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日, 21:47。
夜晚,違法亂紀的最好天然掩護色。
在遠離人群的某座廢棄小型工廠,早上還耀武揚威、出門一排小弟歡送的幫派老大, 此刻隻穿著單衣被綁得結結實實, 嘴裡堵著破布,鼻青臉腫, 看著好不可憐。
旁邊橫七豎八地跟著躺了好幾個, 都是跟組織的人有過照麵的幫派成員, 當然也包括之前監視綠川景的那位。此時風水輪流轉, 年輕小職員捏著把槍,內心並不抱歉地衝地上怒視他的人“歉意”一笑。
他們原定計劃是以繼續生意的名頭忽悠幫派老大,然後想辦法招來警察,在混亂中解決目標,之後再把房子炸了, 讓一切該被處理掉的都消失在大火裡。
可經過實地考察, 發現老大的房子和幫派主要聚集地的結構都太簡單, 很容易被人圍堵,不如直接把人綁到合適的地方, 算著時間給兩邊發通知,就看哪邊先到。
一把嶄新的M24 SWS被架在樓板邊緣, 連同它暫時的使用者, 俱被籠罩在旁邊雜物投下的陰影中。漆黑的天幕下, 光明且安寧的居民區離這裡很遠,遠到燈光傳到此處都微不可見, 於視野裡化為霧一般的虛幻光芒。
周圍寂靜無聲,琴酒趴在房頂,側耳能聽到樓下傳來隱約的談話聲。等待的時間裡, 他近似無意識地摩挲著狙擊槍,黑色的手套幾乎與黑色的槍身融為一體。
在身下樓板都被體溫捂得溫熱時,市區方向終於閃爍起車燈。
數輛警車朝工廠駛來,閃爍的警燈給周圍染上一片刺眼的紅。前後時間相差不遠,從市區的另一個方向,十幾輛各色車輛也朝著這邊疾馳。
兩撥人在接近目的地的過程中逐漸拉近距離,似乎中途就有部分人員發生摩擦所以停在了半路,不過雙方大部隊還是接連抵達工廠外圍。
場麵是不用再添油加醋就足夠的混亂,警方接到的警情是有人綁架無辜市民,幫派小弟們接到的是來自老大的親口求救,互相都沒有料到會在這裡碰到對方。
警官們裝備精良但人數較少,約莫十幾位,估計整個科室都出動了。小弟們人數眾多但沒幾隻槍,很多人看到警察就先慫了,隻是為了所謂“道義”硬撐著叫板。
場麵一時僵持不下,工廠外麵不大的空地上人頭攢動。
暗處藏著的眼睛迅速掃過眾人,沒在其中發現目標。站出來指揮的是位中年警官,相田敬人與所謂的銀發女性都不見蹤影。
“目標沒出現。”他按下無線耳機彙報情況,按照計劃從狙擊點安靜地往後撤。
在這裡架狙是為了迅速結束任務,假如相田敬人直接出現在空地上,那隻需要開一槍,再結果“人質”,他們就能功成身退。
不過現在看來,日本警察也沒有那麼蠢。這個工廠廢棄已久,圍牆早就破破爛爛、四處漏風,大概是警長帶人從其他方向摸進來,正前方的部隊用來吸引注意力,他們則伺機接近。
琴酒來到建築物另一側,果不其然在黑暗中看到人影浮動。人數還不少,多半是雙方人馬都有出動。
雜魚無礙但煩人,任務目標隻有相田敬人一個,想要渾水摸魚首先要攪混水,再吸引其他魚兒的注意力。
“不相乾的人過來得太多,我下去處理。”停頓片刻,他喊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綠川景。”
“在!什麼事?”從被諸星大和黑澤陣從幫派成員手裡救出來,就顯得有些驚惶的普通職場人打了個激靈,沒想到這裡還有自己的事。
琴酒卸掉消.音器,注視著夜幕下晃動的人影,說: “上來,開槍,然後撤離。”
“……啊?”綠川景呆了呆,想也不想地拒絕。 “那,那可是狙擊槍,我不會的!”
有動作快的已經摸到圍牆附近,差幾步就能進入工廠內部。琴酒把M24 SWS擱置在屋頂中央,接著翻身躍下。他緊貼著牆壁下落,大衣衣擺隨氣流晃動,從遠處看去,仿佛一隻巨大的烏鴉正在振翅。
他輕飄飄地落地,好似三層樓的高度不存在,雜草叢完美吸收了落地的聲響。
“不用瞄準,我隻需要你朝著人群扣下扳機。隨便你開幾槍。”他的語氣既沒有不耐煩,也不強硬,但任誰都能聽出其中命令的意味。說完,就不再關心上方情況,他朝後稍退,將自己再次藏進建築物的陰影。
眼前圍牆缺口後傳來明顯的腳步聲,同時夾雜著壓低聲音的交談,從內容判斷,來的是幫派的人。
琴酒隨手從雜物堆裡抽出根大約半米長的實心金屬管,一手握著,隻等來人現身。工廠下層環境複雜,雜物繁多,貿然開槍很容易形成流彈,打草驚蛇,不如直接打暈來得安靜、安全、環保。
隻不過未等他出手,已有人先把武器敲上人體。兩聲悶響後,其中一個栽倒在地,頭“咚”的撞上磚牆,留給其他一個後腦勺。
一個人不緊不慢地邁過障礙物,披在肩上的外套晃動,卻怎麼也掉不下來。
雲雀恭彌收回浮萍拐,目光精準地落在琴酒的藏身處。這等程度的隱蔽對嘍囉有用,但在十代雲守麵前就形同虛設,於是琴酒也不再躲藏,乾脆現身。
見他出來,少年倒沒有第一時間攻上來,而是點了點地上的人,問: “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Varia雲守麵無表情,反問: “你為什麼在這裡?”
答非所問令雲雀恭彌不快,他將武器握緊,因為察覺到對方實力而躍躍欲試。 “回答我的問題,你和他們是一夥的——還是你不願意說?”
臥底時把自己人攪進來是件很不妥的事,不僅容易暴露自身,還會將己方的情報泄露給敵人。
更糟糕的是,來的還是個難以溝通的家夥。
如果是其他十代們,琴酒也許還會考慮解釋情況,但他和雲雀恭彌非常巧的從未正式碰麵,指環戰的匆匆一瞥也不會在十代雲守心裡留下什麼深刻印象。Varia歸順後總部就送來了十代們的詳細資料,琴酒對雲雀恭彌多少有些了解,但雲雀恭彌對琴酒恐怕毫無印象。
情形緊迫,沒時間也沒心情從自我介紹做起。
Varia雲守選擇實話實說: “不是。綁架犯在樓上。”
令十代雲守出現在此的原因不難推測,雲雀恭彌對“並盛”的喜愛程度令人匪夷所思,他與此處所有人唯一可能的聯係就在幫派綁架的女孩兒身上。
命運如此奇妙,日本中學這麼多,他們就偏偏要去綁並盛中學的人。
其實雲雀恭彌在案件發生不久就已經收到消息,隻是缺少情報導致找人進展緩慢。於是他乾脆直接上手,把事發現場附近的各類組織一掃而空,揍了不少人才得知真正犯人,殺上幫派基地卻被其他人搶先一步。大哥被綁,小弟們傾巢出動,十代雲守又是緊緊追在他們身後,此時才趕到。
“不過——”琴酒話音一轉,穩穩擋在入口前。 “我不能放你上去。”
短時間內把人趕走是不可能了,與其放上去被諸星大或者綠川景看見,不如自己直接把人拖住。
“無所謂。”雲雀恭彌提起一點唇角,好戰因子在血管裡湧動,整個人眨眼間戰意勃發。 “隻要把所有阻擋我的都打趴下就好了。”
說話間,兩聲槍響劃破夜空,遠處嘈雜的人群更加的混亂。
聲音未落,十代雲守已猛然飛身向前,宛如從高空掠下的飛鷹,武器直衝敵人麵門。剛才說著“不能放你上去”,琴酒卻並不打算在原地阻擋,反而手臂橫掃,兩根金屬棒狠狠相撞,相互作用力同時震得雙方手臂發麻,而他也趁著這股力道向後退去。
雲雀恭彌緊追,工廠內部比室外光線更差,突然的明暗變化令十代雲守也不得不慢上半秒,給眼睛一個適應時間。而琴酒借著這半秒的時間差,轉眼朝著更深處移動。
他按下耳機通話: “情況有變,下一步提前。報告你們的位置。”
諸星大回複: “我在安全位置。”
“安全。”耳機裡隱約傳來綠川景稍顯急促的呼吸,像是剛劇烈運動完。 “我已經出來了。”
“你還有同夥麼?”雲雀恭彌的身影出現在雜物堆的一側,黑暗爭取不到多少機會,但也已經足夠。少年將浮萍拐舉在身前。 “我不介意你們一起上。”
這次換琴酒先攻。身邊障礙物太多,雲雀恭彌有意拉近戰鬥距離,所以沒有反擊,而是雙臂交叉,兩根浮萍拐形成一個“X” 。金屬棒重重撞在交彙處,並且不斷向下壓,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兩人互相角力,有一瞬間的僵持。
忽然,小臂傳來的力道減輕,少年注意到敵人甚至鬆開武器,有紫色火焰在黑暗中一閃而過。近在咫尺的金屬棒驀地彈射而出,雲雀恭彌來不及思考,身體本能地朝一旁偏倒。
凶器擦著鼻尖而過,以十分驚人的速度飛向身後的黑暗,緊接著傳來東西被撞倒、散落、掉地的噪音,入口附近一堆壘得極高的雜物轟然倒地,蕩起一片灰塵,堵住了本就稀少的光線。
十代雲守皺眉: “你——”
雖然沒去參加特訓,但有來自意大利特供教師迪諾·加百羅涅的親身指導,即使雲雀恭彌不情願,還是了解了不少關於火焰與戒指的知識。
雲屬性的火焰是紫色的,特性是“增值”。那剛才金屬棒突然的急速也不難理解了:利用火焰在短時間內增殖空氣,會產生類似壓縮空氣的效果,而迅速擴散的空氣團自然會推動離得最近的東西。
琴酒承認: “我是彭格列的人。”
兩個彭格列打起來動靜太大,現在的混亂程度還不夠。他從口袋裡掏出引爆器,對少年警惕起的神情視而不見,表情十分隨意地按下按鈕。
巨響轟然響起,整座建築物都被撼動,漆黑的夜空被一霎那點亮。不隻“人質”們身上裝了炸/藥,Varia雲守還在工廠各處都安放了炸/彈和引燃劑,為的就是掩人耳目,能在最短時間裡燒光一切痕跡。
橘紅色刹時遍及四周,騰起的火牆正好將兩個人圈在中央。
長發被氣流卷得飛起,火焰在琴酒身後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