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芸來不及管理表情,處於神魂遊離的狀態之中。
她伸手想扶東西,抬胳膊撲了個空。
程嶺墨看著她慢慢蹲下,縮成小小一團。
他負手,垂眼望之。
好像在說,小老虎,紙片片糊的。
而溫芸無助可憐的樣子,又回到了他熟悉的,勝券在握的掌控感。
“溫溫。”程嶺墨聲音如暖蜜,走近,也蹲下,“或許我的考量無法完全顧及你的感受,但你要信我,我是全心全意疼你愛你。”
他的掌心蓋於她的手背,冰涼如水。
“我們相識相愛以十年為單位,彆的男人怎麼能比,我有心無力或許讓你難受,但他滿嘴謊言,是會傷害你一生的。”
程嶺墨的手夠溫暖,試圖與以前的每一次一樣,些許小恩小惠的施舍,讓她誤以為是可靠的歸宿。
可就是這一燙,溫芸一哆嗦,下意識地要收回手。
程嶺墨一把握住,不鬆。
溫芸疼,皺眉低嚷:“放開。”
程嶺墨變本加厲,捏得她骨頭似要斷裂。
就在這時,趙東沿的聲音像劈開的春雷,轟的一聲炸在耳朵邊,“——你他媽耳朵聾了啊!她要你鬆手!”
程嶺墨的胳膊被悍力擋開。
趙東沿還留了一分理智——這貨不能死在這,這裡是溫芸父親留給女兒的家。
程嶺墨疼白一張臉,捂著手腕冷聲譏諷,“你也配?”
“配不配你說著不算,”趙東沿指了指溫芸,“程嶺墨你要還是個男人,就離她遠一點,你是真想逼死她,來滿足你那可笑的成就感嗎?”
程嶺墨怒吼:“該滾的是你!”
趙東沿腮幫子咬得緊緊的,垂在腿側的拳頭再也不想披上文明的標簽。
他抬手,毫不猶豫地揮拳。
程嶺墨明明可以躲開,但卻笑著,挨了這一下。
踉蹌倒地的姿態,對他這樣的天之驕子實屬狼狽。
但程嶺墨需要的就是此刻的狼狽,便能證明他剛才的話。
“溫溫你看。”程嶺墨拭淨嘴角的血,平靜說:“趙東沿就是有這樣暴戾瘋狂的傾向,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科學。”
趙東沿腦子嗡的一聲,像無數的匕首齊齊紮下,成為一片雪茫茫的空白。
尤其從程嶺墨,從他畢生之敵,從曾將他的自尊狠狠踩在腳下的人嘴裡說出。
這不是揭短,這是陳述事實。
正因為是事實,趙東沿無任何反擊的勝算。
媽媽是精神病患者。
吃藥都無法控製,最嚴重的那一類。
溫芸還知道了什麼?
關於他爸的死,難以啟齒的過去,閉上門,他趙家這一堆堆的破爛事……溫芸都知道了。
趙東沿太陽穴的神經突突跳,像要砸出來一般。
他鼓起勇氣,或者說,抓緊最後一絲獲生的希望,慢慢抬起頭,去看溫芸。
溫芸站著,神情是麻木的,臉色是平靜卻又蒼白的。
程嶺墨走了,雖敗猶榮,帶著勝利者的姿態。
趙東沿咽了咽喉嚨,去牽溫芸的手。
他伸過去時,十幾公分的距離,整條胳膊都在抖。
“溫芸。”他叫她。
她沒躲閃。
白皙的手軟得像一灘稀泥,牽住了,卻又好像什麼都抓不緊。
溫芸點點頭,說話帶著顫栗的氣音,“你休息吧,我回單位,還有工作要處理。”
趙東沿不傻,這要還聽不出是體麵的台階,那他就是真傻了。
高鐵票買錯了點,最後一班到Z城是淩晨,去福城的中巴車停運,他就坐在零下十幾度的候車廳一整晚,捏著手機,冰冰涼涼的,沒有等來任何牽掛。
次日,鄔源以為看花了眼,“我靠!沿哥你咋就回來了?不是,溫姐呢?你們沒一塊兒回啊?”
問題太多了,聽清楚最關鍵的一個,趙東沿頓了下,說:“沒‘我們’了。”
“啥?”
趙東沿彆過臉,殘酷的冷靜,“她不會再回來了。”
鄔源愣住許久,反應過來,“溫姐,她,她是不是知道了?”
趙東沿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