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2)

可是他長得美啊 白孤生 31069 字 9個月前

直殿司的文書,經過驚蟄的整理,從來都是井井有條。也不知昨夜,是哪個小賊闖入,將庫房弄得亂糟糟的,文書全都丟在地上,昨夜下雨,窗戶大開,有些躺在窗邊還全濕透了。

早晨起來,薑金明發現後,氣得罵了一個上午。

掌司心情不好,整個上午,直殿司的人都繞著走,生怕一個不小心,成了掌司的出氣筒。

可其他人能繞開,驚蟄卻是不能。

他被薑金明緊急薅去收拾殘局,驚蟄看著那巨大的工作量,把慧平也給拉上了。

兩人整理到午後,勉強理出個大概。

慧平將幾本濕透的文本放到邊上,“其他的都還好,雖然亂是亂了點,可還是能收拾出來。可這幾本,卻是完全濕透了,裡麵的東西都糊在一起,什麼都看不出來。”

驚蟄翻了一下,上麵的字跡隨著落水,暈染了一大片,已經全都廢了。

他沉吟片刻,將封麵看了幾次,又逐一翻過去,然後笑了笑:“沒事,這幾本我看過,應當是記得內容。”

慧平吃驚:“這看起來,可不像是有趣的閒書。”

驚蟄:“閒著也是閒著,就找點東西看。”

兩人忙碌到了下午,才算是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

驚蟄清點了最後的數目,不由得皺眉。

薑金明進來:“如何?”

驚蟄欠身:“庫房內,大部分文書都沒丟失。有幾本濕透的,等小的重新默寫便是。隻是,還丟了一份名冊。”

“什麼名冊?”

“直殿監所有人的名冊。”

不隻是直殿司的,也包括直殿監的。

薑金明挑眉:“偷這東西做什麼?”

這名冊擺在那裡,誰來都可以瞧見,每個掌司對自己手下有多少人,也都是門清,根本沒必要偷這個。

這賊人小偷小摸就算,何以將整個庫房作亂成這樣?

驚蟄:“名冊一直都擺在外側,太明顯。如果不弄亂些,隻要掌司一進來,就會知道這東西被偷走。”

薑金明匪夷所思:“縱然是慢上幾日,總歸是能整理出來的。偷這東西,又有什麼用?”而且名單這東西,又不是什麼大秘密。

他瞥了眼驚蟄。

“你們兩個,倒是手腳麻利。”

他這會看起來,又沒有上午的暴躁,像是恢複了往日的脾氣。

薑金明:“行了,我做主,明日你們好好休息一日。餘下的事,等後日再說。”

整理庫房不那麼容易,一天內就將東西全部都理好了,的確超乎了薑金明的意料。

“是。”

驚蟄和慧平一起欠身,這才出來。

兩人在庫房待了一天,身上正是邋遢,趕忙回去清洗。

驚蟄被慧平先推了進去,等快|手快腳地衝完出來,就看到屋外的慧平正在和人說話。

那高大的身影,叫驚蟄一

看就笑起來。

雲奎背著個小包袱,正說著:“……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你拿回去……”

是他買來的野蜂蜜。

驚蟄將半乾的頭發擰了擰,走到雲奎的身旁:“你去見過掌司了嗎?”

雲奎摸著後脖頸,爽朗地說道:“見了,然後被臭罵了一頓。”

慧平撲哧笑出聲來,搖了搖頭,將手裡的小瓶暫時先交給了驚蟄,然後趕緊進去沐浴,身上都是灰,他有些受不了了。

雲奎低頭,看著驚蟄把玩手裡的野蜂蜜小瓶,嘿嘿笑了聲,左右看了眼,靠近驚蟄說話。

“我見到她了。”

驚蟄挑眉,打量著雲奎的臉色。

他臉上的甜蜜,或許比驚蟄手裡拿著的這野蜂蜜還要粘稠,不由得,他道:“掌司之所以罵你,不會是因為這事吧?”

他都能看得出來雲奎的騷裡騷氣,薑金明又怎麼看不出來?

雲奎摸著剛剛挨打的胳膊,可憐地點了點頭。

驚蟄咳嗽了聲:“你多少收斂下。”

這麼風騷,是生怕有人不知道呢。

秋日後,時常有風,吹得人身體發涼。

驚蟄晨起時,已經多穿了幾件,沒想到還是少了。他揉了揉手腕,將默寫出來的書籍放到邊上。

這是最後一本。

這幾日,驚蟄旁的事情也沒做,就顧著默寫這個,趕了好幾日,總算將壞掉的那幾本給補上。

薑金明已經將丟失名冊這件事,告知了掌印太監,新的名冊正在製作,到時候才會再發。

“驚蟄,驚蟄……”

屋外有人叫他,驚蟄幾步繞過架子,匆匆走了出去。

就看到屋外好些人急匆匆地跑來跑去,手裡還提著水桶等東西。

“走水啦——”

吵鬨裡,還帶著幾個驚慌的叫聲。

“水桶呢,快點——”

“快快,再多來幾個人。”

“各宮……”

亂七八糟的叫聲,幾乎淹沒在熱浪裡。

門外叫驚蟄的,是世恩。

驚蟄跨步出來,“哪裡走水了?”

“永寧宮。”

驚蟄微頓,和世恩對視了一眼,居然是永寧宮?

來不及多想,就見世恩很突兀地,將驚蟄往屋內一推。

猝不及防之下,他差點摔倒。

世恩見他站住,索性將人給絆倒,這下可真是摔了個結實。

驚蟄:???

世恩大叫:“驚蟄摔倒了!”

然後,就把驚蟄拖到屋裡去,讓他好好“休息”,這才跟著去救火。

驚蟄:“……”

因著世恩那個大嗓門,結果直殿司許多人都知道驚蟄“摔傷”,路過他門口的時候,還常有人探頭進來看。

驚蟄:“…………”

世恩多少是發現了什麼吧?是

因為之前,他多次問過康滿的緣故?

不然何至於如此?

甚至不願他去永寧宮。

秋日乾燥,一點火星就容易引起災禍。

這一通滅火,直到傍晚,才堪堪止住。

這件事,將一直稱病不出的太後也驚動了。

她出麵將康妃重新安置到了彆的宮室,又讓人抓緊查出走水的原因,讚賞了一番救火的宮人。

一通做派下來,老辣熟練。

一下就將議論的氣勢給壓了下去。

康妃受驚,連著幾日都昏迷不醒,得虧是太醫院的禦醫妙手回春,幾番努力下,這才得以轉醒。

也不知道這世上是否存在著言靈。

前腳世恩不願意驚蟄去永寧宮,說他摔倒傷了腿,後腳他出門的時候,還真扭到了腿——為了拉住平地摔的世恩,倒是將自己給弄傷了。

第二日起來,這腳背沒昨天那麼可怕,不過也很難走路。

薑金明親自過來一趟,看完他的大胖腳,狠狠嘲諷了他一頓,就痛快讓他休息上十天半個月再說。

他就此成為整個直殿司最閒的人。

因為閒,來找他嘮嗑的人,反倒比之前還多,很是讓他聽了許多八卦。

閒著也是閒著,驚蟄又在慢吞吞地做衣服。

是給容九做的。

驚蟄在這幾月間,零零碎碎也送了容九不少東西。

貴重上,自然是比不過容九,不過好歹是一片心意。

驚蟄看不出來容九到底喜不喜歡,不過,每次收走東西時,男人看起來心情應當是不錯的。

驚蟄將裁剪下來的布塊放到邊上,預備著晚點用,就見門外進來一個……

出乎意料的人。

是鑫盛。

驚蟄“哢嚓”一聲,剪斷手頭的線,“真是稀客。”

鑫盛本就不喜歡他,怎麼還會主動上門。

鑫盛走到桌邊坐下,看著驚蟄裁剪的動作:“你,就在這做著些女兒家家的事?”這語氣聽起來,帶著點彆扭的膈應。

的確不會說話。

怨不得後來掌司不愛用他。

驚蟄漫不經心地想著:“女兒家能做,男子為何不能做?”

鑫盛冷冷地看他:“做這些東西,隻會讓人跟女人一樣愁緒繁多,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驚蟄神色古怪地打量著鑫盛,這人有病吧?

他道:“我想,我們本來,也已經不算是男人了。”他們是太監啊!

鑫盛麵露怒色:“你!”

驚蟄淡淡地說道:“你要是隻想說這些,那還是快點出去罷,免得臟了我的耳朵。”

鑫盛的言辭裡,讓驚蟄聽了很不喜歡。

鑫盛忍下心頭的老血,想起自己的目的,自覺是在忍氣吞聲:“你,是不是很會處理宮務來著?”

驚蟄穿針引線的動作微頓。

薑金明偶爾會將一些

宮務交給驚蟄處理,可這並沒有擺在明麵上。

若非時常盯著,是不可能知道。

驚蟄:“你想說什麼?”

“教我。”鑫盛道,“我在掌司身邊這麼久,他卻什麼都沒教。對你,態度卻不儘相同。掌司肯定栽培你許多。”

驚蟄納悶:“我憑什麼要教你?”

厚顏無恥的人許多,鑫盛是最醒目的一個。

鑫盛:“你教會了我,你我一起為掌司效力,這不是更好嗎?”

“你是打算自己滾,”驚蟄勾著唇,冷冷地看著鑫盛,“還是我讓你滾?”

鑫盛不喜歡驚蟄,對他沒有好臉色,那驚蟄又何必對他好聲好氣。

驚蟄看著溫和,那一瞬,卻莫名冷漠。

他看著鑫盛的眼神好似死物。

這凍得鑫盛飛快站起身來,幾步退到門邊。

他有一種奇怪的錯覺,再不退,怕就要被那銳利的鋒芒刺傷。

鑫盛的氣勢被壓了下去,一時間還愣了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他臉上脹紅,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話。

“你給我等著!”

他自認為這一次上門來,就已經夠給驚蟄麵子。驚蟄這等虛偽的人,看到他這麼主動求問,居然也一點麵子都不給。

到底誰說他寬厚的?

丟下這話,鑫盛轉身就往外走,你不仁我不義,就休要怪我了!

他在心裡發狠,卻冷不丁被另一雙更為幽冷的黑眸凍住。

那眼神掃來,隻讓他瑟瑟發抖起來。

這人是誰?不是直殿司的人,卻為何會出現在這?

鑫盛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臉,卻立刻低下頭。

這幾乎是本能的反應。

他的心裡閃過無數個念頭,身體卻立刻避開到了邊上。

直到那個人,從他身邊走過,踏進了門裡。

“關門。”

鑫盛聽到他這麼說,身體比意識更快,抬手把門給關上了。

他沉默地對著關上的門。

……瘋了嗎?

為什麼那人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而且怎麼覺得,剛才驚蟄看著他的眼神,和這個人這麼像?

他倆到底是什麼關係?

鑫盛惱怒起來,甚至想拍門將那人叫出來罵,可是手抬起來,又放下。

這重複了好幾次,到底沒敢打開門,低著頭匆匆跑了。

屋內,驚蟄也沉默了。

容九居然這麼自然地吩咐鑫盛做事,他還真的給他關上了門。

他搖了搖頭,一眼看到了容九手裡的藥包,這鼓鼓囊囊的東西,本該和男人身上的冷漠不太相配,卻莫名有種溫和的氣息。

可再溫和,看著那藥包,驚蟄都頭疼,隻是普通的扭傷,他從前也有過。

休養些時日就好了。

容九將東西放在驚蟄懷裡,冷冷說道:“調養身體,必

須吃。”

驚蟄低頭看著五六個藥包,終於露出了苦色,試圖據理力爭:“這開藥的大夫,又沒見過我,怎麼知道,我這身體是怎麼回事,要不……”

“這些都是尋常的滋補藥,照常吃就好。”容九神色淡淡,在床邊坐下,抬手捏了捏驚蟄的傷腳。

驚蟄慘叫了聲,“疼疼,好痛。”

“沒摔斷腳,算你命大。”容九掃他一眼,“就隻會將我的話當耳旁風。”

男人的聲音淡淡,語氣卻絕不是如此。那冷漠的聲音裡,的確帶著淡淡的煞氣。

不然,剛才也不會幾乎嚇傻了鑫盛。

容九說過許多話,尋常這麼一問,驚蟄未必能立刻想起來。可眼下電光石火間,他的確想起來了。

——“任何因你活下來的人,我會親手扭斷他們的脖子。

——“你救一個,我就殺一個。”

驚蟄:“……這傷也算不得嚴重。”他下意識抓住容九的衣袖,多少是怕他真的要做些什麼。

……他就僅僅隻是拉了拉,沒上升到救人的地步呀。

見容九沒說話,驚蟄又探了探身,輕聲說:“我身邊的朋友,也沒幾個,這樣的人不多。我也不是誰來,都會幫的。”

容九神情冷漠,是不多,但也足夠多。

多到讓人厭煩的地步。

驚蟄抱著藥包,蠕動了幾下,滾到容九的身邊,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我會吃藥,容九,你彆氣了。”

容九斜睨他一眼:“你真的會聽話?”

驚蟄大力點頭。

男人淡漠的黑眸裡,倒映著小小的人影:“好,那吃完一次,會有人再送來。往後都得吃,不可忘。”

這如晴天霹靂,把驚蟄轟了個茫然。

“……我,這,還有啊?”

容九:“我何時滿意,何時才能停。”

驚蟄:“……”

好冷酷,好無情一人。

新的宮室內,康妃剛剛歇下。

她將養了十來日,這夜間驚魘,才算是好了些。

許多人都覺得,康妃這一次倒黴透頂。這天高物燥,秋日多火的事,還真真發生在她的身上。

這位主子性情柔弱,不管是哪個宮妃,都能爬到她的頭上,儘管是妃位,可有些時候,卻是連嬪位都不如。不過,她手下,卻是有幾個能乾的宮人,從不叫永寧宮在外受欺負。這一次永寧宮遭災,也得益於這些人手腳麻利,這才很快將康妃一行人安置好。

殿內彌漫著淡淡的藥味。

守夜的宮人剛跺了跺腳驅散困意,就猛地站直了,而後又欠身。

康滿悄無聲息地從他們跟前過,一個兩個都屏住呼吸,不敢懈怠。

康滿初到永寧宮時,名字本來是要避諱尊者,不該再用康字。

不過康妃仁善,並不在乎這個,並未讓他改了。

於是康滿還是康滿,性情,也是一

絲一毫都沒有改變。

巡邏完後,康滿確定無事,這才又回到自己住處。在地上,已然跪著好幾個宮人,有的是太監,也有的,是宮女。

他們聽到屋外傳來的腳步聲,一個兩個臉上都露出驚恐的神情,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康滿緩步從他們身邊走過,在屋裡前頭的椅子坐下,淡淡地說道:“想好要怎麼說了嗎?”

“小的,並未泄露……”

“一直都是照著爺爺往日的吩咐做事,不敢怠慢。”

“……從來都沒有背叛過您……”

“冤枉,這真的是冤枉……”

“冤枉?”康滿聽著他們的七嘴八舌,笑了起來。隻是這笑,看著是獰笑,“咱家冤枉了你們?”

一時間,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好像剛剛的吵鬨是幻覺,所有人都不敢再給自己辯解。

康滿:“好,是冤枉,那爾等說說,近些時候……”他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咱家做事,為何處處不順,總有人提前一步,將咱家的布局打亂。”

他的眼神如同銳利的鷹眼,掃射著每一個人。

“不是你們,那又會是誰呢?”

康滿越是溫和,底下的人就越是哆嗦,那是怕到了極致。

可他們也知道,康滿到底為何生氣。

自打永寧宮走水後,不管康滿想做什麼,總會莫名其妙辦不成,原本照計劃進行,隻會順利,卻時常陰溝裡翻船。

就在康滿大發雷霆的時候,屋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而後,有人站在門口,聲音不高不低地說道:“康滿,康妃娘娘想見你。”

康滿立刻止住了話頭,狠狠瞪了眼地上這群人,這才又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襟走了出去。

待康滿離開後,地上這些人才大口大口喘氣,像是逃出了升天。

“……到底是哪個,背叛了公公,還不如快些招了,免得禍害我等。”

有個細細的女聲說道。

“就是,我不想再麵對公公的怒火了。”

“到底是誰……”

細細碎碎的話,接連響起。

底下這些人,互相怒視著彼此,卻又都帶著畏懼。

行知與行和兩人靠在一起,都低著頭不說話。他們既不參與這些無用的對話,麵色也蒼白得很。

他倆比起其他人,更知道康滿暴躁的原因。

……這兩日,慎刑司,在挖康滿的過去。

可康滿,這一步步走來,可全都是血印。

根本經不起挖掘。

那群人才是真正的禿鷲。

康滿曾經和他們打過交道,如非必要,他不想再和他們有任何的接觸。

這才是康滿暴怒的原因。

主殿內,燃著淡淡的清香,有些好聞,吸進肺腑,會叫人有些困頓。

這是特製的安神香。

康妃夜裡容易驚醒,這安神香,就是為了安撫她過於

羸弱的精神,這才會每夜都點著。

康滿悄無聲息地穿過外側,繞過屏風後,跪倒在了柔|軟的床榻前,輕聲細語地說道:“娘娘,奴婢來了。”

一雙柔弱無力的手,從床帳內伸了過來,康滿連忙雙手扶著,很是小心。

“康滿,咳咳……”康妃咳嗽了兩聲,慢慢地說道,“你瞧,這月亮,是不是很漂亮?”

今夜無月,又在殿中,怎麼能看到月亮?

康滿並沒有覺得康妃的話很奇怪,反倒是跟著笑了起來:“娘娘說得是,這月亮,的確非常漂亮。”

比起京城更美,更大的月亮,是在家鄉的前一夜,抬頭看到的月亮。

康妃笑了笑,將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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