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驀地被掀開,昭懿把孔二娘擋在身後，對上一雙毫不客氣的眼睛。那人把呂仲直接踹下，像一匹狼輕輕鬆鬆躍上驢車。
“居然還有兩個女人。”來人語氣淫.邪。
在昭懿認知裡,擁有綠眼珠子的人是菩薩蠻奴,是供貴族們差使的奴隸，他們大多沉默溫馴,女奴貌美,男奴力氣大,適合做體力活。
但眼前的這群人顯然不同於她見過的菩薩蠻奴，他們是蠻匪,還是食人的那種。
昭懿的背十分僵硬，寒風從外麵刮進來，好像已經鑽進衣裳，直接落在肌膚上。來人先看到昭懿,但似乎對把臉遮得嚴嚴實實,又穿得裡三件外三件,把自己弄成小圓球的昭懿沒什麼興趣，視線迅速鎖上孔二娘。
孔二娘嚇得身體發軟，整個人從座位上下滑，昭懿察覺到想扶起她,先被抓住。
那個鑽進驢車的男人抓住昭懿,將她往外丟，“來個人接一下。”
昭懿眼前一花,抱她的人已經換了一個。她口鼻都被布巾捂住,依舊被抱著自己的人身上氣味熏得作嘔，不知道這些人多少日沒有沐浴換衣過，一種濃烈的酸臭味。
“操,這小娘皮還會咬人。”
驢車裡傳來男人的罵聲，其他蠻匪一聽，哄笑起來，“鄂林你沒用啊，連個女人都搞不定，趕緊把貨弄下來，彆想著私吞，你這次最後玩。”
“憑什麼？”那個叫鄂林的人從驢車裡出來，手裡還摟抱著孔二娘。孔二娘一露麵，在場的蠻匪眼神都炙熱了些，連抱著昭懿的男人也跟著上前，“鄂林，你不厚道，你把這個給我，自己抱那個。”
“有女人抱就不錯了，彆在這裡瞎嘰歪。”
“搶什麼搶，老大先挑，輪得到你們爭。”
嘎拉圖沒摸到，有些不爽地收回手，但他一想自己的確比其他人好，至少懷裡還有個女人。他轉頭看向麵前這個布巾裹臉的女人，手剛要拉下布巾，聽到一聲聲“老大”。
一個身高極高的男人走了過來，約莫過了九尺，給人一種極重的威懾感，走動間像是地都在震。他臉上有一處橫跨右眼角到左下頜的刀疤。
“先清點東西。”男人語氣低沉地說。
這些蠻匪把驢車裡的東西都搜刮乾淨，綁來的人分車而坐，女人和小孩一車，男人和老人一車。
茹娘衣襟被扯爛了些，上車後一直抱著自己孩子在哭。昭懿和孔二娘縮在一塊，孔二娘麵色灰白，她心裡直後悔，如果不是她說要來投奔她三妹，昭懿也不會跟著她來到這裡，碰到這遭事。
這下完了。
昭懿情況也沒比孔二娘好到哪裡去，她被先前那一熏，現在還難受。這群人沒搜身，她小刀還藏在袖子裡。
但這把小刀能起多大作用？
她殺一個都恐怕很難，怕是隻能用來自儘。
自儘也未必能一定行，鄂林正蹲在車上盯著她們。他目光一直來回打轉，最後落在那個小孩身上，像是讒壞了
，一直咽口水。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天色徹底暗了，驢車停了下來，小孩先被抓了下去，他下去時哭得淒慘，一個勁叫爹娘。茹娘想救，反被鄂林摟住，他還不乾不淨地想要親茹娘的嘴。
茹娘剛烈，拚了命地不從，鄂林似乎覺得掃興，當即抬手要打她。
“鄂林，你又犯渾，打壞了你來陪？”
有人叫住鄂林。
鄂林不爽地舔了下唇，反過來又盯上孔二娘。不過這回沒等他動手，自己先被人趕下來。
上次就是鄂林把一個女人打壞了，其他人都防著他。
昭懿像沙包一樣被扛下馬車，她吃力抬頭打量周圍，一片荒地上駐紮著幾個帳篷，遠方一片濃黑，看不清方向。
三個女人被單獨帶到一個帳篷，比起關押著老人和男人那邊，這邊擠進來的人更多。
蠻匪的首領踏進來，鷹目掃過麵前的女人，孔二娘麵容清秀，茹娘身材豐腴，左邊這個……
藏頭藏尾，臉都看不清楚，還穿得那麼臃腫。
首領抓起茹娘，往自己肩膀上一甩，“這個歸我。”
剩下的男人紛紛把目光投向孔二娘，但還輪不到他們分，還有二當家。二當家沒有首領身形那般魁梧，但也比起大昭的男兒高大許多，他選中了孔二娘。
正要帶人走，小腿突然被抱住。
“我跟姐姐一塊的，你要帶也要把我一塊帶走。”抱住他的人是那個被剩下的女人，布巾下的聲音悶聲悶氣的。
“不行！不行！二當家你怎麼能占兩個！”
“絕對不行！”
“我們一個都沒有！”
“……”
一時間帳篷裡的男人們都在反對，但二當家笑得很高興，他空著那隻手摸了摸下巴，“這女人自願跟我，你們排在我後麵等吧。”
他彎腰把昭懿抱起，毫無壓力地帶著兩個人往外走。
二當家沒有單獨的帳篷，但跟他同帳篷的沒分到女人，這會子去做飯了。他進了帳篷後，把昭懿和孔二娘放在毛毯上，他對識趣的昭懿很滿意，但更想先對孔二娘一親芳澤。
摟著人壓在毛毯就想親，可一隻手橫插過來。
“為什麼先親姐姐呢？”
這樣拈酸吃醋的小語氣，二當家什麼時候聽過。原來擄來的女人看了他們都隻會哭，這下子他新奇了，可手還不願意鬆開孔二娘的肩膀，“我先親了她再親你一樣的。”
“不行，你必須先選我，你親了她再親我，多惡心啊，我在家裡的時候所有東西都是我先用，用過之後再能給姐姐用的。”
說著，還用完全沒力氣的拳頭錘他一下，“你要不答應，我就去找旁人。”
二當家也非完全傻子，哪裡看不出昭懿在故意找借口。尋常女子哪裡會在這個時候爭一口氣，隻恨不得輪到自己的時間越晚越好，可這般嬌氣模樣，實在沒有見過，就算是個醜八怪，他也認了。
他當下鬆開孔二
娘要去抱昭懿()，可一雙手臂又纏上他的脖子⑵()⑵[()，“郎君要舍、舍了我，選妹妹？那我、我也不依的。”
孔二娘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眼裡全是驚恐。
二當家頭一回被兩個女人爭奪，脖子上一雙手，手臂那裡也有一隻手，先是一喜，後又覺得煩，“爭什麼爭。”
他心裡還是更屬意孔二娘，壓下頭要親，感覺到孔二娘的腿夾住他腰時，他心裡還樂，下一瞬——
噗嗤一聲。
刀捅進皮肉的聲響。
昭懿不敢有任何一絲停頓，她抽出小刀，又往男人後背捅。孔二娘同時死死捂住二當家的唇，二當家震怒地要甩開孔二娘，可昭懿猛然坐起壓在他的腿上，兩個人一人從下方鎖住他，一人從上方壓住他，拿著小刀不斷地，瘋狂地捅。
直到布巾上濺滿血，她陡然卸了力氣，往旁邊一滑，又想起什麼，用力推已經變成死屍的男人，孔二娘快被嚇傻了，眼珠子一動不動。昭懿推不動重得如一座山的男人，隻能反過來想把孔二娘從他身下拖出來。
孔二娘被昭懿的手一碰，渾身一激靈，再看到男人死不瞑目的眼睛，差點尖叫出聲，生生咽下去後，在昭懿的幫忙下爬了出來。
昭懿重新拔出小.刀，把上麵的血在地毯上蹭乾淨後。外麵現在很吵，她們殺人的動靜被掩蓋住了，隻是掩蓋不了多久，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人發現二當家死了。
孔二娘頭一回殺人，她顧不上疼痛，爬到昭懿旁邊，“怎麼辦？現在怎麼辦？”
昭懿用布巾的裡層擦了下眼睛，眼睫似乎沾到血了，不舒服，“兩條路，要麼跑，要麼用這個小刀自儘。”她頓了下，“跑的話，我們應該救不了其他人。”
她們剛剛能殺了這個二當家，完全算得上僥幸，自保尚且很難，更彆說救下其他人。
但她知道孔二娘向來心善，不然也不會把來曆不明的昭懿撿回去，所以說出了後麵那句話。
孔二娘聽到這話，表情一怔。
昭懿看著她的眼睛，“姐姐選吧，沒什麼時間了。”
孔二娘唇瓣動了又動，急得眼淚都落下來，“不行，他們太可憐了，妹妹，你跑吧，我想辦法救他們，還有個小孩呢，我不能看著人就這樣被……”
她都不敢說“吃掉”這個詞，太嚇人也太惡心了。
她的回答在昭懿的意料之中，昭懿沒有對孔二娘的善心多加評價，隻點了點頭，“那我和姐姐一起吧。”
“不行，你走，我一個人來救他們就可以。”孔二娘推昭懿，要讓她快點走。
昭懿力氣全在剛剛用完了，被一推差點倒地上，孔二娘發現後，忙又把人扶住。
“我沒力氣了，跑不動的。”昭懿平靜地說，孔二娘忽而抱著昭懿無聲哭了起來，她手臟，隻能用衣袖給孔二娘擦眼淚。
孔二娘沒哭幾下，自己也胡亂擦了擦，這個時候不是哭的時候。昭懿見她心情略平複了些，起身走到帳篷的一處角落，先凝神聽外麵的動靜，
()然後用手裡的小刀劃出一個小洞，從小洞往外看。
沒人。
她把洞劃得更大，回首招手讓孔二娘過來。兩個人從洞裡往外爬，帳篷的這一麵雖然沒人，可人說話聲離她們很近，近到她們不得不屏住呼吸，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出了帳篷後，昭懿蹲著身體往旁邊看，右前方和左前方都有帳篷，也都有動靜。
淒烈的哭聲隨著風送入她耳朵。
是茹娘的哭聲，從左前方的帳篷裡傳來的。
也就是說左前方的帳篷是那個蠻匪首領的帳篷。
哭聲一聲比一聲淒慘，還伴隨著其他地方傳來的笑聲。
“老大彆太猛了。”
“二當家那邊怎麼沒什麼動靜？”
“二當家怕是醉死過去了。”
昭懿不覺得自己有孔二娘善良，可是聽著茹娘的哭聲，讓她前所未有地覺得惡心。
這些人都該死，他們不把人當人看。
孔二娘也聽到了哭聲，她知道昭懿有多漂亮，如果被這群人看到昭懿的臉，後果不堪設想。
她是想救人，可也不能讓昭懿遭受茹娘那樣的事。
“妹妹，我們跑吧。”她心裡極難受地說出這句話，說完，想拉著昭懿的手走，但這回是昭懿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