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可是,庫拉索是警察……她救了京子和小春……”
朋友的救命恩人其實是幕後黑手,現在保護警察疑似叛變犯罪組織。太過戲劇性的轉折讓澤田綱吉語無倫次。
看著大腦逐漸陷入卡死的學生,裡包恩大聲歎氣:“看來情報處理的課程要提上日程了。”
澤田綱吉腦子短著路還能抽空吐槽:“這根本不是處理的問題!是你從來都沒跟我說過啊!”
“還敢頂嘴。”裡包恩一拳錘到學生臉上,彭格列十代目大聲痛呼,腦子徹底歇菜了。
處理完一個笨蛋,嚴苛的魔鬼家庭教師問另外一個:“怎麼樣?看出什麼了。”
琴酒漫不經心地擦著鏡片,回答:“很明顯。”
庫拉索充滿保護欲的肢體語言太過明顯,單純的利益交換無法催生出如此積極的情緒,那更接近真情流露,顯然她現在站警察那邊。聯想女警之前的表現,她似乎真心實意地因為他人的感謝和信任而快樂,雖然琴酒覺得某個可能相當荒謬可笑,卻也認為是它是事實的概率最高:
陰溝裡的老鼠見不得光,有些習慣了,有些不在乎,有些偶然跑到光下,就不願再回到陰暗潮濕的地下。
當某個人已經假裝了數年好人,假如有一天他想成為真正的好人,聽起來也順理成章。
“那,那你要……”澤田綱吉艱難地插話,很難說出“殺死”這個詞。少年本能地拒絕這類字眼。“還有相田先生……”
剛剛全部跑去看病號的大部隊似乎快要結束探望,隱約的談話聲正從走廊儘頭的病房傳出。
“那要視庫拉索接下來行動的所定。”琴酒扶正眼鏡,慢慢提起嘴角,確保微笑看上去熱情友善,像個正常人。
庫拉索逃跑才是最符合大家利益的做法。一位可能隨時泄露情報的乾部在逃,不僅方便他們撇清責任,還會極大地吸引組織的注意力。隻要警察再盯緊幾天,想必短時間門內組織空不出手去解決在職警長。
要是庫拉索昏了頭直接投靠警察,那她和相田敬人才是死定了。組織肯定會不惜代價地除掉相關人士。
“讓她來彭格列呢?”裡包恩提議。“作為乾部,她掌握的情報也有一定價值。”
琴酒停頓片刻,幅度很小地搖頭。他不是沒考慮過這一步,隻是——“性價比太低。彭格列牽扯進來得越少越好,現階段盯著庫拉索的人太多,把她接走並不容易。”
澤田綱吉還沒從剛才的痛擊中緩過來,暈乎乎地說:“但你們不是,說庫拉索警官是壞人……”
彭格列十代目得到了裡包恩和琴酒的雙重注視。他茫然地被裡包恩憐愛地拍了拍腦袋。
“阿綱,黑手黨本來就是壞人。”
“……哦!”少年在嘴前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你們繼續,我不插嘴了。”
裡包恩可能是覺得兩個人之間門身高差有點大,他在澤田綱吉肩膀上總得仰著臉說話,所以選擇跳到少年頭頂,這下高度才勉強夠了。“我覺得可以試一試。雖然組織是罪魁禍首,但庫拉索救了京子和小春也是事實,對阿綱來說她可是個大恩人。”
難得見裡包恩向著外人說話,還是個站位不明的外人。琴酒忍不住問:“你很中意她?”
裡包恩搖頭。小嬰兒麵容稚嫩,但身為家庭教師,所作所為的一切都是為了教育學生。“Gin,假如組織真得對彭格列有所求,會成為我們的敵人,那要解決這樣的龐然大物,彭格列的力量遲早會介入其中,隻是時間門早晚的差彆而已。”
“情報是家族發展中很重要一環。既然敵人此時露出了漏洞,那我們必然要針對漏洞攻擊。”
“老鼠們從來都無法根除,就算是彭格列,也不敢百分百保證家族裡沒有其他勢力的探子。我想,組織裡應該不隻你一個臥底,難道要把機會白白讓給彆人?”
Varia雲守皺眉:“我認為家族介入還太早。”
裡包恩露出個笑容:“我認為,機會就在眼前,時機正合適。”
他們對視了3秒鐘,3秒鐘後,琴酒選擇退讓,能獲取情報當然更好。兩種做法本來也無分對錯,隻是選擇不同,結果就不同,孰是孰非,在塵埃落定前沒人能說得清。
“現在的問題是……”金發男人聳肩。“打報告來不及了。 ”
Varia作為獨立暗殺部隊,理論上隻在其內部有管理權,其他彭格列的事務一概不得插手。雖然琴酒作為Varia乾部,往家族內部帶敵人這種事,多少還是要走下流程。
“沒關係。”這回裡包恩是真心實意地微笑,用腳尖點了點墊腳人。“我們這裡有最高權限。”
彭格列十代目表示茫然。
“……讓我去策反庫拉索警官?!”澤田綱吉驚訝,接著瘋狂拒絕。“不不不不,這種事情我肯定乾不來,乾不來的!”
“沒讓你去成功,隻是提議。而且也不是讓她直接加入彭格列,勉強算是聘請編外人員吧。”這回小嬰兒換了個墊腳人,坐在琴酒肩膀上的裡包恩,終於成功體驗到俯視學生的感覺。他翹著二郎腿,在黑澤陣的名片上刷刷寫下幾行字,把改寫後的名片丟給笨蛋學生。
名片上麵的名字和電話都被劃掉,換成了其他人的,唯獨公司名被保留下來。
家庭教師狀似無奈地攤手:“庫拉索對琴酒很防備,不然你以為我願意讓你去麼?”
“還是說,你要對京子和小春的救命恩人見死不救?”
澤田綱吉:這完全是兩碼事吧!
彭格列十代目在心中大聲反駁,拿著名片看了半天,說起來話底氣不足:“我,我該怎麼說?”
“這個簡單。”裡包恩打了個響指,就地化身職場推銷員,滔滔不絕。“歡迎加入抓蛤蜊遠洋捕撈有限公司,本公司為每位職工提供終身保險,帶薪休假,彈性工作……無考勤要求,可遠程辦公,底薪加提成,底薪不低於當地最低工資水平,正式員工底薪翻倍……船員有特殊津貼,貿易崗位需熟練掌握三門以上主流語言……”
“停,停,停!”少年受不了似地打斷他,忍不住摸了摸胳膊,感覺自己的老師這套台詞跟詐騙犯的也沒差。“這聽起來也太假了……!”
“怎麼會。”
雖然名義上不是彭格列,但基本可以把他算到彭格列的編外人員裡包恩作出一副驚訝表情。“我說得全都屬實,你知道抓蛤蜊公司多受當地人歡迎嘛!”
下一任彭格列首領受到了震撼。他磕磕巴巴地問:“所以這真得是彭格列的產業,真得捕魚、賣海鮮的那種?”
“當然。”裡包恩反問:“你以為彭格列都是怎麼掙錢的?”
“……□□,收保護費?”
彭格列十代目今天第二次受到了裡包恩和琴酒的雙重注視,甚至他們的眼神內容都差不多。
良久,自恃品味一流的殺手表示:“阿綱,你好老土啊。”
澤田綱吉:……這都什麼跟什麼!電影裡就是那麼演的啊!!!
走廊那頭已經出現眾人的身影,不知道兩位女孩和相田夫人講了什麼,三人的眼眶都有些紅。兩位警員打著哈欠顯然已經快到極限,衝著其他人點點頭就遊魂般地走了,估計是去找地方補眠。
相田夫人則是和眾人道彆後就又回到病房,隻剩下庫拉索、笹川京子和三浦春。
這裡樓層高,位置也偏,隨著時間門的流逝,還是偶爾會有人員在樓層裡走動。既然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沒自己發揮的空間門,琴酒決定儘快離開,萬一被組織的其他人發現自己在這裡,又是一樁麻煩事。
“庫拉索警官,真是打擾,我也該離開了。”黑澤陣表示自己工作繁忙,就不再多做停留。兩位女孩也表示自己該告辭,希望庫拉索好好休息。隻有澤田綱吉漲得臉通紅,被裡包恩強逼著開口,結結巴巴地說自己想和庫拉索警官單獨談談。
三浦春猛然捂住嘴,不可置信,手指都跟著顫:“綱先生,難道你……!”
“好啦,小春,綱君一定有他自己的事情。”笹川京子倒是完全沒往那方麵想,她拖著好友的往外走。“我們去外麵等他啦。”
琴酒特意換了另一側的電梯下樓,沒和她們同乘。裡包恩則留在澤田綱吉肩上,避免學生太過激動,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出去。
電梯緩緩下行,到了一樓,廂門打開,一輛清潔推車正停在外麵。清潔工看到電梯裡有人,就把推車往旁邊讓了讓,示意裡麵的人先出來。
有時候,人可以輕易改變麵容,身形和肌肉習慣卻沒有那麼好更改。在他們擦身而過的瞬間門,黑澤陣拍上清潔工的肩膀。他的力度並不重,很輕,仿佛是來自陌生人的善意提醒。
Varia雲守仍披著“黑澤陣”的皮,表情看起來友善而平和,所以清潔工被突然打擾也不顯得生氣,隻是疑惑地看著琴酒,問道:“請問有什麼事?”
他有雙不常見的紫灰色眼睛,發套邊緣露出一點點金。
“啊,抱歉。”黑澤陣麵帶歉意地收回手。“我認錯人了。”
“沒關係。”清潔工好脾氣的表示無所謂,眼睛眯起來,看上去像是一個微笑,衝他點點頭就進了電梯。
廂門關閉,琴酒的微笑也跟著落下。他掏出手機給裡包恩發消息:其他組織成員已經到了。
越靠近大門熱氣就越少,而建築物外更是冷風呼嘯。琴酒沿著街道踱步,冷風很快把蒼白的耳廓和臉頰吹出紅色,而他毫不在意。那層人皮好似也逐漸被風從身上剝離,露出與此時的寒冷天氣彆無二致的冷硬實質。
裡包恩的消息回的很快,不知道澤田綱吉是如何操縱,總之看上去已經在幾分鐘內結束了。
琴酒點開信息中附帶的錄音,庫拉索稍稍失真的聲音從其中傳出:
“……不好意思,我暫時還沒有換工作的打算。”女警輕笑,而她對麵的少年在語無倫次,不知道到底想表達什麼。
“不過說起來遠洋捕撈,我都好久沒回家鄉看看了。”她的口吻很隨意,也很懷念,好似隻是隨口提起過去。“我是在小島上長大的,小時候,很多大人都回乘著漁船去海上捕撈……”
“不過現在都沒有啦。那裡被開發成了旅遊勝地,大家都當起了導遊。”
“……具體地名很繞嘴的,我們都是叫它的彆稱,後來開發旅遊業的時候,好像還用這個做過噱頭。你說不定知道,當時大人們都叫它——”
“——人魚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