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脅,說得真難聽。”
造物主的神色被蓋在銀白鬥篷下,語氣平得沒有一絲起伏。
“如果真的不在乎,你就不會蠢得答應他的委托,還在這裡跟我周旋了。”
太宰治扯了扯嘴角,完全是妥協和放任的態度:“您這麼想比較高興,我也無法阻止啊。”
怎麼聽怎麼可氣。
造物主的表情沒有變化,她隻是伸出手指,輕柔地點了點他。兩條漆黑的觸手突兀地從她身後鑽出,如同昆蟲靈敏的觸須,一瞬間突破了兩人的距離,絞緊了他的脖頸和雙手!
“有點無禮了。我想,雖然不能讓你死,但讓你痛苦還是能做到的。一點小小的教訓,好好承受吧。”
觸手的壓迫感很重,隻是一瞬就讓太宰治的眼角紅了起來。少年半跪在地上,整張臉都呈現出深深的紅,僅有脖子那片是被重物壓出來的青白色。
他的雙手被綁住,手腕相貼,如同犯人般緊緊地縛在一起,蒼白的腕部被觸手擠壓出深而重的痕跡,沒有一絲留情,就連修長的手指無力地耷拉下來。
“唔……好過分啊……”
太宰治被勒得仰起頭,儘力擠出了呼吸的空間,也難以抵抗觸手不斷地收緊。
他按捺住了痛哼,低聲道。
“明明都順著您來了。”
“我的妹妹選了錯誤的道路,把她的能力給了錯誤的對象。”
造物主冷冷地俯視他。“這座城市不知收斂,還敢用信物騙她。間接促成這樣的後果,你居然不感到絲毫的歉意?”
“怎麼……姐姐是因為妹妹想逃離您身邊……跑到彆人那裡感到惱怒嗎?”
太宰治呼吸愈發不暢,那隻鳶色的眼睛裡是迷蒙的,整個世界都在他眼中變得不清晰起來。
“明明和妹妹,關係不好……怎麼還那麼擔心她啊……不會是單方麵的關心,結果由奈不領情吧……?”
他在這種顛倒的窒息感中,確認了一點。
造物主真的,真的很在意她的妹妹。可這並不像是單純的……親情的在意。
到底是什麼啊。根本就試探不出來。在試探的第一步,就被毫不猶豫地警告了。
更可怕的是——不像阿塔說的遷怒,她根本完全沒有在生氣啊。
他想。
造物主隻是覺得他需要得到教訓和懲罰,於是就這麼做了。
沒有生氣,沒有高興,更沒有泄憤的愉悅。
哪怕太宰治不要命地瘋狂踩雷點,說出這種挑釁的話,造物主的神色也沒有任何波動。
就連觸手的力道也維持在那種剛剛好的程度,不輕不重,沒有絲毫變動,會讓他感到生理性的難受,又不至於真的令他窒息死掉。
不,說不定這樣死掉更好呢。
太宰治想。觸手的表麵有神經毒素,釋放出來的話,他的確可以無痛死亡吧?
“這種時候了都不會反抗。你真的想死在我手裡麼。”
造物主有些失望地歎息,“你讓我感到無聊。”
太宰治:“那還真是對不起啊……”
造物主起身,走到了他的麵前。身後有冰冷詭譎的影子隨著她的腳步遊走,銀白色的鬥篷邊角,有血液在滴滴答答,黑色的觸手伸展,蠕動著,愉快地吸收著周圍的光線。
那是比宇宙更深的顏色。
是至暗的深淵。
明明身形不算龐大,但隻要麵對她,就會有一種麵對無名之物的恐懼。
“作為叛徒,你本應該失去你的價值。就算我不殺死你,也會驅逐你。但是,我發現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造物主輕笑,明明是在宮川由奈口中顯得柔弱溫和的聲線,卻在這裡變得傲慢而冷漠,像是天生就坐在王座上,身披華麗長袍的王。
“你是■■■■■。”
太宰治:“?”
“■■■■■……世界的關鍵節點總是讓人著迷。對我而言,你還有用。”
造物主完全沒看他臉上的疑問,自顧自道。
“你必須活著,長長久久地活著。隻有這樣,你才能發揮你最大的價值。”
太宰治:“???”
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被屏蔽了?
他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被觸手勒久了,神經毒素早就注入了體內,導致自己產生幻聽。
不然他怎麼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看著神色慢慢茫然,陷入自我懷疑的太宰治——
宮川由奈:當然是故意的啦XD
結合她那個維度的語言,保證太宰治聽了都要懵圈。
異世界的外來者語言不通很正常吧?有點自己的世界機密不允許透露很正常吧?
雖然本意是說他是好奇值韭菜,但她十分期待,腦力擔當之一的太宰治會腦補出什麼東西。
宮川由奈構築這片空間隻需要三分鐘的原因很簡單。
這是她沒有失去力量時呆在原本世界裡的對外展示形象。《深紅廢土》世界中,被所有玩家奉為經典,知名度極高的世界級宣傳片,包括場景和特效都是按照記憶中的檔次建起的。
[四重幻懼]能用她的精神力提高到這種程度……是她低估了這個道具了。
但很快,煩人的蒼蠅就嗡嗡嗡地在耳邊響了起來。
[警告!創造者不可以使用超過道具作用範疇的能力!建起場景已是係統讓步的結果,請不要使用您未解鎖的能力!]
[警告!不可以使用精神力強行提升此道具的品質,創造出您未解鎖的能力!創造者如果要一意孤行,係統將永久回收並銷毀此道具!]
她的精神力幾乎被抽空,頭開始一抽一抽地痛,要提升道具品質比她想得要更難。
這個係統,還真是把權限掐得死死的,一點機會都不肯給啊。
宮川由奈冷冷地在心裡道,“我知道,你吵死了。吵得我頭疼。”
造物主沒有給太宰治解答的興趣。
她鬆開了綁縛住他的手腕,阻止他行動的觸手,步履優雅地向後退了一步。
宛如燈光輝煌的舞會中的名門貴族,就連鬥篷下濃黑的裙擺也如同絲絨中的寶石。
她慢慢地讓觸手消失在銀白色的鬥篷下,也代表她的懲罰時間結束。
太宰治伸出一隻手捂著脖頸,覆蓋在眼睛上的繃帶已然散開,掉落在他的手心中,他握緊,卻沒有站起身,仰起頭看向造物主,蓬鬆的黑發軟軟地耷在他的額前,眼尾的紅暈卻沒有退去。
脖頸上是被觸手纏出來的掐痕,手腕上也全是痕跡。
他的眼角掛著濕潤的淚珠,語氣軟綿綿。
“就這樣放過我麼,造物主大人好仁慈呢。”
“我還是不明白您的話。但懲罰不可能隻有皮肉之苦吧?那會太兒戲了。”
他語氣雀躍,“是要剝奪我的人身自由把我關起來,還是要給我束縛,將我的存在抹殺,逼迫我加入異變?”
宮川由奈:“……”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嗯嗯,這些好像是過於理想了。”太宰治沉吟道,“那麼切入點是森先生嗎?畢竟您那麼久都不見他,阿塔小姐也專心培養我,他著急得像是熱鍋上團團轉的螞蟻呢~”
宮川由奈看著他那雙完全露出來的眼睛,看到了更深處的,超出對死亡恐懼的好奇心。
是合適的中間人,是重要的編劇,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創造者,您可以殺掉重要角色。隻要您身處這座城市裡。]
喜歡裝死的係統捕捉到她的想法,在這時出聲,張口就是不懷好意的教唆。
[這本來就是屬於您的遊戲場。您難道不討厭他嗎?總是違背您的規則,他是個麻煩,對吧?]
不同於前期她想對那個縫合線男人出場時的處處阻撓。
係統此刻的語氣裡儘是蠱惑。
宮川由奈察覺到,它似乎有些著急。
[殺掉他能為您帶來不少存在感……不僅僅是他,其他重要角色,您也可以隨意動手。我相信您做的到,這樣您不就可以很快地完成任務,恢複力量了麼?何苦要用精神力去強行提升道具的品質?]
[反正對您而言,這些也隻不過是跟遊戲角色差不多的人吧……您真心認可他是您的同類嗎?]
[您可是《深紅廢土》世界排名第一。就連其他玩家都入不了“造物主”的眼,他們又有什麼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