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40章 三合一,大長章(1 / 2)

第40章

回到長春宮後, 徐香寧坐在長榻上,掃一眼她的房間,原本樸素簡單的房間此時布滿了不少精致的玩意, 內務府送來幾個價值昂貴的花瓶, 正空置放在角落,沒有插上花, 她的床被原先是粗糙的棉布, 如今換成了四喜如意雲紋金絲軟煙羅被, 柔軟順滑輕薄, 夏日蓋著正好,窗紗都換成了蘇州織造上貢的薄紗,風吹都不會有聲音作響,隻有飄逸,讓人心情愉悅, 連榻上的軟墊都換了一輪。

這些都是她侍寢得寵才有的特殊待遇。

“小主……”

徐香寧手足有些冰涼, 抬眸時眼中儘是茫然, “嬤嬤,你說這恩寵能持續多久, 皇上對我何時厭倦,若我始終沒有孩子, 這些東西是不是都會沒有?”

今日襄嬪生子, 皇上不曾露麵, 沒有讓人過來慰問,許是忙於朝政, 襄嬪命懸一線,對皇上而言卻無足輕重,生出來便咽氣的小嬰兒連名字都沒有, 後宮生孕的女人太多,拚了命生孩子的女人哪裡比得過社稷江山,皇上連一個憐憫的眼神都沒有施舍過來,襄嬪的今日或許是她的明日。

張嬤嬤震了一下,“小主,你在說什麼?”

“嬤嬤,我不想生孩子,你說我能偷偷喝避子湯嗎?”

張嬤嬤嚇得趕緊去關緊門窗,生怕隔牆有耳,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被人聽了去,可是要殺頭的,自古以來,女子的作用是為夫家綿延子嗣,生兒育女,更何況是處在皇家的女人,答應還年輕,剛經事不久,今日襄嬪生產怕是嚇到她了,可女子生產本就是這樣艱難,人人都是這樣經過的。

“可是小主,恩寵不能長久,這宮裡的女人誰不知生產艱難,漫長日夜,若無恩寵,該如何度過,豈不是人人可以欺淩,小主無寵時,內務府的人哪一個看我們不是趾高氣揚的,送過來的飯不冷不熱,這樣的日子小主不是沒有經曆過。”

張嬤嬤有心勸誡,可看著自家小主似不為所動,她內心焦急,“小主,有些人生孩子是在這後宮過得好一些,有些人生孩子是為了家族門楣,有些生孩子是為了打發在這四四方方的皇宮裡日複一日無望的時光,小主,你還有家族父兄,你得為他們想一想。”

“可是嬤嬤,你先前伺候趙貴人,她因生產失血過多而歿,春喜早產也差點失血過多而死,襄嬪今日尚未度過險關,太醫說襄嬪這幾日都要好好照顧,稍有不慎會再次血崩,到那時人怕是救不回來,為了一個生下來可能都存活不了的孩子付出自己的生命,真的值得嗎?什麼家族門楣,與我何乾,我隻想好好活著,為自己活著,難道我錯了嗎?”

張嬤嬤一時想不出話來反駁,她知曉自家小主有時候想法大膽,不像後宮女子那般循規蹈矩,但不知如此離經叛道。

徐香寧看向角落處的五彩麒麟紋鳳花瓶,窗外蟬鳴不止,她的思緒猶如一團亂麻般解不開。

“小主,若沒有子嗣,怕是不能晉位,德妃娘娘原是包衣奴才,正因為生了三子三女才可以晉位,被冊封為妃。”

見張嬤嬤如臨大敵,徐香寧反而笑了笑,“嬤嬤,我隻是說說而已,這宮中避子湯怕是很難得到,我若不想懷孕,每次侍寢後都要喝避子湯,我們去哪裡得來避子湯,嬤嬤,彆多想,我累了,先睡午覺,嬤嬤記得叫醒我。”

張嬤嬤心想也是,這避子湯在皇宮裡可是禁藥,不僅要有關係還要花銀兩,哪是那麼容易得來,尤其小主還隻是一個答應,既無關係又無銀兩,不對,她們倒是攢了些銀兩,因皇上把宜妃的月俸移交給她們,小主得寵,以往跟內務府要點份例之外的東西都需要銀子,現在不需要,內務府那些人還會額外送她們,因此銀子攢下不少。

……

康熙這幾日的確忙碌,當他聽到襄嬪小產誕下死嬰時,隻是讓人好好照顧襄嬪,太醫院分出一名太醫到襄嬪所在的景仁宮隨時候著,以防不時之需,沒有賜名。

他抽空去慈寧宮給皇太後請安,回來乾清宮批複折子,一等阿思哈尼哈番鄂爾齊圖已逝三個月,其中呈上來的一封折子是讓鄂爾齊圖之子承襲其職位,他恩準了。

吏部呈上來的折子是原山東運河同知陳良謨,河道總督王新命兩人貪汙河道銀兩,其中陳良謨向王新命上供銀兩七萬兩。

河道漕運一直是他關切的重點,關係著百姓營生,前年因水災疫情嚴重,附近民不聊生,官員還貪汙受賄,將賑銀收為己有,他讓吏部讓陳良謨於王新命兩人押回山東省城受審,解去他們的職務,隻是河道總督事務暫無人掌管,他也一時想不到由誰擔任此職務,叫來大學士共同商議。

這一商議便用去兩個時辰,直至天黑,敬事房的人過來問他要不要翻牌子,他翻了徐答應的牌子,用膳,沐浴後他前去批折子。

還有兩日便到行宮避暑,他讓太子跟四阿哥留守紫禁城,呈上來的折子批了一大半後,他才回寢殿,徐氏倒是乖巧地坐在床上一邊看書一邊等他。

“在看什麼?”

“千金方。”

“醫書?哪來的醫書?”

“皇上不是說隔壁書房的書,我都可以閱讀嗎?我讓洪公公幫我拿一本醫書,他拿了這一本,皇上,你看過嗎?”

“未曾細讀。”

康熙坐在床邊,若竹跟若梅替他脫去鞋襪,替他更衣,他回頭看徐氏還在認真看書,樣子專注,她是識字的,這一點他先前看她讀過書便知曉,隻是他還從來沒見過她寫過字。

“你可會寫字?”

“臣妾不怎麼會寫字,字寫得很醜,皇上,我等你很久了,你久久不出現,我隻能看書。”

康熙屏退眾人,對上徐氏笑吟吟的樣子,他摸了摸她軟乎乎的臉龐,“朕朝事繁忙,要批複折子,明日還要早朝,讓你久等了。”

“皇上,襄嬪前日流產了。”

“我知道了,我讓德妃好好照料襄嬪。”

徐香寧聽著皇上平淡的語氣,沒有為襄嬪流產流露出半分憐惜,襄嬪懷孕之前也是頗為受寵的,隻是懷孕後身子不便侍寢,看皇上稀鬆平常地說出他知道了四個字,哪有半點受寵的樣子。

女子生產在男子眼裡怕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痛不在他身上,死的不是他,他自是不會感同身受,更彆說是生在帝王家的男子,是天子的康熙,最是無情帝王家。

康熙不知徐氏所想,他抽走她手上的醫書,傾身過去吻她,隻是被她躲開。

徐香寧是下意識躲開,不過一躲開就意識到不對,她不能惹怒皇上,所以她很快回過臉,揚起笑容,假意討好道:“皇上,臣妾還有一事相求,求皇上答應臣妾。”

“何事?”

“這本書,還有書房裡麵的書,臣妾可否借走一些拿去行宮供臣妾無聊時翻閱。”

她那裡可沒有什麼書,都是一些《女誡》《女訓》之類的書籍,話本子更是少之又少,幾本話本子在長春宮傳來傳去,都快翻爛了,其實她剛剛在這寢殿坐著讀書還蠻愉悅的,皇上書房裡的書就豐富許多,聽說文淵閣的藏書更是數不勝數。

“十本。”

“你怎麼那麼小氣,才十本,我沒辦法變得學識淵博就都怪皇上,皇上沒讓我好好讀書。”

康熙被逗樂,她一個女子要學識淵博乾什麼,難不成想科舉不成,還怪他不讓她好好讀書,正當他開口說話時,卻被一個親吻堵住嘴,吞去所有言語,他順勢摟上她肉乎乎的腰。

徐氏又胖了一些,他心想。

……

八月十日,一行人浩浩湯湯出發去行宮,德妃要照顧襄嬪,自行請旨不去行宮,待在景仁宮照料襄嬪,而佟妃不願前往,同樣留在宮中,貴妃多病,更是不會挪宮,此次跟隨著皇上去行宮避暑的小主也不算多,一共十二位,除了太子與四阿哥,三歲以上的阿哥與公主都跟著過去避暑。

巍峨的皇宮漸行漸遠。

常常在,春喜跟她同坐在馬車上,馬車並不寬敞,三人隻能屈腿坐著,側躺都不行,而宮女太監隻能跟著馬車走路,石子路並不平坦,至少徐香寧坐著感到很顛簸,一顛一顛的沒法看書。

春喜在刺繡,無聊的她跟常常在掀開車簾看外麵,經過熱鬨街市時傳來嘈雜的人聲讓她心生幾分激動。

“常在,你小時候會出街玩嗎?”

“會啊,小時候我喜歡跟著哥哥出來玩,不知我們到行宮可不可以出行宮到外麵逛一逛?”

“可以嗎?”徐香寧眼睛裡也透著幾分期冀的亮光,她在皇宮快三年,一次都沒有出來過,一穿越便已進宮選秀當秀女,從來沒逛過這大清朝的街市。

“怕是不可以,我們隻是去避暑,小主嬪妃出門不易,皇上不會恩準的。”春喜在一旁淡淡地說。

徐香寧努努嘴,好吧,去行宮也不錯了,她先前連去行宮的資格都沒有。

郊外行宮離紫禁城不算特彆遠,不過在古代是馬車為代步工具,算起腳程來是不近的,京城郊外,不過一行人還是走了三個時辰才到行宮,中途原地休息兩刻鐘,到行宮時已是申時末,從馬車上下來,隻在路上吃了兩個桂花酥的徐香寧差點站不住,一是因為餓,二是路途顛簸,在馬車上不好受,暈車,胃裡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攪動,讓她感到不適,她捂著嘴實在忍不住還是到路邊吐起來。

春喜等人圍上她,輕拍她後背。

“我沒事。”吐完後的徐香寧覺得舒服多了,深吸一口氣,周圍的空氣清新許多,似有八月桂花的香氣,抬頭一看還能看到遠處的山峰,連原本夏季的燥熱都清減不少,山風襲來,帶來絲絲涼意。

此時太陽暈染出血紅的光,橙色的雲朵朵重疊,天空是橙黃色的,而底下光線明亮,日長夜短的夏季,太陽還沒有下山的跡象。

原本在行宮守候的一幫人在前麵給皇上行禮,除了隨從的侍衛,因女眷幾乎是居在最後,她們是看不到隊伍前頭發生了什麼,在原地等待一會後才緩步進入。

行宮宮殿區的宮殿沒有在紫禁城的宮殿多,房間自然也沒有那麼多,阿哥公主們不少,尤其是成年的阿哥也攜帶家眷,徐香寧跟春喜兩個答應被分配到瑤光殿的一個房間,房間內有一張大通鋪,可容多人同睡,內部裝飾簡陋,隻有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與兩張椅子,桌子上放著一小小的青花瓷花瓶,上麵插著新鮮的木芙蓉,花朵偏白,靜置在那,吐著芳香。

最角落處有一不大不小的水缸,打開一看裡麵沒水。

春喜吩咐道:“把花撤下去吧。”

徐香寧挽著春喜的手,笑道:“沒事,這十幾枝不會讓我過敏,皮膚發紅的,我湊近碰到都不會有事,我上次去禦花園待了半個時辰都沒事,不用撤下去,這花看著多好看啊。”

“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不信你明天再看看。”

張嬤嬤,玉晴,玉秀三人已經開始忙碌,收拾行李,將東西都拿出來,此次出行,小鄧子沒有跟過來,而春喜身邊也隻有玉晴玉秀兩人,都是女孩子,更方便一些。

“春喜,我們出去看看。”

“嗯。”

瑤光殿不比紫禁城的宮殿大,但院子大多了,寬敞得很,院子左右兩側各有兩棵大樹,十分遮光,怪不得這麼涼爽,她竟感覺不到夏季的炎熱。

常常在又跑到她身後捂住她的眼睛,徐香寧拍了拍她的手,問她跟誰住在一塊。

“我跟路常在住一塊,我跟路常在不熟,剛才話都沒聊上幾句,你說我可不可以去你們住,你們那還能容得下我嗎?”

徐香寧偏過頭,有些好奇:“還有你不熟的人?我以為你跟宮裡的人都很熟。”

“我哪有,我隻是跟我們長春宮的人,安嬪,敬嬪,僖嬪,密貴人,布貴人與慶答應她們較為熟悉,路常在入宮比我久。”

常常在跟幾個嬪位的小主都熟悉,說明幾個小主不是難相處的,她對路常在也不熟悉,沒什麼印象。

“路常在入宮多久了?”

“八年。”

八年的確算久,她跟春喜入宮三年,而常常在六年,入宮八年算是她們的前輩,徐香寧想著有空跟春喜過去跟路常在打聲招呼。

“聽說這裡有一個很大的湖,比禦花園的池塘要大,要不我們去那邊看看。”常常在提議道。

湖當然比池塘大,這院子都這麼大了,湖還不知有多大呢,她們住在宮殿區,離湖水區應該不算近,剛才一路過來沒看到湖水,應是在宮殿區的後邊,徐香寧拒絕道:“太晚了,還不知湖泊離得多遠,明日再去吧,你先前沒來過行宮?”

常常在攀在她身上,下巴貼著她肩膀,由她馱著走,一副小孩模樣,春喜都不由笑著搖頭,說常在小孩心性。

“我沒來過,我從來不受寵,哪有機會跟著過來,都是受寵,位份又高的人才有機會過來,皇上在這快兩個月,侍寢的主子比在宮裡少,侍寢的機會多,誰不盼著過來,這次是端嬪娘娘看我可憐,才讓我跟著過來。”

應該說是端嬪娘娘宅心仁厚,先顧著自己人,以往是榮妃恵妃她們安排,她們這些人從不在安排的名單上,至於侍寢,未必輪得到她們,宜妃她們也跟著過來,還有先前受寵的小赫舍裡氏。

她們在瑤光殿裡麵逛一圈,第一次過來,哪裡都新鮮。

同住在瑤光殿的人有她們三人,路常在還有石常在,慶答應,尹貴人與密貴人,都是兩人一間房,她們去打招呼時,大家都客客氣氣地閒聊幾句,唯有慶答應對她們沒什麼好臉色。

晚膳時間比往常晚了,天黑後才送過來,涼拌青瓜,芙蓉蝦與杏仁豆腐,偏清淡解膩,夏日吃得正好。

正當她們吃飯時,敬事房的人過來傳口諭,今晚是她侍寢,徐香寧默默吐槽,哪怕到了行宮,皇上都讓敬事房的人過來,不忘翻牌子讓人侍寢,明明很勤政的一個皇帝,勤政也不忘縱欲。

隻是過來行宮第一晚就讓她侍寢,她估計又要成為眾人的眼中釘了。

“小主,孟公公還在外麵候著。”張嬤嬤見自家小主還在慢條斯理地吃,吃得太慢,忍不住提醒道。

“嬤嬤,我總得吃飽,我今天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

舟車勞頓的她好不容易可以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她過去皇上那也是等皇上批完折子,還不如先吃飽。

“你吃快一點,總不能讓皇上等你。”春喜也跟著勸說。

徐香寧隻好扒了幾口飯,後又漱口,簡單整理一下衣著便出門,外麵軟轎已在等著,她坐在轎上,由四人抬著,而張嬤嬤緊跟在旁邊。

天已經黑下來,孟公公與另一名太監提著長明燈走在最前麵。

行宮中樹木眾多,又居在山中,夜裡很是涼爽,微風輕拂,她的珍珠耳墜都一晃一晃的,皇上住的昭陽宮離雪安宮的瑤光殿不遠不近,走了一刻鐘才到。

“徐答應,到了。”

“多謝孟公公。”

“小主彆折煞奴才,小主快進去吧,皇上在等了。”

本以為孟公公是隨口一說,沒成想皇上真在等她,不過是坐在書桌前邊批折子邊等她,一身玄青色圓領袍衫,腰束銀鑲紅藍寶石線鈕帶,坐姿端正,旁邊是若梅在研磨。

她進來時得他抬頭的一瞥,果真是還在忙,她掃一眼她第一次過來的永閔宮殿,這宮殿有東西配殿,東配殿是皇上臨時處理政務的地方兼書房,而西配殿是皇上的寢室,中間隔著一寬敞的大堂,與乾清宮的格局相差不遠,裡麵裝飾的奢華程度亦不相上下。

“徐答應,請隨奴婢過來。”

徐香寧被帶去沐浴,大熱天的依舊是熱水沐浴,見她們都準備好熱水了,她不好讓她們重新備涼水,隻好將就著沐浴,沐浴時想著明晚擺宴,可以看戲。

她稱不上喜歡看戲,不過有戲可看是無聊生活中的小小調劑。

忽然有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她回過頭見是皇上,露出笑容,“皇上,你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