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床上坐起身來,眺望著窗外,低聲說了一句話。這聽起來,有幾分不像是官話。
倒是有幾分塞外的感覺。
康滿好似沒聽到,繼續跪在床邊。
…
宮外,沉家。
原本已經睡下的沉子坤披了件外衫起來,獨自走到了書房。
茅子世正癱坐在一張椅子上,任由著管家給他上藥。
書房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氣,隨著管家的包紮,又染上了奇怪的清香,那是金瘡藥的氣息。
沉子坤家裡,放著的藥物,那都是最好的。
宮內宗元信出手,能不好嗎?
就算茅子世也有著不少好藥,可有些還是比不上沉子坤這裡的庫存,在他負傷的時候,他總會往沉府跑。
沉子坤都快忘記,這是第幾次看到茅子世負傷,偷偷爬牆來沉府。
茅子世第一次爬牆的時候,正好撞見沉子坤夜半在賞月,結果牆頭好大一個黑影翻過來,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沉子坤沉默地看著滿身是血的小師弟笑嘻嘻地抬起頭,“誒,沉大人,快拉我一把,我這手好痛。”
那一刻,持身端正,性情沉穩的沉子坤卻是在想,父親何以在最後,收了茅子世這麼個混世魔王?
這性子,和父親,可完全不像。
想歸想,可沉子坤還是拉了茅子世起來,又親自給他上藥。
後來次數多了,沉府的人也習慣了。
要是巡邏的時候,再發現個血人,莫要慌張,先看看是不是茅子世。這要是,就先把醫官拉來,再去通知沉子坤。
不過,這一回,沉子坤的傷勢看著不算嚴重,隻是在胳膊上劃拉開兩道傷口,看著有點深,不過也隻是皮外傷。
這種傷勢,在茅子世的身上,已經算是小事。管家也能夠忽略那血氣,快|手快腳給他包紮好。
茅子世動了動胳膊,笑嘻嘻地說道:“劉管家,你這手藝,可真是越來越好了。”
劉管家無奈苦笑:“小先生,這可都是在你身上磨礪出來的。”
茅子世是老院長的弟子,府上的人,時常稱呼他為先生,因為歲數最小,所以又加上個“小”字,聽到茅子世總
是耷拉著臉。
“我都什麼歲數了,還總是叫我小先生。”茅子世不死心地說,“就叫我先生不成嗎?”
沉子坤淡淡:“隻要你一日還往這跑,你就還隻能是小先生。”
一聽這話,茅子世選擇閉嘴。
他可不舍得沉叔這裡的好藥,景元帝那人悶|騷得很,看著不喜歡沉子坤,可是這屋裡的好藥,可全都是上等出品。
就這玩意,茅子世想要,那還沒有呢!
他可不得多蹭點?
劉管家退下後,沉子坤走到茅子世的身邊坐下,打量著他胳膊上的傷勢,淡聲說道:“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
茅子世笑著說道:“去鴻臚寺走了一趟,這些外族人,真是會藏,好幾個身手可不錯。”
鴻臚寺這些人,看著雖然安分,這可都是因著外麵護衛的震懾。要不是有這重重的戒備,他們早就心思亂動。
不過,景元帝特特將他們放在鴻臚寺,也不隻是為了讓他們“安分守己”。
試探,觀察。
就如同在觀察著一群螞蟻,饒有趣味地注視著他們爭鬥。
茅子世隱約猜得到景元帝的想法,卻也隻能說是瘋子。
尋常人,誰敢拿這樣的事來試探?
要是一個不小心,翻了車,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不過,這一回去鴻臚寺,茅子世卻是知道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在來沉家前,茅子世已經將消息傳了出去。
眼下乾明宮,應該收到了消息,隻待明日皇帝陛下醒來。
他們都知道景元帝的怪癖,如非必要,誰都不敢在這時候驚擾。
沉子坤的臉色微沉,“輕舉妄動。”
他知道鴻臚寺那批人,是有著用處,可茅子世這試探,多少是打草驚蛇。
茅子世哎呀了聲,跟團爛泥似地軟在椅子裡,“沉叔,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帝陛下那人,霸道得很。很多事情根本不在乎,灑脫得很,結果事態的發展,卻偏是要全盤掌控,你說說,怎麼會有他那樣稀奇古怪的人?”
分明什麼都不顧忌,什麼都不在乎,總給人一種隨時都有可能一把火燒個乾淨的狠辣脾氣,卻什麼都要掌握在手裡。
這壓榨隻是他們這些可憐蟲。
茅子世被景元帝壓榨,每次能吐槽的人,也就隻有沉子坤。
沉子坤:“他,是年少所致。”他的聲音,有些輕飄飄,仿佛陷入了回憶裡。
其實在景元帝十歲前,沉子坤很少能見到他,寥寥幾次,還都是在慈聖太後的生辰宴上。
儘管那會,先帝和慈聖太後的感情已經鬨崩,可是每年生辰宴上,慈聖太後還總是能保持著精神頭,少有發作。
怕刺激到慈聖太後,九皇子的位置,總是被安排到最偏遠。
沉子坤看過他獨身一人,沉默吃食的模樣,也偶有看到他,對著近侍無奈地笑了笑。
歲數雖小,卻非常得體。
是個有點沉默寡言,卻還是很溫和的孩子。
到底又是怎麼一步步,成為現在的模樣?
從前能掌控的東西實在太少太少,以至於到了今時今日,那暴漲的控製欲,卻是可怕到了驚人,如同兩個暴烈的極端。
茅子世還是沒忍住:“沉叔,我實在是納悶,你說,你那妹妹,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話他說起來,或許有些大逆不道。
他說的,可是一國的皇後。
是慈聖太後,是景元帝的生母。
可他又是老院長的弟子。
掄起輩分,他和慈聖太後,竟和她是一個輩分。
之所以稱呼沉子坤為沉叔,不過是茅子世敬重他,不然,他是可以光明正大稱呼沉子坤的表字。
正因為如此,沉子坤聽他提起,也隻是無奈地露出苦笑。
“她待感情,非常純粹。??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沉子坤很少說起過去的事,一時間,還有點恍惚,“因為純粹,所以容不得半點背叛。”
先帝給過她希望,又狠狠摔碎了她。
“陛下,是她所生,雖然看著不像,可實際上,在這點上,或許和她,也有幾分相似。”
沉子坤看向茅子世,聲音裡帶著幾分古怪的沉悶。
“你先前說,陛下或許有了……倘若這是真的,切記慎之再慎之。”
倘若一朝出事,景元帝隻會比慈聖太後更加瘋狂。
茅子世的臉色古怪了起來,沉叔不知道景元帝喜歡的是誰,他還能不知道嗎?
那不僅是個男的,身份還尤為特殊。
這能鬨出什麼問題?
不過,正是因為他們的身份差距,茅子世也覺得危險。
驚蟄這樣的小人物,輕易不被人發現,可要是被發現了,驚蟄根本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對比起景元帝,亦或者太後,想要捏死他,就如同掐死一隻昆蟲。
他不明白,景元帝為何一直都任由著驚蟄無知無覺地活著,既不讓他知道“容九”的身份,也沒有將他調到身邊。
是玩得太高興了,還是根本就沒打算長久?
可……
這又不太對。
要真的隻當做戲耍,又怎可能維持住這麼久的興趣?
依著景元帝的本性,從前被他感興趣的東西,不論是人,還是東西,都會被他毀得徹底,哪有可能長長久久地活著?
驚蟄還是頭一個,安安穩穩活到了現在,甚至,還尤其特殊的存在。
茅子世不由得開始琢磨起沉子坤說的話,好像也有那麼點參考。
不過……
他記得,驚蟄的身邊,早就跟著人罷?景元帝那樣的脾氣,怎麼可能不留後手。
…
驚蟄這腳,養了好些天。
傷筋動骨一百天,他沒那麼嚴重,但也很難下床走動。
因著腳傷的緣故,明雨和雲奎,都曾先後來探望過他。
明雨匆匆來,匆匆走?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沒有多留。
這些時日,禦膳房雖然被盯得緊,可對他們反倒是一樁好事,條條道道都有人看著,想要栽贓誣陷也更難了。
他不能在外逗留太久,免得給驚蟄惹來更多的關注。
明雨前腳剛走,後腳雲奎就來了。
他順便帶來了鄭洪和胡立的慰問,以及更大一瓶野蜂蜜。
驚蟄先前那一小瓶,還沒吃完呢。
雲奎大大咧咧地坐在床邊,打量了一圈,見四下無人,這才低聲說:“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驚蟄:“為何這麼說?”
雲奎看著驚蟄神情淡定,好像根本沒這回事,這才放了點心,輕聲說道:“你知道雜買務的消息總是最靈通,近來,似乎是有人在找一個……”他將驚蟄從頭看到腳,而後才說,“像你這樣的小太監。”
探聽消息的人非常謹慎,而且,也不過是隨口問起,並不是多麼正經的態度,尋常人根本不會記掛得住。
可偏偏鄭洪最是謹慎。
他暗裡查了那人的身份,再一核對,隻覺得奇怪。永寧宮的人,為什麼要找疑似驚蟄的人?
如果不是因為他抽不開身,這一次他必定要親自過來詢問,隻是礙於沒法走動,這才拖了雲奎來問。
驚蟄沉默,然後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臉:“……可能是因為,我將永寧宮的人給打了。”
雲奎瞪大了眼,一巴掌拍在驚蟄的胳膊上,“這樣的好事,怎麼不帶上我?”
驚蟄:“事出有因,是意外……”
他捂著自己的胳膊,嘶了一聲,這一巴掌可快把他拍出淤青來了。
“那是誤會?”
驚蟄默,那可不能。
“不是誤會。”
再來一次,驚蟄還是會揍他。
而且隻會比這一次更厲害,就朝著他的臉揍。
雲奎嘖嘖稱奇,搓著手,低聲說著:“這就有點難辦了,這人都查到這邊來,看著是想把你找出來泄氣。真忒是小肚雞腸,不然找個機會,再套他麻袋。”
不過,比較奇怪的是,這些打聽,多是在永寧宮火起前。
自打走水後,就再沒有之前的動靜。
好像一日之間,所有的蠢蠢欲動都蟄伏了下來。
是被走水的事絆住了手腳,還是彆的緣由?
驚蟄沒忍住笑了:“再套他麻袋倒是痛快,可是解決不了問題。”
雲奎一琢磨也是。
沒有成日防賊的道理,就算有人遮掩,可這宮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是一個不小心撞見,可就難收場了。
驚蟄平靜地說道:“你回去同鄭洪說,這事不要去管,免得惹禍上身。那人,不是好惹的性。”
驚蟄沒說大太監是誰,反正隻要是永寧宮的,一起戒備了就是。
繞道走最好,免得惹上麻煩。
驚蟄想的倒是好好的,可是雲奎要走
的時候,眼睛一瞄,飄到了窗外走來的兩個人。他心思一動想起了什麼,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我一定會給你想出法子的!”
這聲音之大,屋裡內外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驚蟄正迷惑,看著雲奎旋風般跑出去的身影,剛要收回來,卻正正對上世恩和穀生。
他們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回來的慧平,幾個人的視線悠悠的落在他身上,帶著說不出的意味。
砰——
驚蟄的左邊,被穀生好奇地勾搭住,“驚蟄,雲奎剛才和你說什麼呢?”
世恩壓在他的右胳膊上,語氣幽幽:“是的呢,我也想知道知道,慧平,你清楚是怎麼回事嗎?”
驚蟄被壓在床上,都快喘不過氣來,掙紮了好幾次都沒能爬起來,最後隻能舉手投降。
他這倒黴的腳哦,讓他連跑都跑不掉,生生被拉著,活似個被翻過來的烏龜,隻能任人宰割。
……雲奎,你小子,給我等著!
驚蟄懶得爬起來了,就趴在床上說話。
聽完來龍去脈,世恩狠狠拍了自己的大|腿。
“是不是康滿那個混球?”
彆人還能瞞得過,可世恩是知道許多內情,一聽驚蟄這麼說,立刻就知道是誰。他在心裡誇自己機智,之前就沒讓驚蟄去永寧宮,果然是做對了!
驚蟄點頭:“的確是他。”
世恩眯起眼,緊盯著驚蟄不放。
“你怎麼看著還這麼淡定?你有了主意,是什麼主意?”
其餘兩人也盯著驚蟄瞧,尤其是慧平。
驚蟄慢吞吞地說道:“康滿一路走來,順風順水,隻要阻攔在他麵前的人,多會出意外。”
死了的人有之,可不是所有人的人,都死了。
要是康滿真的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那他現在,可不能隻是個永寧宮的大太監,最起碼,也得爬到乾明宮去吧?
穀生挑眉:“難道,你去找了那些人?”
隻有當事人,才最是清楚。
慧平不解:“可你要怎麼讓他們相信你?你去找他們,也容易暴露自己。或許這裡麵有些人,被嚇破膽了後,也成了康滿的傀儡呢?”
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例子。
分明是被欺壓的可憐人,可在時間推移下,卻反倒成為了加害者的倀鬼。
驚蟄笑了起來。
“不是我去。”
“不是你去,那會是誰?”
其他幾人詫異。
驚蟄先前不想將這件事告訴他們,就是因為這其中蘊含著危險。既是危險,驚蟄從來都是寧願自己去,也不會禍害他人。
在這個節骨眼上,又怎麼會冒出一個其他人呢?
驚蟄撓了撓臉:“我讓容九幫我查的。”
在容九鎮壓了他,讓他不得不屈服於淫|威下,答應往後都要按時吃藥後,驚蟄又腆著臉,讓他幫忙查一查康滿的經曆。
永寧宮走水,這無疑是件非常奇怪的事。
當時,容九聽完他的請求後,並沒有立刻答應他,反倒是看了他幾眼,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要是不認得我,遇上這樣的事,該如何做?”
驚蟄自然地說道:“那我不會遇到這樣的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容九揚眉,銳利的目光停留在驚蟄的身上,聽他繼續說著。
“我可能還是會離開北房,然後,繼續努力活著,直到有一天不想活了,我可能會想方設法捅黃慶天一刀。”
驚蟄說到這裡的時候,人都笑了。
“當然,也可能什麼都不會發生,我就這麼一直活下去。”
驚蟄說起從前,說起過往,語氣淡淡,少有激動的神色。可容九知道,在驚蟄的心裡,有一把燃燒著的火。
它無時無刻在燃燒著。
為他的家人,為他的朋友。
容九抬手,抓住驚蟄的衣襟,將人拉過來,直到他們四眼對視。
容九牢牢把持著驚蟄,慢條斯理地說道:“康滿的事情,我會去查。你不必輕舉妄動,不管是你,還是你那群,朋友。”
驚蟄總有種,容九在說出最後兩個字時,是帶著濃重的厭惡感。
他原本就被容九拽著,此刻更低下頭去,直到他們鼻尖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處。
驚蟄緩緩說道:“你是不是……你,對他們很有敵意?”
容九冷漠地看他:“任何占據你關注的人,都叫人厭惡。不論是你的朋友,亦或是……”他頓了頓,到底沒將最後兩個字說出來。
嗬,家人。
容九黑沉的眼裡,翻湧著極端的情緒,若隱若現的殺意剛剛顯露,就被一雙摸上來的手給揉去大半。
驚蟄捏著容九的臉,苦惱地歎了口氣,“我這輩子可能都不再需要吃醋了。”他意有所指地看向男人。
“光是在你身上聞到的,就已經酸得叫人受不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這件事,容九插手了。
“要是這樣,那還容易些。”
世恩一聽,這事還有容九插手,多少是放心了些。
驚蟄咂摸了下,其實他倒也還有彆的主意,就是危險了許多。
可容九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那天離開的時候,他掐住驚蟄的臉,讓他安分守己,不要輕舉妄動,不然就把他的小狗頭給擰下來。
驚蟄很困惑,為什麼是小狗頭?
他摸摸自己的腦袋,長得那叫一個端正,哪裡很狗了?
驚蟄嘀嘀咕咕,而且危險怎麼了?
從來都是危險找上他,他主動找找危險,那也,還算正常吧?
到底隻敢偷偷這麼想,驚蟄揉了把臉,還是放棄了。
不敢撩撥老虎須。
自打容九答應後,驚蟄陸陸續續就會收到許多關於康滿過去的詳情,這其中,不止有他的算計,也有著他謀害人的名單。
驚蟄看
著那張滿滿當當的名單,多少驚了呆。
雖然知道康滿不是個好東西,可也太不是個東西了。
不過,在這其中,最讓驚蟄吃驚的,反倒是丁鵬。
這個已經死了的丁鵬,在做運轉司的管事前,他居然也是永寧宮的人。
這高度的重合性,讓他不由得將目光,落在了永寧宮的康妃身上。
康妃在宮裡,一直是個不起眼的角色。
雖然她是最早入宮的,可是不管是在宮裡的地位,還是她的脾氣,都非常不出挑。
德妃偶爾會會稍加看顧她,但也是因為她過分柔順的脾氣,當初就連在偏殿的劉才人都能騎在她頭上,就更彆說其他人。
就是因為康妃太過沒有存在感,所以就算驚蟄幾次留意到永寧宮的異樣,卻根本沒有往她身上想,可如果一再都和永寧宮有關,那是否也意味著,這和康妃有關?
這隻是驚蟄的猜測,不過容九應當已經留意到了。
等他終於把一乾擔心的朋友送走,躺在床上的時候,慧平也懶洋洋地躺在自個兒床上。
屋內的燈,都熄滅了。
靜悄悄,兩人沒有說話,可都知道對方還沒有睡著。
“慧平,你是不是還有話說?”
驚蟄翻了個身,在黑暗裡看著對床,他剛才就隱隱感覺,慧平好像有話要說,隻是到了眾人離去,這話還是憋在喉嚨裡,沒能說出來。
慧平微愣,沒想到驚蟄這麼敏銳。可一想到是他,又覺得不奇怪。
慧平那頭,傳來窸窣的聲音,帶著一點試探,和猶豫的語氣響起來,“驚蟄,容九在做的事,對你危險嗎?”
“這事並未暴露我,怎會危險?”驚蟄笑著說道,“要是查出罪證,直接就扭送慎刑司,挨不著我。”
慧平遲疑了些,過了會,才又道:“你對容九,似乎,又更為信任了些。”
驚蟄微訝,在床上扭來扭去,“……為何這麼說?”難道他外在的情緒,已經這麼明顯,現在不隻是明雨,就連慧平也看得這麼清楚嗎?
慧平慢慢地說道:“我其實是,猜的。之前,不管你來此後,遇到多少事,你多是靠著自己解決,很少提及過容九。”
驚蟄不太喜歡求助其他人。
不管遇到了什麼事兒,隻要能自己處理,就從無二話。有些時候,還是事情發生過了,結果出來了,他們才知道,原來在驚蟄的身上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就好比黃家的事。
如果不是乾明宮的賞賜下來,他們怕是一輩子都不知道,驚蟄的身上有這樣的隱情。
他習慣於此。
除了和明雨走動比較密切外,多數時候,哪怕身邊朋友不少,看著還是有點孤寂。
驚蟄沉默,開始思索近來的事。
從前,他很少和容九說起自己的麻煩。
可近來,他會主動開口,向容九問起一些困惑的事,如當初上虞苑的使臣事件,也會請他幫忙做些事,如這一回查康滿。
……是在按下了容九的“殺字訣”後的,更為正常的查探。
這對容九來說,是輕而易舉。
可要驚蟄開口,卻是難事。他很難去請求彆人做什麼,除了明雨。
而現在,他好像對容九的態度,更有不同。
驚蟄聽了慧平的話,忍不住眨了眨眼,陷入沉思。
是因為……他越來越對容九放下戒心,越發信任他的緣故?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依賴他人,是一件極其愚蠢的事。
這會讓人變得軟弱無力。
……哈,不知不覺,他已經開始在做蠢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