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第一百零七章 無(1 / 2)

一路喧囂, 薑醉眉一行總算到了驛館。

趙鼎胡銓等官員從頭到尾,臉已經僵硬到麻木。趁著她們進屋洗漱,胡銓咕嚕著吃了大半盞茶, 長長透過口氣,揉了揉臉, 總算緩和了些。

“趙相,你看這.....”胡銓頭湊過去, 吞吞吐吐了半晌, 沮喪地道:“北地著實太過囂張了些。”

趙鼎是債多不愁,這時反倒比胡銓看得開,眼觀鼻鼻觀心坐著,道:“囂張就囂張了,你能奈他何?”

胡銓噎了下,說到底,終究是南邊太弱, 無論如何都不是北地的對手。

趙鼎不緊不慢地道:“等著吧, 看北地究竟會提出何種要求。”

胡銓說也是, “幸虧北地眼下沒動兵的舉動,彆惹得他們不滿, 到時候又打起來,生靈塗炭。”

這時,大內福寧殿的小黃門進了屋, 來到趙鼎身邊, 低聲稟報道:“趙相, 官家昏迷過去了。”

趙鼎大吃一驚,此處人多眼雜,他按耐住心裡的焦急, 問道:“太醫如何說?”

小黃門回道:“太醫已施過針,在等著官家醒來。皇後娘娘差小的來,與相爺稟報一聲。皇後娘娘已經吩咐禁軍班值,將建國公帶進了宮。”

趙鼎吃了一驚,邢秉懿帶建國公趙瑗進宮,就是要防著趙構駕崩,為立儲做準備了。

趙瑗年紀比趙璩大,跟著太傅讀書,人也聰慧。要在他們兩人中間挑選一人,按理來看,趙瑗比趙璩合適。

隻是,兩人年紀終究小,正式親政,得等到大婚之後,還需要十餘年。

這十餘年,帝王年幼,需要帝師輔佐,後宮還有太後邢秉懿......

趙鼎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麵上卻不敢露出半點端倪,交待了小黃門幾句好生伺候,便打發他回了宮。

胡銓見趙鼎左立難安的模樣,看著小黃門離開的身影,疑惑問道:“趙相,可是官家有了旨意來?”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趙鼎壓低聲音,飛快說了大內發生的事情。

胡銓臉都白了,著急地道:“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出差錯。”

趙鼎點頭,道:“彆急,先穩住北地的使節,等下我們趕緊回宮。”

胡銓如何能不急,趙構駕崩的話,他膝下無子,趙瑗與趙璩都年幼。北地虎視眈眈,主幼臣強,如湘湖一帶不太平,張俊等人手握重兵......

這時,薑醉眉等人換洗之後來到了大堂。趙鼎蹭地一下站起身,她微楞住,上下打量著他,不禁笑道:“讓諸位等久了,我們這就開始吧。”

趙鼎見自己沉不住氣,懊惱了下,趕緊穩了穩神,客氣道:“已快到午飯時辰,驛館準備了些臨安吃食歡迎諸位到來。薑使節不若先用飯,午歇之後,我們再商議。”

薑醉眉挑眉,敏銳地道:“趙相可是有緊要之事?”

趙鼎萬萬不敢在薑醉眉麵前透露出一絲一毫,正準備找借口糊弄過去時,門外傳來陣陣的吵鬨哭聲。

留在臨安等候春闈的考生,聽說趙構被趙寰封為了“昏德侯”,認為受了奇恥大辱,齊齊到驛館門前慟哭。

“北地傲慢,目中無人,辱我大宋天子,孰可忍孰不可忍!”

“行如此羞辱之事,北地豈有合議的誠意?”

“應下合議的官員,等同於竊國之賊,其心可誅!”

考生激動不已,官兵緊張兮兮地擋在門前,生怕他們闖進去。

趙鼎忙走出去察看情形,他剛露麵,就被他們指著道:“就是他,他身為相爺,不為主分憂,還舔著臉與北地合議!”

“定是拿了北地的好處,要將南邊賣給北地。”

“殺了北地使團,替官家報仇雪恨!”

罵聲震天,趙鼎氣得臉都青了,大聲嗬斥道:“胡鬨!你們懂甚!”

“你私底下乾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不與外人知,我們如何能懂這些下作之事。我想問趙相一句,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趙相替官家接了封侯誥封,趙相可是代官家行事,做了官家的主?”

這句話,可謂是要將趙鼎打成反賊,暗指他有篡位之意。

趙鼎氣得臉色鐵青,見他們有備而來,此時不是辯解的時機,也與他們辯解不清。

這群考生定是被人煽動,挑撥著前來鬨事。

趙鼎冷哼一聲,吩咐官兵道:“將他們帶走,為了使節的安危,閒雜人等一律不許靠近驛館!”

誰知趙鼎的話一出,好比是火上澆油,群情頓時激奮起來。他們一起往前衝,官兵手忙腳亂擋著,被他們逼得節節後退,眼見就要攔不住了。

薑醉眉站在門口聽了會,眉毛挑了挑。

不出所料,果然來了啊!

薑醉眉對虞婉娘她們吩咐了幾句後,往外麵走去。一旁的胡銓見了,連忙勸阻道:“薑使節,萬萬不可,外麵鬨得厲害,你這一出去,實在是危險啊。”

虞婉娘她們捧了苗刀,抬著長案走了過來。胡銓等一眾官員不知所措看著,薑醉眉道:“無妨,我且出去會一會他們。”

胡銓不放心,想要繼續攔著,李彌遜悄然拉了他一下,朝他使了個眼色。

胡銓便站住了,由著她們在門口擺好長凳長案。薑醉眉大步走出屋,踩著長凳,抽出苗刀,殺氣騰騰往地上一頓。

刀尖與青石地麵相撞,發出嗡地金石撞擊聲。薑醉眉麵無表情塌上長案,冰冷的目光掃過底下眾人,身上散發出比刀鋒還要凜冽的寒意。

哭喊吵鬨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抬頭仰望著俯瞰眾生的她。

薑酔眉暗暗定了定神,抬起苗刀朝人群中一指,輕蔑地道:“可是你要殺了北地使團?”

那人被薑醉眉拿著鋒利,足足快有他大半人高的苗刀指了出來,情不自禁瑟縮了下,壯著膽子道:“你們前來合議,卻是行侮辱之事,讓人如何能忍!”

薑醉眉嗬了聲,譏諷地道:“趙構都能忍,你不能忍。瞧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光長嘴,沒長腦子的德性,你算個逑!”她看向一旁焦頭爛額的趙鼎,道:“趙相,他汙蔑你,你可要彆繞過他,仔細查清他的祖宗八代!”

趙鼎心思微動,順著薑醉眉的刀鋒看了過去,在那人身上來回打量,對著身邊的官差吩咐了幾句。

那人臉色大變,這是要槍打出頭鳥了!

薑醉眉代表著北地,北地向來軟硬不吃。要是使團在南邊出了事,北地的大軍,肯定會揮師南下。而他連著家族,先得倒大黴。

其他人見狀,趕緊上前護著了那人,趁亂要往前衝。

薑醉眉臉一沉,苗刀在身前用力舞過,刀尖差點劃到他們身上,驚得他們接連後退。

“找死!”薑醉眉怒斥了聲,看向一邊呆愣愣的百姓,高聲道:“你們可知,北地的鹽價幾何?你們可知,北地的商隊能通西域,大理國等番邦?你們可知,北地的娘子們也考科舉,入朝為官?除了讀書人,有手藝的工匠,也能參加科考,考中之後,同樣可以進入衙門當差?”

趙鼎直覺著不妙,百姓們已經興奮起來,期盼地看著薑醉眉。

薑醉眉道:“我們此次前來,就是打算讓南邊的百姓,能吃到與北地相同價錢的鹽,能讓你們的貨物,通過北地的榷場,能賣到西域,番邦,大理國等地去!南邊與北地的科考一樣,無論男女,隻要有本事,都能參加!”

能買到便宜的鹽,能賺到更多的銀錢,能考科舉進衙門當差。

百姓們頓時歡呼如雷,娘子們更是被巨大的喜悅,衝得淚流滿麵。他們不約而同朝鬨事的考生怒目而視,擼起衣袖就要打。

民意對上民意,端看誰的聲音大。考生不過爾爾,要麵對的,是數百倍千倍,甚至全南邊的百姓。

考生見機不對,趕緊抱頭鼠竄,逃得飛快。眼見一場無法收拾的大亂,瞬間消弭於無形。

趙鼎胡銓他們都呆住了,沒曾想,還沒開始合議,薑醉眉就將她們的條件透露了出來。而且這些條件,對百姓大大有益!

可仔細算起來,薑醉眉口中提及的幾點,都是南邊朝廷自己的事務。北地這手,伸得太長了些啊!

百姓日子不好過,做買賣的富紳錢袋縮了水,也一肚皮怨氣。小報上三天兩頭刊載的文章,娘子們要與男人一樣參加科舉。

南邊朝廷要是再反對,不用北地出兵,百姓們就得先反了。

趙鼎肩膀塌了下去,連聲歎氣。唉,他這差事辦得,如何能回去交差。

薑醉眉從長案上躍了下來,收回苗刀,朝著趙鼎笑眯眯道:“趙相,亂子已經解決了,走吧,我們繼續商議細則。”

趙鼎滿肚皮官司,袖著手斜睨向薑醉眉,乾巴巴道:“薑使節真是好手腕!”

薑醉眉隻當沒聽出趙鼎的嘲諷,笑著道:“來之前,趙統帥統統交待過。既然你已經見識到,我醜話先說在前麵,你們休得耍心機,沒事找事。還有,做事乾脆些,彆隻顧著鬥來鬥去,互相拖後腿。趙統帥脾氣好,我脾氣可不大好,還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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