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 114 章 第十二張牌(2 / 2)

那是一條很長很長的雪白走廊,無論是往前進,還是向後退,都是一成不變的白色,枯燥到蒼白。

一身黑的六道骸置身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這裡的空間寂靜到滲人,隻有單調的,鞋跟敲擊地麵的輕響,而走廊並不算太長,舉目望去,儘頭是一扇同色的門。

[你不是說不給彭格列賣命嗎?]我一邊通過六道骸的視野到處打量,一邊利用幻術鏈接思維,和他在腦海中溝通。

六道骸表情哼笑一聲:[彆把我和彭格列扯上關係,我也從來沒給黑手黨賣過命。]

……嘴硬吧你就。

我懶得就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和他多辯,轉而觀察起四周的頸項。

越看我就越是覺得奇怪,周圍環境給我的感覺更像是醫院的長廊,雖然明亮,但是透著一股沒有希望的死氣沉沉,和“遊樂場”這三個字並不相符。

[不太對勁。]六道骸邊走邊和我說話。

[哪裡不對勁?]

[我進來得太輕易了,守衛不堪一擊。明明口頭禁止所有人靠近,但是實際的阻攔手段卻近乎於無。]

[你覺得他是因為自大還是自信?]

六道骸伸出了帶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毫不猶豫地推開了走廊儘頭的門,隨後一秒不停的走了進去。

我嚇了一跳,但定睛一看,卻發現門後並不是全新的區域,而是一條一模一樣,毫無變化的純白走廊。而走廊的儘頭,是一扇同色的門。

六道骸見狀,反倒是提起了一點興趣。

[你覺得下一道門後麵是什麼?]他在意識中問我。

我一邊觀察一邊猜測:[我覺得還是一模一樣的走廊,這裡不是幻術,就是多層空間折疊,白蘭還有這種技術嗎?難道他的防禦手段就是累死闖入者?”]

[也許。]

六道骸加快了腳步,很快他推開了第一扇門,結果也不出所料,仍舊是一成不變的純白走廊。

於是繼續往前,他仿佛不會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開門這個動作,而門後的景色始終千篇一律,毫無變化。

重複而又枯燥的機械動作足以使人發瘋,但六道骸卻擁有驚人的耐心。

即便是再平常的場景,循環無數次也變得驚悚了。普通人在這裡可能已經精神崩潰了,好在在場的“兩個人”都是精神力相對強大的幻術師,並不會被這種低級的心理暗示影響。

很快,在重複開到第九百九十九扇門的時候,六道骸一直毫不猶豫的動作忽然停下了。

他皺眉盯著眼前的把手,像是在猶豫。

[骸?]

我在意識中出聲問他,六道骸卻怔怔的,並沒有及時回複我。

於是我也隻好被迫同步盯著門把手發呆,這裡給我的感覺有些奇怪,明明是如此壓抑的場景,我卻不覺得討厭,甚至對門口的事物產生了一絲不合時宜的期待,仿佛那裡麵有什麼和我休戚相關的東西。

……想知道裡麵會是什麼。

……要是我本人也在就好了,現在就可以不管六道骸,直接走進去。

諸如此類的念頭充斥了我的大腦,我一邊覺得突兀和不對勁,一邊又難以控製這種想法產生。

作為可以催眠的幻術師,我很清楚自己並沒有被精神操控,以上這些念頭都是來源於我自己,像是某種強烈的預感。

六道骸的雙眼定定地注視著眼前雪白的大門,似乎低聲說了句什麼,但是我陷入了自己的思緒,沒有聽清。

[後麵有什麼?]正在給我開意識共享的六道骸也察覺到了我此刻焦灼又矛盾的心情。

我猶豫了兩秒,選擇實話是說。

[不知道,隻是預感而已,我想進去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六道骸的臉色有些發白,然後他抬手,將這最後一扇門打開了。

——門後的畫麵終於出現了改變,我看到了刺目的光線。

六道骸緩緩走了進去。

我的精神高度緊繃,想要看清到底是什麼在吸引著我,但是意外就在這一刻降臨了。

就在六道骸完全走進去的下一秒。

我和他之間的聯係,忽然斷開了。

毫無征兆,令人猝不及防。

*

他的身體在抗拒走進這扇門。

就在他站在那第一千扇門前的時候,六道骸的骨骼震顫,像是有電流經過。

[骸?]耳邊傳來了她細細的聲音。

[我從沒打算為你出生入死。]

他的聲音放得很低,於是理所當然地沒有得到答複。

明明是在這樣千鈞一發的時刻,六道骸的思維卻彌散片刻,不受控製地想起了他曾經聽到過的一個故事——那是大概是十幾年前了,他尚且年幼,和一群差不多年級的少年,縮在黑手黨的地下實驗室,等到一場又一場,看不到儘頭的折磨。

不過即便在這種壓抑又朝不保夕的時刻,人隻要活著,就還是會樂於去找點樂子,哪怕聚在一起說點沒頭沒尾,胡編亂造的故事。

傳說世界上有一種可以迷惑人心的花,沒人見過它真實的樣子,因為所有人在聞到它所散發出來的幽香之後,就會神誌失常,隨後陷入永恒的幻覺。

被花香影響的人會主動去做一些正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比如投身烈火,淌入汪洋,在極寒之地褪去所有保暖的衣物,最後麵帶著微笑死去。

聽完這個故事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露出牙酸的表情,唯有六道骸不動聲色。

說這個故事的人在半個月之後就死於一場移植手術,但這個故事六道骸卻一直記到如今,他自己都說不清是為什麼,明明也沒有很喜歡這個故事。

而此時此刻,他卻真的聞到了一股馥鬱的花香。

[我想進去看看]

不過我不是那些會因為幻覺喪失生命的人,六道骸想,大不了就是舍棄眼下的這具身體。

於是他推開了門。

*

被單方麵切斷和六道骸的精神聯係的時候,我其實並不十分擔心他的安危。畢竟六道骸現在所用的是裡奧的身體,哪怕真的發生他也解決不了的危急,大不了直接拋棄這個的馬甲,轉頭換個肉.身,照樣興風作浪。

會議室裡的人不明所以,隻有庫洛姆,因為和六道骸心神相通,所以察覺到了一點異樣。

“骸大人……”少女的神情緊張。

我低聲安慰她:“就算打不過,他至少跑得掉。”

庫洛姆雖然仍舊不安,但仍舊強打精神,勉強朝我笑了笑:“嗯……”

但就在這個時候,異變徒生。

庫洛姆的雙眼忽然失神了一瞬,隨後她發出了一聲受到重創般慘叫,隨後她臉上的血色儘褪,化成紙一樣的白。

與此同時,她原本還正常的腹部忽然發生了詭異的凹陷,仿佛身體裡的內臟在瞬間消失了一大半——十年前庫洛姆才接觸幻術沒多久,隻是個半吊子幻術師,因為車禍缺失的內臟,一直是靠六道骸的力量勉強維係的。

庫洛姆某種程度上,可以代表她身後六道骸的真實狀態。

我唰的一下站起來,一把攬住少女的肩膀,同時空餘的那隻手飛快按住她的腹部,用幻術重新構建了內臟。

——少女乾癟扁平的腹部逐漸鼓起,重新恢複了正常。

庫洛姆這才勉強緩過一口氣,她掙紮著握住我的手,眼淚已經同時湧了出來:“……骸大人!”

我麵上仍舊維持著鎮定,但是心中卻也不由自主地忐忑起來。

理智告訴我,六道骸狡兔三窟,經驗豐富,沒理由在這種時候翻車,但庫洛姆的表現卻讓我不得不動搖。

就在我心神不寧的時刻,我忽然頭一暈,隨後眼前飛快閃過數個毫無關聯的畫麵,像是有人強行將這些塞進我的大腦。

而能做到這一點的,唯有經常與我精神互通的六道骸。

我想要反過來追溯他的位置,卻發現對方仿佛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來路茫茫,若有似無。

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卻無法判斷他的位置。

最後還是理智占了上風,我用力掐了把自己,逼自己集中精神。然後摒除雜念,努力將六道骸傳遞到我腦海中的畫麵鐫刻在心中,確保自己不會忘記。

——一張地圖,一份基地的內部構造圖,最後,還有一張繪著人物的卡片。

卡麵上繪著一個倒吊在樹上的男人,而他的雙手被縛在身後,無法動彈。

這是塔羅牌的第十一張牌,倒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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