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下定決心 Curacao覺得自己充滿……(1 / 2)

24日, 22:34。

夜晚的醫院總是比白天安靜許多。庫拉索坐在手術室門外,不住地搓著手掌。

白熾燈時不時發出輕微的電流聲,她強迫自己去聽走廊拐角小護士們壓低聲音的閒談, 也不想聽見手術室裡傳出的聲音分毫。

相田敬人被子彈擊中腹部, 萬幸沒有傷及重要器官,但仍造成了內臟破裂和大出血。救護車一路開得風馳電掣,連闖幾個紅燈才勉強及時地把警長送進急救室。

女警和另一位同事也被順帶捎來醫院。庫拉索身上在火場被燙到不少地方,剛剛有護士過來幫她處理傷口, 而同事就趁著這段時間去幫忙辦理住院手續。現在護士走了,同事還沒回來, 獨留她一個坐在安靜、空曠的走廊上, 在夜間過低的溫度裡不住發抖。

庫拉索迫切需要思考點什麼來理清思路,想想要怎麼麵對來自朗姆的質問和責罰,想想假如組織決定除掉自己該怎麼辦。她還不想死。

她應該思考,但她不想思考。

女警覺得傷口很疼, 身體很累。這次任務其實算不上她經曆過最糟的, 在組織的實驗室裡有過比這更難熬的經曆,她都扛過來了,此刻一些無傷大雅的燎泡卻令庫拉索覺得疼痛難忍、疲憊不堪,隻想打一針止痛然後睡個天昏地暗,再不用去想許多令人怔忡的問題。

手機屏幕裡不斷蹦出同事們的關心和詢問,庫拉索一一回複,指甲“哢噠哢噠”地敲在屏幕上。聯絡組織的那台電話則躺在她外套口袋裡,剛剛結束一段40秒的震動。

行動組向上彙報的動作很快。她剛上救護車不久就有情報組成員聯絡自己,說明組織已經了解到情況。借口也好,謊言也罷,最好的做法是及時解釋, 而她放任它震動了一次又一次。

電話對麵的人顯然不是朗姆,因為他很有耐心,每隔十分鐘就打過來。庫拉索看著這個陌生號碼,猜測大概是朗姆的某個“新寵”。

同事們來消息的速度減緩,她開始盯著對麵牆上的花紋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急匆匆的腳步聲打破走廊的寧靜。一位頭發半白的女性急匆匆地從樓梯小跑過來,身邊還跟著之前一去不回的同事。

庫拉索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快而感到頭暈目眩。 “相田夫人……!”她話還未說完就被握住雙手,相田夫人噙著淚,嘴唇翕動,任誰看都知道這位女士正強忍驚惶與悲痛。

“……請寬心。”女警輕聲安慰道。 “醫生說相田先生並沒有傷到要害,手術的風險並不大。之後隻要好好休養,想必很快就能出院。”

沒人會在這種時候提起相田敬人已經不再年輕。衰老,有時本身就意味風險。

相田夫人哽咽著點頭,想說什麼卻開不了口。她作為警察家屬想必已經麵對過不止一次這種事情,或許也在腦海裡幻想過更嚴重的場景,隻是無論是怎樣的想象,現實都是同樣的苦不堪言。

最終,相田夫人低下頭去,仿佛承受不住頭顱的重量,將額頭抵在她與庫拉索相握的手上,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 “謝謝……!”

謝謝你救他出來。謝謝你在這裡。謝謝他此刻還沒有離開。

幾經阻攔的眼淚終於還是落下,斷線的珠子般砸在庫拉索手背上。

這淚水燙得驚人,燙得難以忍受,讓庫拉索即刻就想抽回手,從這滾燙的錐心酷刑中逃離。愧疚令她全身僵硬,任憑同事上前勸解相田夫人,難以作出回應。

“假如。”她控製不住地想。 “假如相田夫人知道就是我害得相田先生受傷——”

繼而更多念頭衝上腦海:為什麼我不能僅僅成為救人的那個人?為什麼我要來當臥底?為什麼讓我當警察卻又要我傷害彆人?我喜歡傷害彆人麼?我想傷害彆人麼?

——我不想的啊。

眼淚一旦流出就很難再憋回去,相田夫人哭得有些不能自已,卻仍記得這裡是醫院,用手牢牢捂著自己的嘴,儘可能地把聲音堵在嗓子裡。

就在同事束手無策隻能徒勞撐著相田夫人的肩膀,不讓她滑倒在地時,手術室的大門終於被推開,一位助理醫師大步從中走出,神情疲憊而輕鬆地宣布道:

“請問相田敬人的家屬麼?請放心,手術很成功……”

後麵的話庫拉索都沒聽太清。她隻能模糊地察覺到同事在壓抑著歡呼、相田夫人為了努力平複心情而呼吸急促,隻能聽見自己心中巨石落地和一句發自內心的“太好了”。

“太好了。”女警忍不住微笑,隨即發現眼睛也有些模糊,於是眨眨眼,兩滴淚掉了下來。

相田敬人被推了出來,仍昏迷不醒,臉上扣著氧氣罩,臉色蒼白且難看。但他胸口仍平穩地起伏,這就已經足夠令人高興。

相田夫人和同事都圍上去,跟著醫生往病房走,一時都忘了還站在原地的女警。

外套裡的手機又開始震動,這一刻,她感到自己意外的平靜,怨懟和憤怒仿佛都隨著眼淚流走。

庫拉索轉身走過拐角,確定自己的動作不會被其他人看到,這才將手機取出來,連看也不看一眼,雙手捏著兩端突然用力。

尋常人難以對機器造成傷害,從小就在實驗室裡泡大的人又不一樣。脆弱的屏幕首先承受不住力道, “哢嚓”一聲裂成幾片,亮著的屏幕迅速閃爍接著熄滅,之後是主板和後蓋,同樣彎折、破裂,最後,整台機器徹徹底底地被掰成兩端。

碎片紮得人手疼,女警捏著殘骸,將它們通通丟進了垃圾桶。

24日,23:17。

相田夫人陪床,後來又到的兩位同事在警長病房外值班,路上還有不少受了傷的警員陸續朝這邊趕,醫院難得大半夜這麼熱鬨。庫拉索雖然擔心相田敬人的安危,不過既然已經決定和組織決裂,有些事情就必須及時處理。

女警找了個借口離開,開車迅速朝警局趕。

窗外的街景匆匆略過,這條路燈火通明,高樓林立,很適合布置幾個狙擊手,在紅燈前給遵守交通規則的女警來上一槍。庫拉索大開著車窗,灌入的氣流將她耳邊碎發吹得亂飛,車裡冷得感覺能結冰,卻也給頭腦帶來清醒。

她不在乎是不是有狙擊手在暗中窺伺。當一個人連生死也看淡時,就很難再對其他事情上心。

或許朗姆認為他對下屬了如指掌,作為多年的下級,庫拉索也對朗姆有所了解:作為掌權者,他不會容許其他人在事實明了前插手情報組的事。換言之,就算要殺庫拉索,命令也必須由朗姆自己下達。

庫拉索就是在賭,賭朗姆在知道她的心思前,不會輕易動自己這枚已經深埋多年的棋子。大概隻能爭取1-2天的時間,很短,但也足夠她做些事情。

女警來到警局,先是去找臨時上級做例行彙報,接著回辦公室,用十五分鐘在電腦上寫了封辭職信,隻說自己要回老家結婚,把它上傳郵箱,設置為5天後自動發送給臨時上級和相田敬人。

她把配槍和警徽都收進辦公室的抽屜,想了想還是暫時穿著警服,把抽屜最深處一遝儲存芯片放進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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