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還正值壯年,一心想的是壯大自己的部落,他沒有去探究賽雅的死因,而是送了第二個女兒到南遺王身邊。這個女兒有著不輸賽雅的美麗,一定能籠絡住南遺王的心。
為表忠心,他親自前往都城,也在那裡,再次看到了他的外孫玉山。
那孩子六歲,跪在靈柩旁,像個小狼崽一樣看著所有人。
後來聽說那孩子被侍女帶走了,此後再無消息,直到今年,他重新見到自己這個外孫。
小狼崽長大了,長得他都不敢認了。
“這小子心思深著呢,他敢助我奪他父王王位,未必對我這個外祖父忠心。烏茲與我們祖先曾因搶地盤而拚殺過數回,去烏茲買馬這件事,他辦好了,我們手裡就有馬,辦不好,烏茲為泄憤殺了他,也隻是殺了南遺王的種。”老者緩緩道,“南遺王如今被掏空了身體,越發昏聵無能,他那些兒子個個不成樣,如今局勢已亂,還聽南遺王差使的部落可不多了,也該輪到我們渠盧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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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觀。
“這是什麼藥?”
昭懿還看著昭霽元,放在腿上的手已經蜷縮起來。她說完這句話,唇微微抿了抿。
昭霽元也回視昭懿,他沒有要掩蓋的意思,“墮胎藥。”
他仿佛把選擇交給了她。
昭懿重新看向那碗藥,它還冒著熱氣,墮胎藥……喝了之後她不用再想自己腹中到底有沒有華媯容的孩子,她懼怕的那些蛇蛋都會離她而去。
但也同樣,沒有孩子的她沒有把握重新見到華媯容,對方會容忍她。如果不是巫醫診出她可能懷有身孕,華媯容那時恐怕都不會將事放下,跟她成婚。
不提華媯容,巫國國主也不會輕易放過她。他們要她一年之內懷上華媯容的孩子。
如此想著,卻是抬手端起了藥碗,可惜太燙,剛碰到手指就燙得縮回來,藥也灑了一小碗,她還未仔細查看,手腕先被握住。
“又沒催著你喝,急什麼?”昭霽元語氣不大好,他垂下頭,看手指隻是被燙紅,沒有被燙出水泡,方叫了小童端盆冷水進來。
他卷了昭懿的衣袖,握住她那隻手放進魚遊荷葉間紋的麵盆中,“疼不疼?”
昭懿點了下頭,又說:“隻是有點燒著疼。”
“忍著些,待會上了藥會好一點。”
換了兩趟水,塗了藥,先前被倒了一小半的藥被換了一碗新的。這次等稍微放涼了,昭懿才端起藥碗,喝藥總是苦的,她卻逼著自己一口氣喝完。
喝完後,她把藥碗放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作,也不知道發作起來是什麼樣子,想著躺在床上應該會好些。沒跟昭霽元說話,自顧自地走到內間榻上躺下。
窗頁開了半展,方才晴朗的天這會子又變了,雲翳密布,天色轉暗,未幾細細綿綿的水珠落下。
昭懿斜臥榻上,枕著自己的一隻手,另一隻上了藥的手搭在床邊,等到困乏了,肚子還沒有一點動靜,她不得不坐起。
像是想到什麼,她穿上繡鞋走了出去,昭霽元還在外間,明明雨絲都飄拂到他臉上,卻依舊臨窗而立。
“皇兄。”她輕喚他。
昭霽元微微側眸,眸光在窈冥屋室恍如風中燭火。
大夫除了診出喜脈,也道昭懿先前似有服用過藥性極強的涼藥,體虛虧損,經行腹痛,若用虎狼之藥墮胎,恐愈發勞傷血氣,難再有孕。
“那藥到底是何藥?”昭懿又一次問他。
他不答,隻把人叫過來,然後抱住她。昭懿被抱得有些疼,十六歲的年紀與兄長如今親近,哪怕這幾日……她依舊難以適應,微微掙紮了兩下,以為會被說彆動,但真被鬆開。
昭霽元鬆開她便出了房門,到深夜才回來。
她從睡夢中忽然醒來,窺到床邊有道身影時,心不由跳快了幾分,後才問:“皇兄?”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嗅到很淡的血腥氣。
那道身影嗯了一聲,“繼續睡吧,天還沒亮。”
昭懿一時都不知道作何回答,這些時日她都是跟昭霽元同宿一屋,隻是她睡在床上,昭霽元睡在羅漢榻上,白日見他揉過肩膀,想來是睡得不舒服。
想了想還是沒有多話,她重新闔上眼。
十日時光如彈指,藥浴還在繼續,從一開始捆手覆眼,到如今昭懿自己主動纏上雙眼,不是沒有提過自己沐浴,可次次都被拒絕了。
不過她發現昭霽元變忙了,原先是白日有大半時辰耗在房中,近來兩三日都是夜深了才回來。
昭懿也不多做什麼,每日就待在房中,入睡前會給昭霽元留一盞燈。嘉月出現在她房中也是深夜,她腳步匆匆進來,一把拉起還躺著的昭懿,“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