體差得要命, 一個吻都能紅遍全身, 卻有骨氣的不讓他輕易解脫。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停下回憶, 看著麵前的青年,赤紅的瞳仁含滿慍怒。
床上的人同樣冷著麵孔,他身體虛弱,入夏後天氣實在悶, 不能吹風隻能套他的和服散熱, 然而骨架太小撐不滿肩, 衣服鬆鬆滑下一截露出白皙的皮膚。
皮膚上蚊叮的疙瘩和水泡剛散去,落下難看的疤痕,那疤痕就像一根根刺,又像青年油鹽不進的態度, 無論哪一樣都膈應著兩麵宿儺——他何時受過這種氣?
軟的不吃便來硬的。
兩麵宿儺喚來裡梅,藥煎好後送來,當著裡梅的麵直接將人壓在身下,四隻手齊用,摁住肩、頭,又有咒力壓製很快咒術師怒目圓睜,臉都氣紅了。
看見他炸毛的樣子,兩麵宿儺總算愉悅起來,煩悶一掃而空,問他能不能乖乖喝藥。
“滾開!”
“真想拔了你的硬骨。”
宿儺說完,空出手接過藥,毫不在乎被子會不會臟。碗裡的藥漸漸從竹內春的嘴裡湧出,順著麵龐、脖頸往下流,沒一會弄臟了頭發、衣服還有身下的被褥。
灌藥的過程很痛苦,竹內春紅著眼睛,身上的壓製消失,他死死揣緊兩麵宿儺的胳膊,指甲嵌入肉裡對方卻仍麵不改色。
“滾……”
含糊不清的咒罵與藥一起往外流,最後一口也浪費了。
不等竹內春發火兩麵宿儺強硬地摁住他張嘴吻了下去。
當著裡梅的麵,兩舌糾纏,混亂的聲響下陶碗落在地上。不知是羞還是憤怒,咒術師推不開他便用牙齒咬他攪動的舌,屋外的竹林在風中搖擺,等熱風停下,屋裡的兩人早已摟成一團。
竹內春曲腳去踹卻被一把摁住膝蓋,男人衣冠整齊反襯得他不知廉恥了。
“脾氣這麼差怎麼行。”
“那也要看對誰!”竹內春瞪他,火燒一樣的瞳眸到底比冷臉時漂亮。
兩麵宿儺就笑,毫不放在心上地念著:“愉快愉快。”
那語氣聽著實在欠扁,竹內春閉上眼睛等緩過勁睜開,“我要洗澡。”
“病了洗什麼洗。”
“身上全是藥……”
“怪誰?”
不提還好一提竹內春又冒火,抬手推他,“我自己去!”
這一次輕易就推開了,然而下床的腳勾住了衣服,眼見就要跌倒兩麵宿儺伸手一拽,轉眼竹內春靠在他懷裡。
宿儺俯下頭注視他,薄唇輕勾,還算愉悅地說著“蠢貨”。
於是藥再沒停過,隻不過實在奇怪,無論多少藥下去咒術師都沒好全,炎熱的夏季半夜渾身發冷,抱著像塊冰。
竹內春將他當天然的暖水袋,雙手雙腳貼緊他,直到深夜被人吻醒。
滾燙的掌心貼著微涼的皮膚惹得渾身緊繃,察覺他醒了,宿儺撈住他的腰,將人捆進硬邦邦的懷裡,呼吸沉悶又急促,一聲聲仿佛雷鳴般在漆黑的夜裡掠起。
“咒術師……”
“不要,我病了。”
腰上的手卻更緊了,他的拒絕在宿儺看來就像小孩子的叛逆,兩麵宿儺極吃這一套——越是不肯越是倔強他越要挫他的骨,惹人露出紅豔的花蕾才罷休。
赤紅的眼在黑夜閃著危險的光,粗糲的大掌置在青年的頭、頸處,形似輕撫其實是防止他退縮。
滾燙卷進喉嚨深處,比任何一次都要洶湧,竹內春受不了,退後卻被摁緊了腦袋,仿佛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等空氣重新湧入隻覺大腦都發麻了。
寬鬆的和服擋不住滾燙的掌心,漸漸畏寒的軀體變成了熔岩,隨著脖頸處濕漉的咬舐、咀嚼,滿嘴的拒絕也成了甜膩的輕呼。
天氣更熱了,數周沒落雨,整個大氣都被蒸發殆儘,竹內春的身體似乎好了許多,穿上去年自己縫的短袖沒骨頭般癱在緣側。
木地板一半陷入在房簷的陰影中,一半被炙熱的太陽烘烤,他躺在陰影裡望著院外衝池塘不斷結冰的裡梅,暗道真是刻苦啊。
就這樣躺了許久,聽到走廊儘頭傳來一道腳步聲,他沒有爬起來,而是等人停在身前才斜眼看去。
宿儺搖著提有“祭”字的團扇,衝他散了一地的頭發說:“不熱?”
熱啊,當然熱。
這麼說他已經被佐佐木一族除名了,留著長發也沒多大用……哦,用還是有一點的。
兩麵宿儺跟有大病一樣,激動時總讓他弓起脊梁,滾燙的唇從後頸一路向肩胛骨,和著頭發一塊又咬又啃。
一想頭發上沾著他的口水竹內春就皺起眉,撐起身體有氣無力道:“是挺熱的,給我剪了吧。”
兩麵宿儺盯著他,滿臉似笑非笑。
知道他又介懷起用詞,便說:“幫幫忙嘛。”
宿儺不吃軟,他行事全憑心情。竹內春用手去拉他,兩手相握,炎熱滾燙的溫度仿佛火燒般,竹內春不喜歡,想丟開——等有精神了自己去廚房找把刀隨便削削就行了。
正要鬆手兩麵宿儺喊了裡梅。
竹內春坐在院子裡,裡梅兩手捧著一個托盤,宿儺在身後握住他的頭發問:“多少?”
是問他長度了。
竹內春被曬得睜不開眼,無所謂道:“你那樣的吧。”
短點既涼快也方便打理,卻聽耳後傳來一聲輕笑,好像是誤會他太黏人了,竹內春不想解釋,反正陰差陽錯就達成了想要的效果。
長發用一根繩子綁緊,確定好長度後被咒力一刀削成兩段放進了托盤裡。
換了新發型,少了幾分陰柔,眉目淡漠時就像不懂人情世故的天上仙君,加上氣質冷淡,靈魂又格外不屈,如同一塊香噴噴的肉吸引著兩麵宿儺的目光。
如此一來夜裡更不知收斂——不是竹內春下不了床就是兩麵宿儺臉上掛彩,還不能用反轉術式,隻要用前者就不依不饒活似野貓附體張牙舞爪地要他不得暢快。
終於下雨了。
屋內燥熱一掃而空,絲絲涼爽夾著清風吹響了院外的竹葉,最近兩麵宿儺時常看見咒術師望向窗外。
順著視線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綠油油的山林,沒什麼新奇的,直到夜裡蜷在他懷裡的人張口念起一個名字。
阿橞。
腦內空白了瞬,兩麵宿儺抓住他的胳膊,力氣極大咒術師卻沒醒過來,夜色下他的唇瓣透著健康的粉色,正是這柔軟的地方讓宿儺止不住煩躁。
克製住情緒,咒術師平時就睡得不安穩,這幾天好不容易能一覺到天亮便不能喊醒他——隻是嫌照料起來麻煩,絕不是心軟。
宿儺睡不著,在夜裡翻來覆去,由心生起一種被欺騙的憤怒。
最好彆是他想的那樣,否則……
否則什麼他說不出,怒氣當頭攪得他渾身不得暢快,雙眼一直睜到天亮,咒術師終於醒了。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懷裡睡眼惺忪的青年,“阿橞是誰。”
眼前的人慢慢凝固了臉。
齒間充血,兩麵宿儺死死盯著他,恨不得親手碾碎,挫骨揚灰。
——咒術師又一次騙了他。
“好得很。”
他根本不在乎那個叫阿橞的究竟是何方神聖,張手抓住咒術師將他的衣服撕裂,摁住不斷掙紮的手腳,不做前戲地狠狠衝撞起來,最後在細弱的哭聲下,宿儺滿背都是入骨的劃痕,血液往下流淌,沒一會弄臟了床鋪。
怒火卻不見消弭,兩麵宿儺自己也訝異,這之後平靜下來想說些什麼,可麵對他的靠近咒術師隻會驚恐地後退。
要知道咒術師那張柔軟的嘴對著他時從來吐不出一句像樣的話。
疑似內疚的情緒迅速被新的火氣填充,zuo愛變成了一件泄憤的事情,聽著人在身下嗡嗡的哭聲與呼叫,他的舌苔漸漸發苦,眉心深皺,慢慢鬆開了他。
沒兩天咒術師跑了。
會如此順利地逃跑還是對方提的那些條件。撿到昏倒在路邊的咒術師時,兩麵宿儺滿腦子都是那夜他蜷在身下,淚眼蒙矓似愉悅又似羞赧的模樣。
緊緊抓著他,被撞得頻頻向外挪,仿佛即將衝出懷抱的鳥,卻不肯令雙方都解脫。
一如初見時纏鬥百回的不屈,倔強著死死勒住他,說著:“你根本不愛我。”
愛?
咀嚼著這個詞,兩麵宿儺隻道荒謬。
咒術師對一個人人懼怕的詛咒談愛。
他停下來,粗重的呼吸掃在青年細瘦的脖頸上,兩人心臟相貼,同樣劇烈又意亂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