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1 / 2)

一切也正如胤礽所料的那樣, 流民入閩後掀起了多次同當地居民的小規模衝突,當地居民因此沒少向官府遞交投訴信。

一時之間官府原本好不容易在百姓中間立起的公信力已經有些下滑,甚至有些脾氣暴躁的當地居民在遇到這樣的衝突後, 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尋找官府, 而是以暴製暴!

這也進一步增加了流民與當地百姓之間的矛盾。

姚啟聖這兩日因為這事兒急的嘴角長了兩個大燎泡,整個人這段時期來去匆匆,風風火火,渾身上下都籠罩著低氣壓, 尋常沒有人敢輕易招惹。

“太子爺,這已經是近來的第九起流民衝突案件了, 可是咱們一直都找不到您所說的背後指使之人, 會不會確實是這些流民野性難訓,所以這才有了如今這一幕……”

此時的福建, 天氣已經可以稱得上炎熱。

胤礽捧著被冰鎮過的芒果酥酪,整個人被冰塊融化後的嫋嫋白霧所籠罩, 看起來倒是頗有一種仙氣飄飄之感。

姚啟聖的話沒能讓他的眉毛皺上一分一毫, 胤礽反而淡定的讓人也給姚啟聖送上了一碗荔枝酥酪。

“姚總督,彆著急, 先吃一碗酥酪, 敗敗火吧!”

胤礽說的那叫一個風輕雲淡,淡定如山,讓姚啟聖都不由反思起, 是不是自己太過急躁了?

於是姚啟聖一摸後腦勺, 也一屁股坐在了胤礽的身旁,他一想起自己都不如一個八九歲的男娃娃能沉得住氣,也是不由麵上一熱。

“好,多謝太子爺, 賜此佳肴,臣一定好好品嘗。”

姚啟聖一麵說著,一麵拿起瓷勺將那白嫩香甜的乳酪盛了一勺,送入口中。

酥酪上麵所撒的荔枝碎肉乃是自荔枝罐頭中取出的荔枝切碎而成,被冰鎮過後並不顯得太過甜膩,吃起來口感正正好。

美食總是能緩解人焦躁的情緒的,姚啟聖將一碗酥酪三五下吃了個精光後,方才覺得心中的那一點火氣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呼出了一口涼氣:

“太子爺今日賜臣這碗酥酪,莫不是要告訴臣……等事件沉澱下來後,自然一切水落石出?”

酥酪者,以牛乳與糖加熱冷結而成,是以太子爺莫不是想對眼下這件事進行冷處理?

姚啟聖心中如是猜測,隻見胤礽將一勺沾了芒果果醬的酥酪送入口中,原本享受的表情也在聽了姚啟聖這話,不由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姚總督怎麼會這麼想?孤不過是想讓您嘗一嘗咱們的新品荔枝罐頭與這酥酪的結合可算相宜?若是相宜,日後罐頭的銷路又有一個方向了!”

胤礽這話一出,姚啟聖的臉頓時紅的和熟透了的蝦子一樣,忍不住低下頭去。

讓你瞎猜!

讓你瞎猜!!!

太子爺才多大的人怎麼會有官場那些人喜歡暗搓搓隱喻什麼的壞習慣呢?

姚啟聖頓時懊惱不已,半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這會兒他渾身上下也隻剩下了被懊惱所籠罩的情緒,卻是不曾見先前那渾身上下點火了似的焦躁感。

就連姚啟聖方才進門時,嘴角那兩個大燎泡,都不知為何縮小了不少。

胤礽看到這一幕,方才滿意的勾了勾唇:

“好了,孤就不逗姚總督了,這事兒,孤已經派人混入流民之中,想來不日便有結果。”

“欸?太子爺,您已經動手了,臣還以為,臣還以為……”

姚啟聖呐呐的說著,胤礽方垂下眼皮,淡淡的說道:

“姚總督,如今人已經都要欺負到孤的眼皮子下麵了,孤若是還坐視不理,豈不是成了民間俗語中所說的慫包軟蛋了?

既然官府明麵調查什麼,也查不出來,那孤隻有尋些旁的法子了,不日,便會有一批新的流民抵達——”

而這些流民乃是胤礽特意派來的一支全是探子的流民隊伍!

他就不信那背後之人會不上鉤!

與此同時,王家大宅裡,一位身穿青衣的少年站在窗前的書桌旁,他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支青玉筆,不知道在寫著什麼。

“二少爺,您吩咐的事兒已經辦妥了,您看……”

“繼續,不許停,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的慢慢來。那船廠背後的靠山乃是當朝太子,我總不能與其硬碰硬,方得徐徐圖之才是!如今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

王管家在腦子裡麵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回答,方恭恭敬敬的答道:

“回二少爺,一切皆如您所說的那樣,現在流民與普通百姓的爭鬥已經從一口井的打水問題上升到了上工!”

王管家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如似的說著,二少爺實在是有些太過多智近妖!

誰能想到起初流民之間的紛爭,僅僅是因為流民在普通百姓家門口附近的一口井中打了一碗水呢?

按理來說,這小小的一碗水若是與人好說,這天底下想必沒有人不願意舍出一碗水。

可是,二少爺卻偏偏讓流民作出霸道之姿,直接去挑釁本就有些擔憂,精神敏感脆弱的當地百姓。

於是,一場言語衝突很快便引發為肢體衝突。

日後種種都會比那日更勝一籌,時至今日,此前因為種種衝突所積壓下來的矛盾已經在流民與本地居民一同上工的時候,又一次被爆發了出來。

這一次的爆發是那樣的水到渠成,是那樣的理所應當。

而這一切的幕後操盤手,便是眼前這位年僅十六歲的少年。

王管家小心翼翼的看著少年,那認認真真,不動聲色寫字的模樣,屏住了呼吸。

少年一身蒼白皮子,白到連血管都可以清晰可見的,皮子上表情不動如山。

他垂眸提字之時,誰能想到他不過是一卑賤的商人之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博學廣記的小少爺。

可,他對人心的利用簡直到了極限,所有人的反應都似乎踩在他所預料的空間之上。

“對了,官府那邊的尾巴掃的怎麼樣了?”

少年淡淡的聲音,讓王管家立刻繃起了全身的神經,他連忙回答道:

“您放心,咱們的人都如您所說的那樣掃乾淨了尾巴,便是去尋找流民之人,也不是咱們府中的人,被人拿捏不住任何話柄!”

王二少爺這時方淡淡的嗯了一聲,將手中的青玉筆擱置在了一旁,他看著那白色宣紙上的四個墨色大字“動心忍性”,勾了勾唇。

“王管家,你說本少爺是不是給她自由的時間太多了?”

二少爺口中的她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而王管家聽到這個詞後,背後的汗毛直接炸了起來。

“大少,不,吳姑娘她,隻是不知道二少爺您這通身的本事!如若您與太子爺一同生在皇家,吳強孰弱尚不能確定呢?”

“皇家?嗬。”

王二少爺輕嗤一聲,沒有多說什麼,但其中的不屑之意不言而喻,王管家立刻將頭低得更狠了些。

“好了,不說了,和我一起去看看她吧。這些日子沒有本少爺在身旁,他倒是在那姓徐的麵前笑了許多次,本少爺就這麼不招她喜歡嗎?”

“這……許是吳姑娘顧及著當初的那婚書乃是與大少爺所結,是以對您有些排斥。但,若是吳姑娘知道了您的好,想通了那也就不妨事了!”

“她若是能知道本少爺的好,又怎麼會在本少爺絞儘腦汁與父親母親鬥智鬥勇之際,竟然自個偷跑出府?”

王二少爺說到這裡後,語氣變得陰測測的,王管家頓時不敢再接話,隻能縮著脖子讓自己閉口不言。

王二少爺也不準備讓王管家回答什麼,書房內又是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王管家像是想起了什麼方開口說:

“對了,二少爺,夫人和老爺這兩日在主院似乎過得有些不順心,想請您過去看看。”

“……不順心?不順心啊,那就對了!本少爺尚且過得不順心,他們又為何要順心?若不是因為他們步步相逼,晚兒怎麼會離開本少爺?”

吳秋晚所思,所想,所顧慮的事兒王二少爺不是不知道。

可正是因為知道,他才頗為自負的以為自己可以完全平衡好吳秋晚與王家所有人之間的關係。

所以,才能讓吳秋晚有偷偷離開的空隙!

王二少爺因為這事兒怨上了王家的每一個人。

可是王二少爺不知道的是,吳秋晚早已經在這一日又一日水深火熱的王家生活中,對於王家深惡痛絕。

若有能離開玩家的機會,她此生是斷然不會再回來的。

……

一支滿麵滄桑,衣衫襤褸的流民隊伍駛入了福建屬地。

他們如同尋常的流民隊伍那樣選擇了進入當地的工廠,隻不過如今因為流民暴動事件時有發生,所以後來的流民隊伍進入福建後,便會被分散打入各個不同的工廠,以免他們因為彼此相熟的情誼勾結在一起產生更大範圍的衝突。

日子就這樣平平靜靜的過了五日,而五日之後,所有繃緊神經的流民們中,一人終於等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張思是流民中最聰明的一個人,而且他似乎腹中頗有些學問,識文斷字的本事也非常人能及。

而這個時候,學問重要性也體現了出來。

具體表現在,張思不過五日之間,便已經成為了船廠的小組長,流民一半月銀的規矩也因他的到來而打破。

“張小組長,忙著呢?”

張思正在埋頭乾活,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自來熟的聲音,不由抬眼看去,便看到了一個三白眼老鼠需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裝作上工的模樣,在他周圍忙碌著。

張思聽了那人的話,頭也不抬,隻當沒有聽到,但那人也不以為忤,反而隻是發出一聲嗤笑:

“值得嗎?明明已經都當上了小組長,可是卻和當地那些普通工人拿著一樣的月銀。你們雖然是流民,可你們同樣也是大清的百姓,憑什麼要這樣對你們呢?”

男子故意挑唆著,可張思卻不為所動,終於說出了他今天以來說出來的第一句話:

“就憑我們這條命是太子爺給的,隻要太子爺有用的著我們的地方,彆說是隻給一半的月銀,便是分文不取,那也是理所應當的!”

“什麼理所應當,既然都是大清子民,憑什麼要分一個三六九等呢?張小組長,你可知道若是當地百姓做上小組長之位,這月銀可是要直接翻一倍的!”

那男子口口聲聲不離當地百姓,其中之意自然不言而喻,而張思表了忠心後,也開始配合他的表演。

於是,聽到這的張思不由皺了皺眉,裝作口不對心的說:

“曆來規矩便是如此,凡事都有一個先來後到,我們乃是後來者,何敢居上?”

“哦,張小組長倒像是讀過兩年書的,說話就是文氣!”

那中年男子似乎什麼話都接得上,這會兒捧了張思一下,隨後這才湊到張思的旁邊小聲的說:

“可……你是不知道,這規矩啊,是專門為你們這些流民所製定的!你可知道當初琉球才打下的時候,咱們這邊的百姓去那邊上工,可從來沒有這樣的規矩!”

“這……”

張思聽到這裡做出了一副驚疑不定的表情,一臉不相信的看向了那人。

那人被張思這不信任的眼神刺痛了,頓時裝作惱羞成怒的說道:

“怎麼?還不相信我說的這話?這樣,你要是等休息的時候隨便出去打聽打聽,便能知道我說的這話真與假了!”

張思聽到這裡,嘴唇狠狠的抖動了兩下,隨後這才有些不甘心的說:

“要是照你所說的那樣,那憑什麼對我們這些流民便這麼不公呢?!”

“當然是因為你們是流民好欺負,好用了!說的什麼三年落戶,可是這三年之間誰能保證這百十號的人不會有一星半點的差錯?到時候怕是要讓你給人家打上一輩子的白工了!”

中年男子將這件事的影響性進一步的擴大,擴大,再擴大,來回就這流民這條身份敏感線踩來踩去。

如果是一個正常的流民,想來被他這三言兩語的挑唆之下,早就已經一股火湧上了腦子,什麼都不管,隻想著說他口中的公平了。

而中年男子對於張思的反應也頗為的滿意,這會兒也隻是有些惋惜的說:

“可惜啊可惜,小以組長的才能,若是本地居民隻怕來年在往上升一升也未嘗不可,隻不過現在看來……”

“現在看來怎麼樣?我才來此地不過五日便被提拔為小組長,這一點上無可指摘!”

“嘖,真的無可指摘嗎?我可是聽說張小組長你在這一次的零件製作中想出了更為簡便快捷的辦法,這要是本地居民你猜如何?”

那中年男子也不知道,隻能按照自己的想象給張思畫餅:

“這要是本地居民不說升個小組長,光是賞銀也得有個百兩白銀吧?”

張思聽到這裡,不由麵無表情的想到:

他確實沒有什麼白兩白銀,可是他有分紅呀!若是按照分紅來算,隻他一年收到的分紅便已經有幾百兩白銀了。

而那中年男子尚不知胤礽對於技術人才的看重,反而通過自己的想象不斷的進行挑唆。

張思一麵隨意的迎合著,一麵套著中年男子的話。

而通過中年男子不經意間透出來的消息,張思已經可以確定中年男子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乃是受人指使,而這目的……

“張小組長,想一想你為船廠所做出來的貢獻吧!你雖是流民之神,可你的才華卻不容忽視,若是讓他們知道些你的厲害,想來以後也不敢用這身份來壓你!”

張思也見著這中年男子終於說到了重點,不由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他實在是等的有些太累了!

下一刻,張思便做出不經意的模樣,認真的看向那人:

“哦?不知這位兄台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當,隻不過以張小組長的為人,而是要是尋他們些岔子,與他們爭吵,吵得越大越好,讓流民兄弟們都站在張小組長你的身後,到時候他們自然便會發現張小組長你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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