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我確實挺懷念密大的圖書館,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回去的機會……或許得換個身份?反正現在那裡已經沒有狗狗了,進去應該很容易吧……”
“但也得等到一切結束之後,或許那時候我可以從頭開始走一遍,從我進入密大之前……那時候的事好像有些記不清了,我當時到底住在哪裡……不過好像離密大不太遠。”
“總之先去那裡,之後是密大,阿卡姆鎮,舊鎮,艾福的家,紐約裁決局……倫敦和下倫敦,我甚至沒去倫敦西區最出名的那些劇院看過音樂劇……然後是利物浦和都柏林,環繞愛爾蘭島一圈,抵達貝爾法斯特,接下來應該是格陵蘭島……”
葉槭流忽然笑了一聲,躺在椅子裡,望著天花板,輕聲說:
“唯一的問題是,我想象不出‘一切結束’是什麼樣的。你呢?”
他聽到另一個自己回答道:
“所以沒有‘一切結束’。”
寂靜如同霧氣般彌漫在他們之間。
下一秒,兩個人從椅中暴起,信用卡從指間閃現,紫色光芒劃開空氣,軌跡掠向彼此的脖子!
……
費雯麗站在莊園裡。
莊園裡空無一人,淡白的窗幔被風輕輕吹氣,在走廊上飄舞,一切都和曾經彆無兩樣。
她也和曾經彆無兩樣。
機械變形發出細微的聲響,一根根機械利爪從身體裡鑽出來,高懸在費雯麗的身旁,她沿著走廊向前走去,刺耳的刀鋒碰撞聲在莊園裡回蕩。
理應承載了瘋狂的那個自己不知道藏在哪裡,費雯麗想了想,覺得自己並不會藏起來,所以現在她們還沒有碰上,或許是因為莊園太大。
既然這樣,她隻能用最笨的方法,一條條走廊找過去,還要祈禱她們不要擦肩而過。
畢竟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費雯麗很清楚李斯特莊園有多大。
“哢噠哢噠”的聲響敲擊著地麵,走了沒多久,突然停了下來。
飄舞的白色窗幔緩緩落下,費雯麗看到了窗幔後有著機械羽翼的紅發身影。
戰鬥在兩人視線相接的第一秒爆發。
“轟隆!”
濃濃的黑煙吞沒了走廊,白色窗幔熊熊燃燒,燒成黑色的邊緣火星跳躍,兩道一模一樣的身影在濃煙中高速對衝,刀刃相割,火花四濺,明亮的刀光斬開了火焰,火中銀色惡魔們殊死廝殺。
牆壁被巨大的刀痕斬開,混凝土包裹的鋼筋裸-露出來,火焰已經燒儘了華美的裝飾,一具具儲物櫃破碎,從中跌落出毫無生機的機械軀殼,紅發少女們散落在地上,翠綠色的眼眸空洞無神。
“轟!”
一聲巨響,一道銀色身影被轟進了房間,直接轟穿了整個房間,撞穿牆壁,深深嵌進房間外走廊的牆壁裡,撞出了巨大的凹陷。
蛛網般的裂紋貫穿牆壁,碎石簌簌摔落,費雯麗從牆壁裡掙紮出來,對著自己撞出的大洞,舉起了右手。
熾亮的光彙聚在她的掌心,仿佛太陽的光凝聚成一點,光芒越來越亮,最終噴射而出!
“轟!”
劇烈的爆炸聲中,兩道身影旋風般穿過走廊,沿著走廊一路狂奔,彼此隔著中間的房間對轟,將中間的一切事物全部轟碎。
更多的牆壁被擊穿,天花板破碎,壁櫥門板斷開,一具具費雯麗的備用軀殼從中滾落出來,摔在火海裡。
大多數軀殼殘缺不全,年齡也各不相同,從幼童到成年,從短發到長發,不同時間點的費雯麗散落一地,被高速狂奔的兩道身影拋在身後。
機械義肢摔得到處都是,玻璃眼珠滾進了房頂碎塊下,陶瓷麵孔遍布裂紋,滿地殘肢斷臂,找不出一具完整的身體。
走廊儘頭是中庭花園,兩道人影同時衝出。
費雯麗一躍而起,在旁邊的石柱上連續跳躍,衝上天空,從空中俯衝而下!
她的右手利爪彙聚成鑽形,鑽頭以肉眼無法辨彆的頻率高速飛轉,劃出螺旋形的白色氣浪。
費雯麗舉起右手,自下而上斜斜衝去,刺入另一個自己的胸口!
利爪凝聚成的尖鑽鑽透記憶陶瓷,刺入胸腔中的能源核心,費雯麗聽到了清脆的破碎聲,她無聲地鬆了口氣,心情也輕鬆了下來。
之後就沒事了,我也可以回到安靜的生活裡了……
就在這時,她的眼前亮起了刺眼的白光。
滾燙的槍口抵住了她的眉心,白光的邊緣,對方的麵孔模糊而眩目,她隻能看清那張熟悉的麵孔上,沒有情緒的翠綠眼眸。
“轟!”
白光驟然膨脹,隨即爆發,強烈的光吞沒了周圍的一切。
許久之後,光芒逐漸消散,中庭卻已經在爆炸中夷為平地,莊園也在衝擊波中化為廢墟,所有的備用軀殼也付之一炬。
邊緣因為高溫結晶的深坑中,躺著半具熔化的金屬骨架,一隻半熔化的翠綠義眼躺在骨架之間,仿佛在注視坑外的人影。
她已經無法發出聲音,那隻眼睛也無法表達情緒。
但費雯麗還是看懂了她想說的話。
她緩緩放下手,單膝跪地,將手掌按在那隻翠綠眼眸上。
她的聲音裡沒有絲毫勝利者的喜悅。
“你停下了,”她說,“但我沒有。”
靜默幾秒,費雯麗按碎了那隻眼球,輕聲說:
“我不會再停下了。”
……
緩緩睜開眼睛,視野中的景象瞬間清晰,呈現出熟悉的旅館房間。
費雯麗站起身,拉起事先收拾好的行李箱,推開房門,向著樓下走去。
山上的牧民已經知道了她的決定,遺憾之餘,他們也都向他們孩子的音樂老師送上的祝福。
旅館的費用已經提前結過,之所以費雯麗在晉升後還沒有立刻離開,是為了感受晉升後獲得的瘋狂症狀,從而能夠在進入心靈之地時辨明哪一個才是正常的自己。
在殺死瘋狂的自己後,費雯麗也準備離開這個待了兩個月的村鎮。
她已經預訂了前往莫斯科的火車票,下一個使徒的家鄉在莫斯科郊外,隻不過因為時間過去太久,那裡已經從近百年前的農村變成了城市的一部分,費雯麗也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麼。
冬天的喀爾巴阡山是滑雪勝地,每年都有大量遊客會從世界各地來這裡,享受這個白色的季節。
費雯麗剛來時還是秋天,沃羅赫塔村沒有多少遊客,現在這裡也逐漸熱鬨了起來,隨處可見有說有笑的遊人,紀念品店和手工藝品店也迎來了旺季,人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遊客上,也忘記了幾天前維拉精神病院的意外。
費雯麗從一家手工藝品店門口路過,突然聽到有人喊她:
“請等一下,瑪麗亞小姐!”
費雯麗停下來,轉頭看去,一個中年女人從手工藝品店跑出來,身後的顧客們紛紛疑惑地看著她,不明白店主怎麼了。
女人跑到費雯麗麵前,喘著氣,一手抓起費雯麗的手,一手打開,把一枚小盒子塞進費雯麗的手裡。
“幸好在你離開之前完成了,沒想到你走得這麼急,”她滿麵笑容地說,“阿琳娜讓我彆告訴你,但她和博達娜走得也太急了點,都沒來得及和你說一聲。”
費雯麗打開盒子,小小的軟墊上,嵌著一枚精巧的草編戒指,戒麵是綠色的星星。
女人說話聲在她耳邊回蕩:
“那天還在下雪,我本來沒開門,結果突然聽到有人敲我的門,我打開門,阿琳娜就站在外麵,凍得臉都紅了。
“我讓她趕緊進屋,天啊,她不覺得冷嗎?但她隻是在那邊傻笑,拿著這個給我看,請我幫她保密。我的女兒要是這樣,我肯定給她腦袋來一巴掌。
“她說她秋天挑選了很久,才選出了最好的草,編了這枚戒指,請我幫忙加工上漆,讓它能夠保存久一點,我猜她應該是想送給你當生日禮物……”
街道上遊客們的笑聲飄了過來,天空中漸漸落下了雪花。
費雯麗注視著戒指許久,伸出手,取出戒指,戴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謝謝您,我很喜歡。”她說。
她轉過身,拖著行李箱在雪地上走遠了,冷峻的天光灑在她的身上,她的背影僵硬而灰暗,像是積灰已久的機械人偶。
……
曼徹斯特國際機場。
飛機在機場軌道上滑行,葉槭流關閉手機,在廣播通知聲裡,轉頭望向窗外飛逝的景色。
他眼前浮現出墨綠桌麵,懷特卡牌的描述窗口裡,三個瘋狂標記已經全部消失不見。
一枚籌碼在他的指間打著旋,不斷拋起落下。
“本次航班飛往拉斯維加斯麥卡倫國際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