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情況有變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2 / 2)

“你要找的綁架犯應該已經被炸死了。”他將捏碎的引爆器丟儘火裡,視野所及俱是火光,墨綠色的眼睛似乎也被染上熾熱溫度,有火苗在其中跳動。 “——還要繼續麼?”

這附近的氧氣會被燃耗迅速耗儘,溫度逐漸上升的空氣會灼傷人體粘膜,還有隨時可能掉落頭頂的雜物,以及誰知道會不會突然爆開的火焰堆。

很危險,充滿了不確定因素的戰場,反而令人血脈僨張。

冰涼的浮萍拐也隨著空氣逐漸變得溫熱,燃著的碎屑擦過臉頰,帶來轉瞬即逝的刺痛。少年哼笑,眼中毫無懼色:

“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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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肆虐,放置已久的雜物迅速燃起,空氣都帶著燙人的溫度。

相田敬人與庫拉索彎著腰躲在障礙物後,原本就不甚明朗的視野現在徹底被層疊、倒塌雜物的遮擋。二人之前悄悄潛入工廠,打算趁雙方對峙的時間找機會接近匪徒,卻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突然地引爆炸/藥。

此刻深入腹地,前後不明,環境驟變,反倒進退維穀。

警長半蹲著,確認附近無人才打手勢讓女警跟上,慢慢朝著工廠邊緣移動。剛才那種程度的爆炸,恐怕人質已經凶多吉少,現在的首要目的是先保全自己,再做打算。

情形複雜但還算不上警長生涯中最危險的事件,他還有心情衝年輕人開玩笑: “假如一會兒碰見了那幫窮凶極惡的罪犯,你就隻管往外跑,我在後麵掩護你。對方有槍也會先往我身上招呼。”

“長官。”女警無奈。煙霧漸濃,此時最好的應對措施是彎腰、閉嘴、快點出去,而不是不著調。

“嗯——這就是叫那個,那個‘反向FLAG’?”相田敬人用袖子擋住口鼻,笑意還是能從眼睛裡滲出來。他說: “每次我出任務,我家小女兒都會偷偷在屋子裡‘詛咒’我,雖然我愛人因為這件事訓過她,不過她還是一直這麼做。”

“就算詛咒落實,也是我疏忽大意,而不是她造成的。”他頓了頓,像想起什麼似的眨眨眼,提議道: “你要不要也來立個‘反FLAG’,我今天能跟你一起出外勤不就說明這個還蠻靈的。”

年輕人語氣乾巴巴地拒絕: “謝謝。不用了——我還挺迷信的。” 接著她指了指某個方向,自告奮勇地領著自己的長官朝那邊移動。

其實直接悶頭往外跑最快,但地形不明,外圍有幫派成員,綁架犯們還未離開建築。那幫人連人質都說炸都炸,誰知道還能乾出哪些喪心病狂的事情來?自然是小心為上。

火光中似乎有人影晃動,二人在掩體後屏息凝神,幾秒鐘後發現大約是錯覺,於是又匆匆往前趕。

半分鐘後,他們到達一小片被廢棄物環繞的空地上,距離開工廠僅幾步之遙。好處是周圍被擋得七七八八,罪犯不會看到他們;壞處是周圍被擋得七七八八,他們也很難看到罪犯。

從爆炸到現在,高溫似乎在幾分鐘內就灼傷了呼吸道,庫拉索已隱隱覺得鼻腔不適。她全身都是汗,手心尤為嚴重,幾乎要浸濕配槍,心臟砰砰跳個不停,難以冷靜。

她停下來,警長雖然未發現端倪,也跟著停下,偏過身體警惕後方。

某個人影於出口方向現身,手中持槍,槍口正對相田敬人。

來人正好卡在警長的視野死角,從庫拉索的方向看過去,能判斷出即將發射的子彈會直接穿透上司的心臟。女警有一瞬間的恍惚,想到:之後或許自己也會挨上一槍,用苦肉計讓自己的證詞更加可信。

下一秒,對方扣動扳機,她等著人體被貫穿的聲響,等著鮮血噴湧而出的熱度——

“小心!”

相田敬人猛地拉著庫拉索朝旁滾去,一塊燃燒著的雜物從高空掉落,重重撞在她剛才的位置,火花四濺。

他甚至沒發現有人持槍對著自己,卻因為突然動作避開致命傷,僅僅被劃傷了肩膀。在躲避瞬間才發覺不速之客,而對方已經準備好第二發子彈,警長連反擊的時間都沒有,隻是下意識用力將後輩推開。

隻是好運不會眷顧同一個人兩次。這次金屬製物成功在警長腹部鑽出個血洞,讓他隻成功發出“快”字, “跑”則變成唇角溢出的血沫。

諸星大帶著簡易的過濾麵罩,透過鏡片看著頭發花白的目標倒下,倒下前還在試圖朝同伴說些什麼。

選擇直接現身於女警視野裡本就是試探,是驗證自己想法的賭博。在得知有銀發女性破壞組織行動,任務目標卻隻有相田敬人時他就有所懷疑,女警看到自己卻並未提醒同伴,這更讓諸星大確定自己的判斷:

這位女士,很可能是“自己人”。

兩位組織成員都在這裡,警長大概命該絕於此。第一次可歸於巧合,第二次算作是命運捉弄,第三次可絕對逃不掉。

諸星大在內心說了句“抱歉”。他每一次奪取生命都會如此,誠意稀缺,也沒有起死回生或放對方生路的作用,單純的歉意,為了讓目標原本迅速的死亡被拖長到現在。

隻不過接下來女警的動作,他們二人都未預料到:

庫拉索在相田敬人倒下的刹那就舉起槍,毫不猶豫地指向諸星大。

諸星大驚訝,是人都會犯錯,但他確實很少懷疑自己的判斷。他不知道是,庫拉索甚至比他還要驚訝。

雖然雙方不曾有過聯係,可是上級明確表示過這個任務由雙方配合完成。所以庫拉索才會把相田敬人引導至此,因為她判斷這是最適合的位置,諸星大的出現則表示他們想的所差無幾。

那她現在是在乾什麼呢?以身涉險親自準備任務,然後在完成之前再親手毀了它麼?

庫拉索覺得頭腦空白,偏偏還把能槍舉得十分平穩。她聽見自己說: “住手——中止了。”

不是“住手!” ,不是“放下武器!” ,不是“我是警察!不許動!” ,而是“中止”,任務中止的中止。

在庫拉索的注視中,全身漆黑、臉帶麵罩的人並未放下武器,隻是用槍口點了點癱倒在地的相田敬人。

她半蹲著擋在上司身前,對方因為失血和疼痛而神誌不清,如果不及時得到救治,恐怕性命不保。

既然已經一時糊塗,那乾脆就糊塗下去。

“我叫庫拉索。”她主動報上“姓名”,外人基本隻會認為這是個奇怪的外國名字,組織的人卻肯定能領悟其中含義。 “中止任務,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擁有代號的乾部,即使身處不同部門,也永遠高基層人員半個頭。她此刻的話更接近命令。

其實庫拉索也不能確定對方是否會服從自己,組織任務失敗的後果向來十分嚴酷,若是尋常成員,真會寧可得罪乾部也要完成任務。

巧合的是,諸星大不是尋常組織成員。

諸星大,真名赤井秀一,是FBI派入組織的臥底。

被鏡片擋住的墨綠色眼睛讓人看不清神色,無人知曉那幾秒裡他思考的內容,隻是最終還是放下手臂,快速消失在煙霧中。

目視對方身影消失,女警終於能長舒一口氣,這口氣被她吐得很長,像是要把滿腹心事排空。身邊的警長已然陷入會昏迷,鮮血滲透製服,在火光的照映下仿佛大片黑色汙漬。

貿然移動傷者不明智,但現在可沒機會就地救治,庫拉索把警長打橫抱起,努力讓自己的步伐邁得快且穩。

血腥味衝過硝煙鑽進鼻腔,她叮囑自己不要看相田敬人瀕死的臉,隻管大踏步地朝外跑。好在這裡離警方的布置已十分近,不過片刻,她就看到工廠邊緣閃爍的紅燈,看到留守同事們驚愕繼而擔憂的表情。

感謝警方的計劃裡預備的急救人員。庫拉索這麼想到,聽見自己大喊: “救護車——有人受傷——!”

另一邊,赤井秀一繞過兩個分不清是哪邊的人,朝著愛車方向潛行。

他提著嘴角,神情輕鬆,仿佛之後不會有人因為他放跑目標而受罰,隻是按上耳機,向另外兩個人說: “情況有變,先撤退。”

“啊?”因身份隻是個普通職員,所以被安排早早出來等候的綠川景出聲。 “情況又有變?”

小職員那邊靜悄悄的,完全聽不到工廠附近嘈雜的人聲,也不知道躲到了哪裡。

赤井秀一不多做解釋,報了個位置就結束通話,也不管並未回答的黑澤陣到底聽到沒。

他朝著更黑的方向前進,將光和熱甩在身後。

剛才的行為無異於主動放棄任務,組織可不會因為狀況特殊就網開一麵,之後必定會有嚴苛的責罰帶等待他——但這和他可能得到的相比,就又顯得無足輕重。

一名組織安插在警方中的棋子,違抗了組織命令。無所謂對方出於何種目的,任何對組織的不滿都值得利用,更何況是獲得代號的乾部成員,她所掌握的情報或許能給我方帶來巨大進展。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赤井秀一在心裡下了結論:庫拉索值得拉攏。

組織成員如何與現役警員接觸還有得頭疼,不過在苦惱此事之前——因為一直以來表現絕佳,最近得到上級青眼的諸星大撥通了上司電話。

“喂,愛爾蘭先生……”

他得搶先告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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