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1 / 2)

可是他長得美啊 白孤生 22016 字 9個月前

阿星不是那等會臨場說一通廢話的人,他苦心孤詣做到這個地步,要的就是赫連端以為自己順利逃脫前夕,讓他一朝跌落下來。

大喜大悲之下,亦是痛苦。

他搭弓射箭,連發三箭,箭箭都朝著赫連端的要害。

赫連端身手也是不差,這般情形下,仍是摸爬滾打,竟是避開了兩箭,又一箭貫穿了他的胳膊,讓赫連端狼狽得握不住手裡的兵器。

事發突然,外有敵軍如洪流衝散,內有奸細背叛,倉皇間,赫連端身邊聚集起來的,不過十來個人,不過僅此卻已經足夠,他們將赫連端和幕僚護在身後,又有數人強攻上來。

王釗暴怒:“阿星,這數年情誼,你竟是吃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誰能想到,這些人裡,最沉默可靠的阿星,竟會是這個奸細!

這其中有幾l多人,都曾受過阿星的恩惠,將其引以為友,哪能想到,這最痛的背叛,是阿星揮刀的。

哪怕混亂,哪怕奔逃,略有狼狽的阿星顯然聽到了這句話。

他大笑,在敵軍包圍中,笑得竟像是個瘋子。

“與諸位相交,某自認從無虛妄,偏偏瑞王為我仇人,”陳宣名等人與他相識以來,竟是第一次聽到他的笑聲,隻見阿星揮刀劈開一個攔路的士兵,渾身浴血地朝著赫連端衝去,聲音裡也染著厲色:“此仇若不報,我枉為人!”

致使岑家出事的人,的確是黃慶天。

但黃慶天是為了誰這麼做?

瑞王赫連端。

阿星這張臉,縱是死裡逃生出現在京城,也未必能夠靠近黃慶天,且他本來,也頂多是一把刀。

誰才是至關重要的?

阿星的眼裡,隻有赫連端。

這人若是死,那黃慶天徒勞的一切再無裨益,沒有什麼比這還能沉痛打擊到他們的。

阿星話裡的恨意如此深沉,哪怕是赫連端都有些心驚,他何時結下了這樣的仇?依著阿星這沉默寡言,什麼都不愛說的冷性,心裡竟是有這樣滔天的恨意,直叫他悔恨,竟是將一條毒蛇放到了自己身邊。

“快快快,保護王爺!”

“得罪了!”

“阿星,你膽敢——”

阿星不過一人,縱他有千百般的武藝,都不可能在百人中取了赫連端的首級,可他卻也不悔,竟還笑著。

“王爺,你是否還在等著渡口的消息?”

這隱秘的,幾l乎不能被人察覺的消息,從阿星的嘴裡道出時,竟如冰雪澆灌,冷得叫人直打寒顫。

“若是您現在趕過去,或許還能來得及,看看那江麵遍處碎船的畫麵……您的退路,已是沒了!”

“爾敢!”

赫連端目眥儘裂,恨不得手刃阿星。

在這節骨眼上,一道身影搶先出來,攔在他們身前,“王爺,他交給我。”

定睛一看,那人竟是黃福。

黃福沉著臉

:“王爺,來的不是安沐而是敵軍,現下已是危險,您還是快快帶著幕僚,趕緊逃命去罷。”

這要命的線路被泄露了後,誰也不敢再信。

赫連端被黃福這一提醒,堪堪忍住了暴怒,“黃福,這令牌交給你,務必要拿下阿星,提頭來見!”

越過重重守備,黃福接住了令牌,見赫連端被人帶走後,這才轉而看向阿星。

“你看起來,並不覺得害怕。”

此刻,阿星或許必死無疑,卻見他什麼都沒說。

“瑞王在江對麵的駐點位置,我已是得知。渡江的口岸已毀。他在北地的人馬,更是落入陷阱,方才挾著安沐來的,正是龔將軍……他已是喪家之犬,悔之晚矣。”

赫連端有沒有死在他的手上,那又如何?

阿星並不在乎。

赫連端此刻必定狼狽,憎恨,痛苦,絕望……為何要叫他死得那麼痛快,讓他好好品嘗,豈不更好?

“那你呢?”黃福持刀以對,“你可要死了。”

死則死矣,阿星舉起兵器。

他早該死了。

黃福搶身過來,好幾l個士兵也跟著攻過來,卻被他喝道:“他是我的!”不得已,停下動作來,見看他們兩人衝殺到一起,幾l乎刀刀見血。

阿星得見赫連端驚恐不安的臉色,已經達到目的。不論瑞王還想拚殺什麼,他的落敗已成定局。

他在此刻與黃福的廝殺,就沒了多少心力,反見隨意之姿。黃福一刀砍落阿星的刀,下一刀落在阿星的肩膀上,人跟著壓下去,聲音也輕巧起來:“岑玄因,你難道真想死在這嗎?”

這名一出,阿星猛然抬頭。

黃福的聲音又輕又快,“柳氏與岑良,可都還活著。”

這話一出,阿星……不,岑玄因已然露出猙獰之色,他猛抓住刀把,生生頂著壓力往上抬,縱是血流滿地也是不顧,一雙眼睛隻盯著黃福。

“你不是黃福。”

岑玄因低啞地說道。

……黃福,黃福是什麼模樣來著?起初,他是胖乎乎的,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公子,在逃難的路上,岑玄因親眼見著他慢慢瘦下來,既是心病,也是顧不上吃喝。

至少在這個時候,阿星敢保證,黃福還是黃福,並沒有被人頂替了去。一路上,這人除開在客棧那邊曾有短暫的停留之外,並不曾從他眼前消失過。

再到瑞王府,阿星原是負責教養他,卻因為此人不著四五六,才又換了人。

難道從那個時候開始,黃福就已經被換了?

假黃福之所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正是因為整個瑞王府裡,唯獨一路護送他回來的阿星對黃福最熟悉,假黃福為了不讓他認出來,這才如此做?

“你是誰的人?”

“誰的人不重要,岑玄因,最重要的是,你得活著離開著。”

假黃福本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卻眼見著岑玄因萌發了死誌,不得已搶身出來。

若非岑玄因故意自尋死路,他何必在這節骨眼上跳出來?龔將軍帶人來殺,誰都不知道背叛的人是“阿星”,隻要岑玄因自己不跳出來,誰也不能發現。

偏偏,阿星做了這主動跳出來的人!

哪怕敵軍襲來,讓叛軍自亂陣腳,可瑞王所在的地方,仍是萬軍之中,阿星此舉不是心存死誌,那又是為何?

他本就不打算多活。

是為了報仇,這才一步步走到現在。

若非黃福剛剛這幾l句話,岑玄因的確已經是什麼都無所謂,可那句話卻像是給岑玄因注入無限活力,一瞬間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彆人猶不覺,可與他相近的假黃福,卻幾l乎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他的語速又冷又快。

“你必須裝暈,讓他們以為我殺了你,然後我送你離開……”

“不必。”岑玄因道,“我有辦法。”

假黃福現在要是救他,不管怎麼做,都必定惹人懷疑。這人不管到底是誰的人,與他是友非敵。

岑玄因這人,哪怕到了現在還是這副硬脾氣,倘若是自己人,他是萬萬不想連累的。

他一旦拿定了主意,甚是果斷,岑玄因猛地拽過腰間的水囊,將所有的液|體都淋到了自己身上,而後一腳踢向火堆,勾起無數的炭火,那火苗飄飄落下,岑玄因的衣裳猛地被火焰吞噬,繼而將他整個人都變作火人。

假黃福大吃一驚,這是要求生?這看著不正也是尋死嗎?

卻見這火人拋開其他,一路就朝著山道撞去,就算有再多的士兵想要攔著他,都迫於他身上熊熊燃燒的焰火不敢靠近。

假黃福一路追著,竟是見這火人跳下了山道,驚得扒在道邊看,卻哪裡能再見到岑玄因的蹤影。

且見這人消失無蹤,假黃福竟不知他到底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其餘士兵追上來,也是沒瞧見“阿星”的身影。

隻他們的全副心神,本也不在他身上,而是轉而督促黃福。

“郎君,還是快些走。這裡敵軍太多,若是趕不上王爺他們,怕是……”

這人不敢把話說得直白,可是剛剛靠近瑞王的士兵們,多少是聽到了阿星和瑞王的對話,隱隱知道瑞王是打算舍掉一些人,心中自然擔憂自己也在舍棄之列。

假黃福做出一副咬牙切齒的畫麵,轉而帶著這些人衝殺出去。

一路上,這喊打喊殺聲竟是沒停下,酣戰了半宿,龔偉奇不僅拿下過半的叛軍,更是得了赫連端的行蹤,連咬半月,最終將赫連端堵在半月崖。

最終傳出來的消息,是赫連端與黃福兩人在半月崖上自相殘殺。

傳聞裡說,黃福記恨黃家老少皆是為了瑞王而死,瑞王卻絲毫沒有愧疚之心,這才痛下殺手。

一連半月內,赫連端連遭兩個自認為親近的人背叛,一時間怒火攻心,竟是活生生給氣死了。而那黃福在氣死赫連端後,轉身跳了半月崖,一時間,竟是連他是生是死都再尋不到蹤跡。

龔偉奇這戰雖是打贏了,卻是有些沒著沒落。

收拾完殘局,開慶功宴那天,龔偉奇一邊吃著酒,一邊拍著平王的肩膀,“王爺,你同我說說,你藏在瑞王軍中的人,到底是誰?”

平王尷尬地挪開,輕聲說道:“這人是誰,本王也不知。”

埋在赫連端身邊的棋子,最成功的隻有一枚。但是主動與平王聯係的人,卻又不是這個人,而是另外一位。

至於那枚最成功的棋子,就是黃福。

景元帝這人,要是真的放權,卻也真的徹底,竟是連這樣的事情都告訴了平王。平王得知後,沒多少感恩戴德,卻是害怕得想五體投地。

不論是哪個人,對平王的看法都是沒錯。

平王素來膽小,彆看他在赫連端起兵後,身先士卒成為第一道防線,可實際上他怕呀,他怕得要命,隻是不得不親身上場。

畢竟瑞王是王爺,他平王也是王爺。

這王爺對王爺,總歸比那些摸不清楚事態的地方官要好上太多。

景元帝許平王將太妃帶去封地,許他這麼多年高枕無憂,可不是沒有代價的。在他這個皇帝弟弟麵前,平王總是矮了一截,彆說是和他作對,根本恨不得景元帝眼底就沒他這個人。

隻是因差陽錯,不得已,有些事情竟是要露麵。

平王隻要一想,就覺得心裡苦。

“一個都不能說?這可真是沒趣。”龔偉奇歎了口氣,抓著酒碗又喝了兩口,“不過王爺,我敬你是條漢子,來來來,一同再喝一杯。”

平王欲哭無淚。

他不想和龔將軍做漢子,他想回家,想找平王妃哭。

就在此時,營帳外傳來喧嘩,龔偉奇這人敏銳,雖還在吃酒,人卻已經抓起酒壇,幾l步朝著外頭走去。

“都吵吵著什麼?”

軍中重地,若非今日這般大喜,才能特許吃酒,平時那是一口都不能沾的。要是這群臭小子吃了幾l口酒,就渾不知道自己姓氏名誰,那龔偉奇定要打斷他們的狗腿。

“將軍,營帳外倒下個人,這身上燒傷了不少,隻說要找平王就暈了過去……”

那傳話的士兵聲量不小,坐在裡麵的平王倒也是聽到,緩步走了出來。

“那人在何處?”

龔偉奇眼珠子一轉,跟著說:“還不快些給平王帶路?”

他們兩人跟了上去,兜兜轉轉,在軍醫帳篷看到了人,平王一瞅著那人的模樣,這心口又是狂跳起來,直道謝天謝地。

龔偉奇在那邊上戳著軍醫,大咧咧地問:“人不會死了吧?這看著,倒是傷了不少地方。”

這人看著燒傷嚴重,不過清|理後,倒是隻有四肢有些,頭臉和軀乾倒是沒有多少,最是嚴重的反倒是身上亂七八糟的傷勢。

軍醫:“能不能活,就得靠他的造化了。”

平王平時根本不會在這種事上插嘴,聞言卻是大驚失色:“那不能,這人必須得活。”

軍醫苦著臉:“王爺,這人能不能活,得看上天願不願意網開一麵,他這一身,可是不少傷。”

平王拿定主意:“本王會帶名醫來。”

他雖不懂治病,但也知道,這人的情況是不宜挪動的。

軍醫看了眼龔偉奇,這畢竟是龔偉奇治下,縱是平王,也未必能說得上話。龔偉奇倒是痛快答應了,隻兩人離開營帳後,這位將軍卻是捅著平王的胳膊,“那裡頭,不會就是……”

這人身上穿著的服飾,赫然是叛軍的衣裳。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避開搜捕,一路追到這駐地來,要不是這天黑,看不清楚身上的模樣,不然這人一靠近,怕就會被萬箭穿心射殺。

平王抿唇看了眼龔偉奇,輕聲道:“這人,可是陛下點名道姓要活的。”這畫像,都送到了平王的案頭上,他怎麼會忘?

龔偉奇挑眉。

平王:“赫連端避走山道的消息,也正是他傳出來的。”

龔偉奇這眉頭都快挑到天際去,忽而,他似乎想到什麼,轉身又進了營帳,不多時,才轉了出來,歎了氣。

“原來是他。”

剛才這人臉上一片漆黑,龔偉奇也沒認出這人的模樣,現在軍醫給他擦乾了臉,龔偉奇再仔細盯著,如何看不出來,這人竟是赫連端座下的阿星。

這人如一柄尖刀,驍勇善戰。竟是不知,原來他是自己人。龔偉奇歎了口氣:“那這樣的人,自然是要救回來。”

隻是不知道這老天爺,願不願意讓他活。

七月初三,赫連端氣死。

七月十一,叛軍戰敗的消息傳到京城。

七月二十三,龔偉奇平了叛亂後事,與平王交接後,就帶兵回京複命。

這路上,他隨行攜帶的副將,倒是無知無覺,多出了一個。

赫連端身死的消息傳回京城時,這皇城根腳下正是酷暑已過,奈何這秋老虎仍是酷熱難耐,一陣風涼秋雨,就足以叫人欣喜。

這新鮮事不斷,就也讓各處都有著飯後閒談的話題,這茶樓酒館遍地是人,卻是這秋雨如何都澆不滅的熱意。

隻不過這滿城的熱議,卻是與這僻靜的容府沒什麼關係。

自打這容府裡,住進了兩位嬌客,倒是有了些許鮮活氣。每日都會有人出來采買各種物品,左鄰右舍,也偶爾會聽到,看到嬌客進出的身影。

都說這奇怪宅子,總歸是有了主人。

每日清晨,就會有馬車接來一位儒雅的文人,聽得那門房稱呼,似是府上主子的老師,待到下午,又會準時離開。

漸漸的,柳氏和岑良,也逐漸和鄰居熟悉起來。有那數十年都沒搬過家的鄰裡,竟是一眼認出了柳氏。這話剛多聊上兩句,倒是彼此哭了起來,沒想到還有再見的時候。

柳氏與街坊鄰裡熟悉的時候,岑良就開始苦讀學習。她從前也不是不想學,隻不過是憐惜柳氏辛苦,她不想娘親多花這冤枉錢,這才強壓著不說

。而今有了機會,也有時間,岑良自然是願意讀書的。

這一日日過去,柳氏的身體漸漸好起來,岑良讀多了書,性子也不再那麼執拗,連原本有些敏|感易怒的地方都去了些。

柳氏每每想起,又是心疼又是高興。

心疼的是,若非顛沛流離,岑良怎會那麼要強執拗,容易鑽牛角尖?而今與驚蟄相認,尋回了親人,於岑良而言好似稚鳥回巢,有了可以依賴的地方,這脾性竟也是平和下來,比起往日更愛撒嬌可愛,這如何不叫柳氏高興?

這正是岑良踏實下來,不再時時受驚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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