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佛蘭持續提速,一點一點拉近與前車的距離,輪胎與地麵摩擦的噪音快要蓋過所有聲音。100m,50m,20m——諸星大一腳將油門踩到底,在突然的加速度裡緊緊握住方向盤,毫無猶豫地直接撞了上去。
撞擊讓兩輛車同時搖晃不定,在馬路上劃出軌跡滑稽的痕跡。還未等灰車穩定方向,已經有人趁這被打破平衡的瞬息趕上。NINJA H2R作為賽道車並不適合日常代步,但它的直線加速能力確實比普通汽車優越得多。
琴酒在追上庫拉索的瞬間左手舉槍射擊,三發子彈將副駕駛玻璃砸得雪白,卻並沒有真正砸破。一擊不得手,他立刻減速。下一刻灰車狠狠撞向護欄,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即刻回蕩在道路上空。
灰車的保險杠堪堪擦過摩托車,在漆麵上蹭出道傷痕。見對方躲過,庫拉索操縱車輛重新回到正路,此時飽受摧殘的車窗才逐漸碎裂,玻璃碎片落得到處都是。
此時琴酒與它挨得極近,如果槍擊輪胎肯定能得手,但如此近距離下失控的車輛隻會把後方的自己也卷進去,所以他繼續減速,直到拉開距離才重新追上。
雪佛蘭靠這點時間重新趕上,牢牢追在庫拉索身後。兩輛車的主人都將油門踩死,離弦之箭般在馬路上疾馳。隻能說幸虧天色尚早,這裡道路偏僻、車輛甚少,不然恐怕他們也開不到如此快。
幾公裡的距離不過一分多鐘就到了儘頭,很快,相對筆直道路迎來第一個大角度轉彎,轉過去就到了海邊。庫拉索與諸星大並沒有減速,仍是保持著驚人的速度直衝向彎道,不知兩人如何操作,以一個幾乎蹭著海邊圍欄的角度雙雙漂移了過去。
實在是很漂亮的漂移。琴酒沒什麼誠意地想著。
摩托車高速壓彎就是找死。反正也不是真心追殺,Varia雲守十分心安地用比剛才慢得多的車速轉彎,與前麵兩人之間的距離立即拉遠。
他慢,可有人比他還慢。
海風迎麵而來,琴酒用眼角餘光瞟了身後一眼。他們展開追逐戰後不久,就有三輛車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麵,白色馬自達RX7領頭,見他速度放慢,甚至也跟著放慢,始終與末位保持著固定距離。
“有意思。”擰動油門,渦輪傳來劇烈的轟鳴聲,NINJA H2R優秀的提速能力再次體現,眨眼間就重新飆回過百。原本和煦微風此時就像堵牆似的砸在駕駛者身上,而他的時速還在繼續提高,瞬息之間已接近200km/h。
恐怖的速度立刻將後方三個甩開,琴酒沒花多長時間就又追上了諸星大與庫拉索。
顯然在短短一段時間裡,一人再次交鋒,兩輛車的側麵都破破爛爛的,恐怕已經相撞過不止一次。
前方的整段公路都建在海岸邊,左側是陡峭的山崖,而右方欄杆外就是波濤洶湧的大海。整段公路近乎直線,並且路麵相比市中心要窄得多。這種情況下,假如車輛的性能不是碾壓,那除非能冒著自己也出車禍的風險強行超車逼停對方,不然前麵的車很容易就能把後麵堵得動彈不得。
再不出手就太明顯了。琴酒抬手射擊,即使雙方都在高速移動,BERETTA的子彈仍能準確命中目標。
灰車的後輪胎被幾乎同時打爆,僅剩金屬部分的輪子狠狠砸上路麵,頃刻爆發出刺耳的噪音和火花。
這樣性能再好的車都跑不快,庫拉索乾脆地踩下刹車。高速讓一切難以控製,突然鎖死的輪胎在地麵劃出兩道黑色痕跡,車身不可避免地開始搖晃。在即將失控前,她朝側方猛打方向,一頭撞向雪佛蘭。
距離太近,黑車避無可避,被撞得霎時偏轉方向,差點衝進海裡,最後還是靠諸星大高超的駕駛技術才將將停在護欄邊。同時為避免撞上急停的灰車,琴酒也不得不刹車靠邊,一時刹車聲比之前更刺耳。
倒是灰車在撞擊中居然靠作用力擺正了車身,現在穩穩地停在路中間,好像隨時都能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後方三輛車逐漸靠近,琴酒握住車把手,隨時準備開始第一場追逐。庫拉索或許可以憑借這點時間取得優勢,但隻要她還在他們視線範圍內,這場追殺就不會結束。形單影隻的她失敗隻會是時間問題。
也許庫拉索也是這樣想的。 “庫拉索”活著,就會迎來無窮無儘的追殺; “庫拉索”死了,組織很快就能騰出手腳去處理相田敬人。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才是上上選。
所以灰車重新啟動,筆直地朝著前方行駛,加速,再加速,然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衝破圍欄,直墜向海麵。
雪白浪花飛散。大海實在是個好歸處,能把一切投入它懷抱的事物都容納。
眼看灰車消失在海浪中,琴酒和諸星大並不多做停留,前後驅車離開。
“任務又失敗了。”他語氣涼涼地問道。 “諸星大,這次你要怎麼辦?”
對方似乎並沒有被影響心情,回答: “還能怎麼辦——我們已經儘力了,不是麼?”
“是啊。”琴酒嗤笑。 “我們都已經儘力。”
或許對方過於惜命,或許對方有所依仗所以任務失敗也無所謂,或許對方並不想殺死庫拉索,又或許對方隻是單純地心慈手軟——理由可以找出無數個,但無論哪個,他們都不會相信所謂“儘力”這個說法。整場戲在赤井秀一和琴酒眼裡相當明顯,隻是各有各的顧慮,沒必要挑明。
“你覺得庫拉索死了麼?”諸星大反問。
琴酒回答: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們選擇在離現場有一定距離的地方停下,雖然要趁早離遠點擺脫嫌疑,但屁股後麵還跟著“監工”,在不清楚對方的意圖前,兩位基層成員還是決定表現得“乖巧”一點。
琴酒裝成目擊者,報警說看到有人撞破圍欄落海,希望警察儘快趕到現場。庫拉索衝出的地方地勢直上直下,想去找人和找屍體隻能開船去撈,此時報警讓公家介入,之後扮成民間救援隊混到公家隊伍裡反倒比隱瞞事實更方便行事。
諸星大靠在車上抽煙,說: “如果庫拉索真得很重要,那為什麼‘監工’不直接幫忙?”
他吐出口煙,語氣完全是被壓榨的社畜: “這不公平吧。我們在這裡累生累死,他們卻什麼都不用乾。”
在看到馬自達的身影時諸星大也沒有降低聲音,仍是抱怨不止,心疼自己的車報廢了,組織還不給報銷經費。琴酒對這點深表讚同,於是當馬自達停穩, “監工大人”表露真麵目時,他倆都頗有點同仇敵愾的意思。
“一位。”來人有雙紫灰色眼睛、金色短發,赫然就是黑澤陣當時在醫院見到的組織成員。他並沒有自我介紹,而是不客氣地表示: “你們的任務失敗了,朗姆先生很失望。”
諸星大咬著煙吐煙圈: “要是朗姆先生不要求活捉……現在的情形也許會不一樣?”
金發男人並不聽他的狡辯,隻說: “朗姆先生說得是‘最好活捉’,但你們卻把庫拉索放跑。任務完全失敗了”
“不不不。”諸星大搖搖手指。 “我們至少完成了50%。假如庫拉索死在海裡,那我們就算完成任務;假如庫拉索僥幸逃生,那我們還是辦到了一半——至少‘活捉’裡占了一個‘活’嘛!”
笑話太爛,琴酒很給麵子的冷笑出聲。
對方顯然被這番胡攪蠻纏的話激怒了。金發男人眯起眼睛,冷聲道: “你們兩次放走庫拉索,朗姆先生懷疑你們和她的反叛有關。”
“一位,和我們走一趟吧。”
氣氛驟然緊張,行動組的一人不約而同地將手按在武器上。琴酒垂下眼睛,隨時準備攻擊,語氣很是冷淡地反問: “任務失敗也是行動組的事,與朗姆和他的狗何乾?”
對方冷哼道: “看來你們是不願意了——”
他並沒有攻擊的動作,僅僅是抬起手腕,有什麼東西在空中一閃而過,諸星大就忽然軟倒在地。琴酒看了眼他手腕上的腕表,想起那玩意兒在九代目身上顯著的效果,就強迫自己緊繃的肌肉放鬆,然後在下一瞬間同樣失去意識。
金發男人——安室透板著張臉,看上去似乎對有人敢違逆他十分不滿。他轉身看向馬自達後座上被他先一步麻醉、暈過去的諸伏景光,冷冷地衝另外兩輛車上的小弟們下令:
“都給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