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日, 10:26。
昨晚工廠爆炸果不其然上了新聞,不少記者跑到醫院和工廠外盯梢。因為涉及槍擊警員和炸.彈投放這類敏感事件,為避免公眾恐慌, 警方對外宣稱一切都在調查中,醫院和工廠都派人嚴防死守, 把狗仔們全部攔在外麵。
不過消息還是或多或少地流了出去, 網絡上也有不少路人拍到急救車呼嘯而過和工廠燃著熊熊大火的視頻。
相田敬人的病房外, 同為特殊犯罪搜查一係的兩位警員疲憊地揉著額角。從昨晚到現在,他們已經不知趕走幾個形跡可疑的人,連眼都沒闔過。
“辛苦了。”庫拉索遞過去兩罐咖啡,給自己也開了一瓶。女警麵容上也是難掩的疲憊, 但仍打起精神在醫院陪護,準備隨時應對各種情況。
一位同事猛拍幾下臉頰,把咖啡液灌進肚子才覺得腦子清醒些, 勸道:“庫拉索,你也去休息吧。很快其他人就會來輪班, 相田先生有我們守著, 你不必擔心。”
“我……”她回望病房一眼, 搖搖頭。“相田夫人去休息了, 我得替她盯著情況。大夫說他大概這幾天就會清醒。”
另外一位同事也歎氣, 剛想說什麼就聽到背後傳來一句帶著猶豫的“請問……”。他困得快糊塗了, 連男女老少都沒分辨不清就下意識地說:“這裡什麼都沒有!不準逗留, 快走!——呃?”
警員轉過身才發現是三位半大少年站在身後, 看著很眼熟, 其中一位肩上坐著個很奇怪的小嬰兒。少年們臉上還留著被訓斥後的尷尬,他趕忙道歉:“不,不好意思……”
倒是女警一眼就認出眼前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人是誰, 不禁驚訝道:“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
昨天早上才把人救出,光做筆錄和心理乾預就耗費半天的時間門,沒想到這麼快就再見麵。
“庫拉索姐姐!”三浦春忙把擋住半張臉上的圍巾扯開,臉頰被捂得通紅,激動地準備向救命恩人鞠躬行禮,被女警眼疾手快給攔住了。笹川京子和澤田綱吉連忙跟著問好,也把擋住臉的圍巾和帽子拿下來。
警員恍然大悟:“這不是昨天救出來的小姑娘麼!”接著他有些嚴肅地說:“你們現在應該在家好好休息,而不是在外麵亂跑。”
“算了。”另一位勸他,勸完後朝四周看了一圈,確定沒有疑似狗仔之類的人在場才放心。
“我們……”笹川京子有些緊張地咬著下唇。“我們聽說有相田先生和庫拉索姐姐你們受傷了,所以特地來醫院探望。”
庫拉索本來也想跟著勸說“好好休息”之類的話。陰影沒有那麼快就能擺脫,就像剛剛同事所說,她們確實應該呆在家裡好好休息,避免去那些可能會勾起不好回憶的地方,給身心能充分痊愈的時間門。不過在看到女孩兒們臉色憔悴卻眼神堅定,她還是把大道理都吞下,真心地道謝。
這會兒正好沒事,警員們就陪著閒聊幾句,大多是少年們在語無倫次地表達感謝和好奇,問題問多了自己先反應過來,捂著嘴不好意思。女警則挑能回答的回答。在說到相田敬人情況時,兩位女孩兒心緒不穩、眼眶泛紅,搞得澤田綱吉手忙腳亂地亂哄,倒讓氣氛輕鬆不少。
一位警員隨口問道:“你們是從哪兒知道的消息哦?”
其實新聞裡麵有醫院的畫麵,再加上網絡上的小道消息,就算不知道具體病房,幾位小朋友一層層樓找過來也不是沒可能。他就是沒話找話。
三浦春立刻答道:“從網上看到的!然後——”
她和笹川京子下意識看向澤田綱吉,警員們也跟著轉移視線。一下子被五個人盯著,關鍵是自己還沒底氣,少年開始冒冷汗。
“呃,嗯,是先看到新聞,然後今天早上有位朋友打電話過來,說可能是相田先生……於是我們就打算過來看看。”他努力把話說得正常,隻是不是每個可能和爆炸襲警案扯上關係的人都能理直氣壯。
彭格列十代目一大早被裡包恩吵醒,家庭教師邊接聽電話邊轉述。澤田綱吉指天發誓他的老師肯定隱瞞了某些關鍵信息,隻說“之前救下京子和小春的警員先生似乎受傷很嚴重”。正巧笹川了平打電話過來說妹妹看了新聞很擔心,執意要去醫院一探究竟,可他實在走不開,所以拜托澤田綱吉跟著一起來。
於是最後,三個人把臉擋好,避開狗仔,裝成看病的一路溜上樓。
“朋友?”庫拉索重複,狀似若有所思。其他人倒沒多想:在信息爆炸的現代,什麼消息都瞞不住。
“對,朋友。”澤田綱吉乾笑。裡包恩坐在他肩膀發出聲很輕的笑,當少年轉頭看過去時,小嬰兒又是滿臉無辜,黑眼睛裡看不到任何情緒。老師這副樣子總讓澤田綱吉覺得自己在犯蠢。
彭格列十代目什麼都不知道,但他就是很心虛,很慌,總感覺馬上就會有麻煩找上門。“是——”
“你們在這裡啊!”突如的男聲打斷了澤田綱吉解釋。一位男士在樓梯口出現,稍微停頓下就腳步匆匆地朝這邊走,邊走邊抬起手打招呼。“綱吉君!”
來人一套很常見的職場人打扮:白襯衫、黑西褲和皮鞋,外套一件長款及膝黑色棉服,脖子上圍著條軟塌塌的米色圍巾,看著稍微有些皺。此外,他的鼻梁上還架著副細框眼鏡,大概是因為溫度變化,鏡片上麵覆著層白霧。
忽然看見熟悉的麵孔,少年驚訝之下沒繃住,來人的名字脫口而出:“——琴酒?!”
麵對小朋友們可以適當放鬆警惕,麵對成年人可不行,警員儘職地把上前把人攔住:“這裡不讓人探望,請儘快離開。”
“哦!不好意思。”男人取下眼鏡,用紙巾擦拭著,同時舉起左手拎著兩袋包裝精美的禮品,向警員解釋道:“我和他們是一起的。”
他似乎有些無奈,隔著警員衝少年示意手中的東西:“你連慰問品都忘記拿就出門了。家光特意叮囑讓我送過來。”
澤田綱吉:我怎麼不知道???
雖然不清楚對方到底有什麼意圖,但彭格列十代目也不會當著外人的麵直接拆台,隻好故作驚訝地接話:“是……是的,我怎麼就忘記拿禮物了呢!真是多謝你了!”
警員狐疑地瞅瞅澤田綱吉,又瞅瞅眼前的人。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什麼,連忙戴上眼鏡,有些忙亂地從口袋裡摸出張名片遞過去,邊補充:“忘記做自我介紹了,我叫黑澤陣。稱呼我黑澤就好。”
薄薄的卡片上寫著三行字:黑澤陣。抓蛤蜊遠洋捕撈有限公司。聯係電話:XXXXXXXXXXX。
趁攔路的那位注意力被名片吸引,黑澤陣十分自然地繞過他朝這邊走,分彆向兩位警員遞上自己的名片。
“是呀!”三浦春看到禮物才想起來,忙拍上自己的臉頰,驚道:“小春怎麼忘記帶禮物!真是太失禮了!”
笹川京子道謝:“幸虧有黑澤先生。”
“二位是笹川京子和三浦春吧。看到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黑澤陣微笑道,右手拍上從剛才就開始狀況外的澤田綱吉的肩膀。“我是綱吉君父親的同事,也經常聽綱吉君提起你們。”
“是吧?”他說的字字分明,右手暗示性的施力。“綱.吉.君。”
麵對大概是琴酒這輩子露出的最友好的微笑,澤田綱吉冷汗直流,惡寒爬上脊背,仿佛那個笑容鋒利,像把刀似的橫在脖子上,毫無友善,隻有威脅。
少年猛點頭。
“怎麼從未聽你提起過呢……”女孩兒們又開始好奇,而澤田綱吉想說他們才第三次見麵而已!
寒暄完畢,不管彭格列十代目打算如何糊弄,琴酒轉向自己的目標。銀發女人眼中仍飽含警惕,似乎防範著所有出現在附近的陌生人。“您一定是庫拉索警官。”Varia雲守披著正常人的皮,因笑容而微微眯起的綠眼睛冷酷地剖析著眼前人。
“十分感謝您和您的同事救了這孩子的朋友。”他拍著澤田綱吉的肩膀。“您辛苦了,請一定要收下這些禮物。”
庫拉索本能地想要拒絕,隻是“不用客氣”還未說出口,就被人直接把禮物塞進手裡。
“這是我們的微末心意。”那雙綠眼睛藏在鏡片後,與女警對視的瞬間門就錯開了目光。“請您,一定要收下。”
他的姿態不容拒絕,女警也隻好將禮物接過。庫拉索匆忙打量了盒子兩眼:兩盒都是牌子大眾的點心,醫院附近就有的賣。外表沒有做過手腳的痕跡,重量也很輕,至少不會藏有炸彈。
其他兩位警員雖然之前不讓陌生人接近,但麵對剛剛救助過的孩子,卻也不好直接趕人。況且他們也覺得黑澤陣沒什麼不妥,隻能心中祈禱臨時上司不要此時來來檢查,發現他們消極怠工。
男人雖然身材高挑,麵部線條銳利逼人,但他的圍巾和棉大衣都軟趴趴的,無形間門就消弱了那股若有若無的無形氣勢。大概真如他所說,他是急匆匆地趕過來,耳朵和臉頰都被風吹得泛紅,加上時不時泛起白霧的眼鏡——這已經是開始談話後他第二次擦眼睛了——怎麼看都是個普通人。
很少有人會把頂著發白鏡片和壞蛋聯係到一起:又不是人人都是碇?堂。
黑澤陣還在耐心回答女孩兒們的問題,三浦春好奇黑澤陣是不是澤田綱吉口中的那位“朋友”。
“是我聯係綱吉君的沒錯。”他大方地承認。“我昨晚來醫院做檢查,發現醫院外麵停著輛警車,又隱約聽到相田先生的名字,就懷疑是不是他受傷了。結果今天早上又看到新聞,想著不要過來探望……”
庫拉索插話:“您身體不適麼?”這問題涉及隱私,但女警仿佛沒有意識到,很自然地盯著對方等待回答。
“昨天晚上不小心砸到手了。”黑澤陣攤開右手,掌心果然青紫一片。“來醫院檢查骨頭。”
做戲做全套,琴酒昨天晚上確實順便在這間門醫院做了診療,連收據都留著,不過也沒必拿出來,太刻意容易適得其反。
女警盯著那個傷痕,其實淤血擴散後看不出什麼,隻能大概推測是被鈍器砸的。她從小被組織培養,又作為臥底多年,對危險自然十分敏感,所以即使黑澤陣看著一切正常,潛意識還是在不停報警。
“庫拉索……”相田夫人的聲音打斷了她將出口的試探。女警猛地回頭,年長女性眼中含淚,卻在笑。“他醒了……!”
這下庫拉索什麼都顧不上,隻能留下句“抱歉,失陪”,就匆匆陪著相田夫人離開。其餘兩位警員聽聞相田敬人醒了,趕忙跟上,兩位女孩兒猶豫片刻,也跟著跑了。雖然這麼多人過去也不能進病房,最多是站在外麵看看罷了。
澤田綱吉也想跑,但他還有更重要的問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終於能質問出聲的彭格列十代目有點抓狂。碰到Varia從來就沒有好事,他一點也不希望聽見“朋友的救命恩人其實是被自己人打傷”的這種事實。
琴酒衝裡包恩挑眉:“你沒告訴他?”
在外人麵前裝乖裝得很成功的小嬰兒跳起來,踩著少年的肩膀活動筋骨。“告訴他,笨蛋綱肯定會露餡的,還不如什麼都不說。”
裡包恩拍拍澤田綱吉的頭,聽起來並不像誇獎地誇獎道:“做得不錯。”
少年更抓狂:“告訴我什麼?!”
想了想,畢竟對麵是彭格列十代目,Varia雲守決定長話短說:“相田敬人是我的任務目標,任務執行中被庫拉索打斷,所以我需要觀察情況,確定是否繼續任務。”
一句比一句內容勁爆,澤田綱吉覺得腦子不太夠用:“等,等下!你說相田先生是你的任務目標,為什麼Varia要針對相田先生?”
彭哥列十代目很肯定眼前的人“嘖”了一聲。
裡包恩好心給笨蛋學生補全情報:“不是Varia,琴酒正在某個組織裡當‘老鼠’。是那個組織要除掉相田敬人。”
為了避免澤田綱吉再一條條糾結浪費時間門,琴酒乾脆把相關情報給他快速過一遍:“我在‘組織’臥底。綁架案是組織成員乾的,因為相田敬人看到了他們的臉所以要除掉他。庫拉索是組織派入警方的臥底。她擾亂了任務,我懷疑她有叛變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