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應,他的心猛然一沉,迅速走上前去。
眼前的人側躺在地上,左腹上有一大片血跡,目測這裡應該是主要傷口,看出血量傷到內臟也不奇怪。除此之外,隻是潦草掃視,就能發現這人身上掛著大大小小的擦傷和草屑。他是從山上滾下來了不成?鬆田腹誹著,一邊撕開他左腹的襯衫一邊加大聲音呼喚他的名字。
“鶴川!鶴川!”
“...了。”
“哈?”鬆田沒料到這家夥居然真能被自己喊醒,忙把耳朵湊到鶴川跟前。
“聽見了...”那人聲音雖說有氣無力,但不是鬆田想象中的細不可聞:“兩隻耳朵都聽見了。”
鬆田梗了一下,沒好氣地說:“就這個出血量,不是我喊你你早就過三途川了好嗎?”你還嫌人聲音大?
“嗯,謝謝你。”鶴川小幅度地抽著氣,“左腰被人劃了一刀,口子挺深的,但應該沒傷到要害。我自己動不了,能幫我做下應急處理麼?”
“你還挺能順杆往上爬的...”鬆田愣是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雖然嘴上抱怨著,但還是順著他的話拿出乾淨紗布按住傷口的近心端,用下巴和肩膀夾著手機充當光源,等出血量稍小後開始用繃帶紮緊傷口。
那口子深而狹長,鬆田看了直皺眉:“這是怎麼弄的?彆告訴我你是從山上滾下來的時候被樹枝劃的。”
鶴川看了鬆田一眼:“挺敏銳的嘛。”他聲音裡聽不出情緒:“被一個小姑娘擺了一道。”
“小姑娘?”鬆田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傷口一眼,搖搖頭:“你騙鬼呢?就這深度,這長度,一個小姑娘怎麼可能有那麼大力氣?”
“陣平啊,彆小看女孩子。”鶴川故作深沉;“她們往往比你想象得要強大得多也危險得多,各種意義上。”
“這不是各種意義,這是生理意義。如果真有這樣的女性那也不能被稱為小姑娘,要麼是戰鬥力超群的卡拉艾爾,要麼是被憤怒支配的龍宮禮奈。”鬆田說:“還有叫誰陣平呢?”*
“嗯?你不叫鬆田陣平嗎?”鶴川說:“我明白了,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帶著我最需要的東西現身,想必你的真名就是哆啦A夢吧!”
“你這家夥為什麼大出血了還有精力裝傻啊?”
“彆計較那麼多嘛,怎麼說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四舍五入我們也算生死之交了。”鶴川笑嘻嘻地看著他,如果不是過於蒼白的臉色根本看不出這人失血過多。“不用再猜啦,我沒騙人,真的是個小姑娘做的,她也確實不是一般人。”他的表情沉靜下來:“所以陣平不要再問比較好哦。”
“放心,我沒打算摻和你的事情。”鬆田輕嗤一聲,“但不管是小姑娘還是女武神——”他的聲音也沉下來:“都不是能拿刀捅傷彆人的理由。”
“我沒想捅傷他。”
“我隻是想殺了他而已。”
幾乎是那個聲音傳來的一瞬間,鬆田渾身寒毛都炸了起來。
空氣仿佛凝固,他來不及回頭,隻能看見鶴川的神色一瞬間變得驚恐而扭曲,他衝自己嘶吼著——
“躲開!!”
有人說,光的傳播速度遠遠超過聲音的傳播速度。
所以,在那個聲音落在自己耳邊的時候,身體已經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疼痛。
鬆田陣平緩緩低頭——
他看見了一截蒙上鮮紅的刀尖。
隨著刀身的退回,鬆田也不受控製地撲倒在了地上,他的身體抽搐著,隻能感受到胸口尖銳的疼痛和身體寒冷,以及生命力不住的流失。
耳邊鶴川還在急促地喊著什麼,鬆田迷迷糊糊地想著:之前不是嫌我聲音大麼,現在就自己扯著嗓子嚎了。
彆喊了彆喊了,我早就聽不清了。
哈,現在想來,看到這家夥時腦中鳴響的警報,也許是某種死亡預告也說不定。
因為幫助被害人放鬆了警惕而被凶手殺死,狼狽又沒意義,會被萩原嘲笑吧?
聽聲音還真是個小姑娘啊,鶴川居然沒蒙我。
...老爸的仇,還沒報啊。
“嗯?”女孩感受到身後傳來的拉扯感,詫異地回過頭去。黑發的青年已受了任哪位名醫看了都隻能搖頭的致命傷,但仍固執地伸出一隻手臂,牢牢地拽住了她的腳腕。
他似乎還在無聲地念著什麼,但女孩沒有興趣聽。她利落地一腳踢開青年的手,走向在原地沒有動作的鶴川。
“你比我想象中要好搞定呢,輕敵了嗎?”女孩歪著頭問他,漂亮的藍眼睛閃著光。
“......”鶴川隻是沉默著看著她。
女孩的眉緩緩皺起。
她討厭麵前男人的眼神。
那種仿佛注視著實驗的小白鼠一般,居高臨下,冰冷而評估的眼神。
所以她一刀捅進了他的心臟,讓那雙眼睛的光緩緩褪去了。
不遠處,自行車車輪的聲音“吱嘎吱嘎”響。警燈特有的紅藍光芒照進了巷子。
“之前那位報警的先生!報警的先生!請問您還在附近嗎?這附近有受傷的人嗎?”
聽見巡警熟悉而急切的喊聲,女孩笑了起來。
她隨手振刀,任刀上的血跡潑灑在小巷的磚地上,轉身走了出去。
“...哆啦A夢...”
“兩隻耳朵都聽見了。”
“隻有主動才有故事哦。”
“‘小舟餐廳’的大女兒...”
“海風比我想得還要大啊。”
“你相信命運嗎?”
鬆田陣平睜開眼。
陌生的天花板,有些掉漆的藍色長凳,撲麵而來的鹹澀海風。
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緊緊攥住胸口。
那裡,除了衣物布料和溫暖的皮膚外,並沒有多出什麼東西。
比如一個空洞。
他的目光不受控製的向左轉去——
坐在他左手邊對麵的男人,看起來一副遊客打扮,手邊卻隻放了一隻裝飾作用大於實際作用的單肩包。他的膝蓋上擱著一本要掉不掉的觀光指南,仰著頭靠著長椅椅背,臉上架著一副超大的飛行員墨鏡。他的呼吸悠長而均勻,像是睡著了。
他有一頭暗紅色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