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反正今日宴席結束,這些小主也沒閒工夫四處亂逛。”雲奎再勤快,也不想冒著大太陽乾活,臨近四月天,著實有些熱得喉乾,“去前頭歇歇。”
驚蟄點了點頭,順手將剛才撬東西時散落下來的碎屑都清|理乾淨,這才不緊不慢跟著雲奎去了。
直到彎腰洗臉時,驚蟄才隱隱覺出後怕。
綠扳指是朱二喜給他的。
朱二喜之所以會給他,是因為這是陳安的囑托。
可驚蟄之所以會去掏青磚,是因為姚才人的針線包提示,為何青磚裡藏著的盒子,鑰匙卻是陳安給的啊!
……難道姚才人的提示,原本就是為了寫給他看的?
驚蟄撓心撓肺想知道剛才找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和雲奎幾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心不在焉。隻是聊著聊著,忽而看到儲秀宮的女官帶著兩個宮女走了過來。
幾個小子立刻站了起來,老老實實行禮。
女官在他們幾個中間看來看去,最終挑了驚蟄:“黃小主的服侍宮女搬東西時摔斷了腿,現在黃小主想要換個內侍服侍,就你了。”
驚蟄:“……”他很難擠出一個驚喜的表情。
可雲奎等幾個卻是羨慕嫉妒,隻覺得驚蟄走了好運。而後女官就點了個宮女,讓驚蟄趁著這時間去收拾下東西,回頭就直接住在儲秀宮後麵的那排屋舍,方便就近伺候。
驚蟄麵上答應,回去收拾東西時,和明雨對了個眼神,悄無聲息地將自己身上所有的東西轉手給了他。
這個宮裡,驚蟄關係最好的唯有明雨,身家性命都可以交托的那種,若是連明雨也不可信,那他的確該早些死了算。
驚蟄就此在儲秀宮住下,老老實實地做事乾活,隻除了偶爾會在自己的東西上係著纖細發絲,有那麼一兩次斷了,他就心中有數。
黃儀結的性格其實很溫和,不怎麼挑剔下人,時常還有賞賜,自己吃不完的膳食,也會分揀出來,賜下去。
她在儲秀宮人緣好,來往找她的人就多。
驚蟄身為伺候的人之一,不得已記住了很多人的名字,順帶忍住噴香的胭脂味。
不過近幾日,她們說的最多的,還要屬景元帝。
那日,景元帝在承歡宮鬨出的事著實太大,惹得許多秀女心中害怕,然德妃置
辦的宮宴上,景元帝卻是屈尊出現了一刻鐘。
儘管隻有一小會,很快就離開,可也足以讓許多秀女有了不一般的感覺。
驚蟄時常會聽到她們在說起景元帝,關於他俊美的相貌,傲慢冷酷的脾氣,高高在上的氣質……
他聽一條就哼一條。
俊美的相貌?
能有容九好看嗎?容九那張臉要是露出來,誰人不覺得驚豔漂亮?
傲慢冷酷,高高在上?
那還是不如容九。
容九隻是看著冷,人還是不錯,說話還挺講究,也溫和。
就是近來他發現,容九還蠻壞心眼,偶爾嚇唬起人,能將人嚇破膽。
一想起容九,驚蟄就哀哀歎了口氣。
上次在宮中偶然相遇,也沒說幾句話。
容九那會,到底是不是生氣了哦?
他一邊想,一邊挖出好大一坨膏藥,塗在了手指上。
驚蟄之前差點被砸壞的手指,後來又紅又腫,用了容九給的玉瓶膏藥,才發現原來和之前凍瘡用的不一樣,隻是玉瓶長得相似。
在不吝嗇使用之下,驚蟄的手指總算大好,估摸再一兩日就恢複了。
原本他不想這麼肆意揮霍,隻是想起那日容九的冷哼,摸不準到底這壞脾氣是朝哪發,隻能唉聲歎氣地試圖彌補……
這傷勢恢複了,總不該生氣了吧?
唉,有點想容九了。
在驚蟄的“思念”下,儲秀宮的日子過得飛快,一眨眼到了最後一關。
身體恢複了的太後,整整給景元帝挑了二十個適齡的女子,其中就包括黃儀結。
而後,就開始慢條斯理地給各個宗親挑選。
站在殿外等候的驚蟄默默和係統打個商量。
“我知道這該死的任務肯定會失敗因為這根本就是瑞王要做的我根本做不到因為是你的錯所以你能不能選一個比較正常的懲罰buff!”
驚蟄由於是一口氣在心裡叭叭出來,差點沒喘過氣來。
係統乾巴巴。
【係統沒有乾擾權限。】
驚蟄微笑:“去死。”
他瘋狂在心裡給係統紮小人。
…
長達一個多月的選秀,在四月中就結束了。
看起來漫長,實則對比以往,已經是簡快許多。景元帝全程沒理會這場選秀,對於選出來的秀女也不在意,隻是駁回了太後想要立後的想法。
自然,這個人選,是黃儀結。
可是皇帝不願意,太後也沒法強行下旨。
這二十位留了牌子的小主,還沒分得份位,隻能住在儲秀宮裡。
驚蟄和另一個宮女也照舊伺候著,沒能立刻回直殿司。
驚蟄在心裡感慨,毒辣。
真真毒辣。
他不信自己被選來伺候黃儀結是意外,畢竟徐嬪是太後的人,她發覺的異常,太後會有所不知?
黃儀結入宮是板上釘釘的,等她順利晉位,在安排宮人時,順理成章說起喜歡之前伺候的宮人,可不就將驚蟄留在自己宮裡?
之前對上徐嬪還好說,對上太後……
驚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覺也沒那麼硬茬。
…
“太後有旨——”
四月十八,壽康宮的懿旨總算來了。
黃儀結封貴妃,居鐘粹宮,金芸竹封嬪,居鹹福宮,時婕嬌封婕妤,居……等等,等太監唱完,有人歡喜有人憂。
既有了份位,也封了住處,這些新進宮的主子們自然不能再聚在儲秀宮。
一時間,儲秀宮又忙活起來。
驚蟄忙進忙出,和那宮女一起收拾東西。
而後,姍姍來遲的係統,總算嗶嗶了起來。
【任務五失敗】
【隨機buff:世上隻有媽媽好】
【效果:在48h(約2天)內,所有看到宿主的人,都會對宿主產生一種極端的保護欲,嗬護宿主愛護宿主,如同媽媽保護孩子。】
驚蟄:“……”
哈?
什麼??
他還沒消化這個噩耗,一直和他一起做事的宮女月雲猛地抓住驚蟄的手,心疼地說道:“驚蟄,你做這些做什麼,快去邊上休息,這些都讓我來做吧。”
驚蟄:“……不是,月雲姐姐,這是我的分內事……”
他試圖搶回月雲手裡的包袱,居然沒搶過?
月雲嬌|小的身體,爆發的力量,居然完勝驚蟄。
驚蟄漆黑的眼珠子裡,盛滿了多多的困惑。
啊???
【母親,在想保護孩子的念頭麵前,總會爆發出無窮的力量。】
係統幽幽。
驚蟄:“再說話我自|殺,絕了你所有任務的後。”他陰測測地威脅。
他不想知道,多謝!
驚蟄不得已跟在月雲的身後,剛走出去,就撞見黃儀結帶著幾個宮人走了過來。
驚蟄反射性想要躲在月雲的身後。
可是嬌|小的月雲,要怎麼藏得住一隻高大的驚蟄?
黃儀結一眼就看到了驚蟄,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鬱,笑意浸滿了眼裡,溫柔得不可思議。
“驚蟄,乖乖,近來你伺候得好,可要什麼獎賞?百兩金夠不夠?”
驚蟄聽到“乖乖”時,已經打了個寒顫,激靈竄上天靈感,感覺腦子都要炸了。
“這是奴婢分內的事,如果硬要說獎賞,奴婢想回到直殿司做事,不知娘娘可否答應?”
黃儀結的身後,正站著儲秀宮的女官,她原本嚴峻的臉色也很是溫和,正一眨不眨地看著驚蟄,全然沒有半日前,冷冰冰來通知他們日後會跟著黃儀結的模樣。
黃儀結有些為難地蹙眉,繼而歎了口氣,溫柔地點頭。
“既是你想要的,我自然會應你。”
她
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驚蟄的手說話,驚蟄嚇得往後倒退兩步,險些撞上木門,黃儀結身後同時有三個人跑出來,一邊說著危險,一邊要給驚蟄做墊子。
就連黃儀結,也嚇得要撲過來。
驚蟄:……救命!
還要熬兩天,到時候不是他們瘋了,就是我瘋了。
驚蟄痛苦地想。
得了黃儀結的話,驚蟄本能離開儲秀宮,可那個buff的影響,會讓所有人在看到他的那瞬間,都下意識關注他。
驚蟄快跑幾步,都會被人攔住,說是太過危險,不能亂來。
驚蟄:“……”
啊啊啊啊我殺了你係統!
係統安靜如雞。
驚蟄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儲秀宮的虎口脫身,一路上根本不敢往熱鬨的地方走,一路往偏僻的宮道闖,直到確認身後沒人,才鬆了口氣。
就他現在這個德行,要藏哪裡去?
直殿司一定要去報道,但人那麼多,一想到剛才儲秀宮的盛況,驚蟄就渾身發毛。
那先回北房?
驚蟄虛弱地想到,北房的人少一點,熟悉一點,應該不會太瘋狂……吧?
“什麼不會太瘋狂?”
驚蟄正是神經緊繃的時候,冷不丁一句話,他手裡提著的包袱都差點飛出去砸人,是險險意識到那是容九的聲音,才猛地停下動作。
“你怎麼在這?”
驚蟄下意識問,緊接著臉色大變。
“等等你彆過來,彆看我!”
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臉,恨不得把自己縮到牆裡麵去。
容九挑眉,不退反進。
驚蟄的背後就是宮牆,想跑也沒地方跑,隻能抱著包袱瑟縮著貼近冰冷的牆道,竭力離容九遠一點。
他可一點都沒忘記之前容九看著冷靜自持,毫無影響,下一瞬就突然爆發的強硬。
容九居高臨下地望著驚蟄。
驚蟄的容貌,其實並不遜色。
眉眼溫潤,可笑起來時,卻又狡黠,如同隻機敏的小獸,軟軟糯糯。
容九忽而皺眉,軟糯?
他何時對驚蟄有了這般看法?
他並不太喜歡這種感覺,有一種想要掐住喉嚨,扼殺生機的衝動。
他細細感覺著那似有不同的變化,平靜地說道:“要回北房?”
驚蟄看容九淡定,挺直腰,猶豫了一會,才選擇相信容九的自製力。
……不相信也沒辦法,他可打不過容九。
“先,先回去,待會再想辦法和直殿司告假。”
“嗯。直殿司很好?”
“也就那樣,混日子,我……”驚蟄說了一半,突然咬住舌尖,猛地反應過來。
他去直殿司的事,沒和容九說!
驚蟄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日容九的氣,究竟來源於何處。
驚蟄乾巴巴地解釋:“我不是不想和你說,隻
是……”
“隻是我忙,遇不上。”容九平靜地說道╳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所以你連個口信都沒留。”
驚蟄覺得良心好痛。
一路回去,驚蟄都跟個小媳婦兒似地跟在容九的身後,期期艾艾地道歉。
甚至都忘記問他剛才為何會出現在那。
隻是當驚蟄跨過北房的窄門時,胳膊卻被重力拉了一下。
驚蟄回頭,對上容九的黑眸。
冰涼森然的瞳孔裡,倒映著小小的驚蟄,他強硬,又溫柔地將驚蟄扯了回來,細長的指骨落在他的臉上,又按在眉角。
“我不想你走。”
男人平靜,乾脆地說。
“我想將你藏起來。”
手指落下,不緊不慢地撫摸著驚蟄的背脊,那已是一個近乎曖|昧的擁抱。
“誰也不能看。”
他有些無法克製自己的動作,粗暴地掐住了驚蟄的腰。
“這股欲|望澎湃而不知來處,驚蟄,你知道……是為何嗎?”
溫涼的話語如冬日寒霜,刮得人毛骨悚然。
驚蟄死命蹦躂了兩下,想從容九的鐵掌裡逃走,無奈鐵掌的確是鐵掌,力氣大得驚人,再加上係統說的狗屁buff,他根本撕掰不開一根手指。
“我覺得……”逃不走,驚蟄立刻恢複了鵪鶉樣,乖巧地說道,“容九該好好休息,多多睡覺,才不會有這樣的錯覺。”
“錯覺?”
男人偏過頭來看他。
好一張昳麗漂亮的臉近距離襲擊,驚蟄都要過呼吸了,他勉強抓住理智,堅定地點頭,“錯覺!”
驚蟄想起那句“極端的保護欲”,臉色都要扭曲了。他雙手按在容九的胳膊上,已經顧不得包袱掉在地上,異常認真,非常誠懇。
“容九啊,你看,咱倆是朋友,朋友不可能會有這樣獨占欲對吧,我和明雨也還是朋友呢,這說明友情根本不會這般偏激的情緒,所以,肯定是錯覺。你鬆鬆手,咱們都回去好好睡一覺……”
驚蟄的嘴皮子還從來沒這麼利索。
世上隻有媽媽好buff,是一個極其詭異的buff,會強行把看到驚蟄的所有人都扭曲成一個偏執狂。
他在心裡深深懺悔自己的罪大惡極。
“……所以,你現在就回去……”
容九麵無表情地捏住了驚蟄的嘴巴。
“聒噪。”
而後冰涼的手指摸上了他的後脖頸。
驚蟄眼裡含著兩包淚,抓住最後一絲清明。
可恨。
怎麼能動用武力鎮壓的?
…
再次醒來,已經是完全不熟悉的地方。
這是處極為寬敞的殿宇,應當是哪座宮殿的偏殿,上方的房梁,乾乾淨淨,一瞧就不是什麼破落處,他是乾灑掃的,知道這定是有人日夜養護。
……這是哪?
容九到底是什麼人?他的出身這般
豪橫,連在宮中也來去自如?
驚蟄捂著後脖頸嘶了聲,還有些隱隱作痛。
他一動,就覺得不對。
腳踝上好似垂著什麼重物,嘩啦啦一聲,刺耳得很。
驚蟄立刻掀開被,看到右腳踝上,正圈著鐵環。
如同圈養起來的小獸,被束縛在了床上,蜿蜒的鐵鏈蔓延到了床尾。
他幾步爬到床尾,用力拽了拽鐵鏈。
紋絲不動。
“不是吧……難道容九不是把我帶到哪個宮裡去,而是給我帶出宮了?”
這個可能性,比前者還要荒謬。
可如果不是這般,這床,這鐵鏈,這環是怎麼出現的?
在驚蟄費勁拽著鐵鏈,試圖逃出生天時,隔著床帳,一道隱隱綽綽的身影立在那處,默然注視著驚蟄的動作。
直到驚蟄罵罵咧咧地轉身。
“等我見到容九,我就要他……”
“就要我怎樣?”
容九溫和地問道。
驚蟄僵住,低垂了頭顱。
那膽怯的神態,如同等待獻祭的祭品,被迫露出皙白的脖頸。
“沒怎麼樣。”
驚蟄癟著嘴。
他能怎麼樣,跳起來把容九打一頓嗎?為什麼buff在容九的身上居然是這樣的反應?
難道容九將來如果有了孩子,也會這麼囚禁起來嗎?
不可以啊!
驚蟄在心裡瘋狂搖晃著容九的肩膀。
容九從不曾體會過母愛。
自然,連母親的意義,都不曾有過。
扭曲的buff,在扭曲的人身上,隻會讓原本就流淌在血脈裡的種子生根發芽,滋養出扭曲陰暗的毒花。
男人背在身後的手指,蠢蠢欲動起來。
越是避讓,越是謹慎,就越讓人有刁難的欲|望。
強迫他,按住他,撕開他的偽裝,那種暴戾瘋狂的衝動,此時此刻正在容九的骨髓裡跳動。
他的情感是暴戾的,他的愛意是扭曲的。
倘若奢求其滋生的果實,隻能得到磅礴的惡意。
——以摧枯拉朽的姿勢撕裂他,摧毀他。
驚蟄眼睜睜地看著男人挑開了床帳,他下意識避到床裡頭,也不知這動作到底觸動到容九哪裡,大手抓住床尾冰涼的鐵鏈,在手指纏繞了兩圈,用力一拽。
驚蟄從未想過如此曖|昧尷尬的畫麵會出現在自己和容九身上。
當他被拽著鐵鏈拉回去,被按住腳趾,一寸一寸用力地壓著骨骼,高大漆黑的暗影落下來時,他都在竭力希望容九能清醒一點。
腳踝好痛。
被按過的地方好痛。
最重要的是,良心也好痛啊!
冰涼的手指掐住驚蟄的臉,容九沉默地盯著他,尤其是那張還在不斷掙紮吐出話的嘴巴。
暴戾之色在容九眉間一閃而過,緊接著驚蟄頭皮一痛,男人的手指拽著他的頭發往後仰,他被迫抬起了頭,下一瞬,劇痛在唇間炸開。
容九咬破了驚蟄的嘴巴。
驚蟄拚命掙紮起來,卻如蚍蜉撼樹,痛得掉下了淚。脆弱的眼淚被舔去,鋒銳的牙齒啃噬著眼角,塗抹開豔麗的紅。
那不是吻。而是捕食。
唇,不過是吃的第一步。
而後咬爛,碾碎,吞噬每一根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