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我覺得容屹比容裕更帥,分明年紀小一些,可是看上去就比他那不成器的哥哥沉穩,一看就是個能乾大事兒的人。”雖然隻有一麵之緣,許秋卻裝出一幅非常了解容屹的樣子,“不過出身擺在那兒,私生子——”她輕哼,空氣裡滿是奚落與諷刺,“到底是放不上台麵的。”
“許秋,”方清漪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夠了,少議論彆人的事。”
許秋深知,方清漪不喜歡討論八卦,她並沒往心裡去,努努嘴:“知道了,我們出去吧?時間也差不多了,可以走人了。”
“嗯。”
二人離開後,休息室顯得尤為安靜。
容屹放在臉上的手,緩緩移開。
落地窗外的天,月明星稀,他盯著那一盞月光,一時間,心緒難言。
-
離開的時候,停車場裡出了點兒意外。
停車場出口被堵住。
容屹叼著煙,站在不遠處,看著容裕堵在一輛賓利前。
司機繞至後座,打開後座車門,車主走了下來。
初夏,夜風燥熱,灌木叢裡有零星蟬鳴聲。
方清漪穿著的禮服裙,是高開叉,裙擺搖曳,露出的右腿纖細皎潔。一縷月光清輝,灑在她走動的腿間。容屹是暗處可恥的觀察者,叼著煙頭的牙齒,逐漸用力。
“容少爺,有事嗎?”方清漪停在容裕麵前。
容裕掏出手機,“加個微信?”
方清漪欣然同意:“行。”
容裕問她:“有時間出來一起吃飯?”
方清漪答應了。
隨後,容裕挪開身位,給她車讓道。
她轉過身,背對著容裕。
容屹看到了,她變臉似的,臉上沒有半分笑意不說,還泛著不耐煩的情緒。
她雙唇一翕一動,容屹讀出了她的唇語。
——蠢貨。
他揚了揚眉,深吸一口煙,帶來過肺的快感。
看。
她一點都不完美。
轉過身就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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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屹和方清漪交集逐漸變多。
但所有的交集,無一例外,是容屹單方麵有的。
馬術館,他看到一個女人和她很像。
穿著黑色牛仔緊身褲,上麵是一件黑色緊身衣,外套一件黑色的衝鋒衣。颯爽乾練。轉過身,她帶著口罩和鴨舌帽,壓根看不見正臉。但容屹確定,她就是方清漪。
她馬術很好,騎馬的動作很標準,揮鞭的姿勢,漂亮得不行。
周圍一片叫好聲。
有人問:“這誰啊?”
無人知曉:“不知道,待會兒去要個聯係方式。”
但她下馬後,很快消失不見。
……
室內.射箭館。
容屹被商從洲叫來,他心不在焉地執槍瞄靶。
冷不防瞥見商從洲指著大屏幕裡的記錄,問工作人員:“第一是誰啊?”
“一女的,身材忒他媽好。”工作人員答。
“長得呢?”
“害,彆提了,她回回來都戴著口罩和帽子,壓根看不著她的臉。”
商從洲姿態閒散地開玩笑:“估計長得不太行。”
倏地,工作人員朝一處擠眉弄眼,壓低了聲音:“喏,就那位——”
“砰——”一聲。
子彈出膛。
屏幕裡亮起容屹中的環數,糟糕透頂。閉著眼睛都能打中的環數。
他摘下隔音耳機,轉頭,就看到了一身黑的女人。
有人對她吹口哨,她置若罔聞,雙手插兜,漠視一切的傲慢身姿。
商從洲也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冰山美人啊。”
他沒什麼架子,工作人員用他的話調侃他:“您不是說她估計長得不太行嗎?”
“我為我的年少輕狂道歉。”商從洲故作惆悵地歎氣。
後來。
再見到她,是在酒吧。
周楊組了個局,容屹討厭嘈雜的環境,但還是得賣他幾分麵子,所以去得很晚。
穿梭於舞池邊沿時,被吧台裡的喝彩聲吸引住。
一堆人圍在那兒,似乎在看熱鬨。
或許上天都在幫他忙,這一刻,舞池內鼎沸的音樂暫停,哄鬨聲也戛然而止。人堆裡,冒出一道清冷的女聲。
“你輸了。”
女人撥開人群,經過容屹時,腳步未停留,也未給他一個餘光。
她低頭帶口罩和帽子,容屹在夾縫中,看清了一身黑的主人。
……還真是她。
方清漪。
背後的人堆裡,議論聲洋洋。
“她今晚喝了多少?少說也有二十杯吧,一杯比一杯濃度高,你看她走路的步子,穩得不行。”
“真看不出來,她長得不像是會喝酒的樣子哎。”
“那幅冷淡勁兒,真他媽勾人。”
“彆勾人了,你把賬結了,願賭服輸,今晚的消費記在你頭上。”
“……靠!”
“……”
“……”
人堆裡響起幸災樂禍的嗤笑聲。
容屹對方清漪的認知,再度刷新。
她總是給他層出不窮的驚喜。
完美的教養禮儀係統下的大小姐,不應該是這樣的。
應該是端莊,淑女,遠離人群,煙酒不沾才對。
但又好像應該是她這樣的,不論什麼,她都從善如流、手到擒來。
偏偏低調得要命。
馬術館,室內.射擊館,賽車中心,攀岩館……任何與刺激掛鉤的場所裡,容屹總能遇見她,或是聽見一身黑的冰山美人的事跡。
她回回來都刷新了我們這兒的記錄。
她都戴著口罩和帽子,生怕彆人看見她的模樣。
她總是很冷淡。
她被稱為冰山美人。
很多小開都向她示好過。
賽車俱樂部的公子哥為了討好她,特意清空俱樂部,就為了讓她玩的開心。她確實玩嗨了,超時速地一圈又一圈地跑道上賽車,每個技巧都令人眼花繚亂的瞠目結舌。但在那之後,她再也沒去過賽車俱樂部。
哦對了。
她登記的名字。
是。
許秋。
容屹派去打聽的人,有條不紊地交代著有關於“許秋”的種種事跡。
她到底在想什麼?明明有一切高調的可以炫耀的資本,卻低調得不行。穿著一身黑,就連登記的名字都是好友的名字。生怕被人認出來,生怕被人知曉她有多優秀似的。旁人眼裡可以拿來炫耀的東西,對她而言並不重要,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賽車是,射擊是,騎馬是,攀岩也是,她隻是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並不想拿出來炫耀自己在此方麵有多卓越。
難不成,她隻是愛玩,隻是享受玩的過程。
僅此而已嗎?
容屹自問能夠輕易地掌握住人心,卻還是頭一次,捉摸不透一個人。
方清漪。
你真的很有意思你知道嗎?
-
容屹的煙癮越發大了。
他總是忍不住注意隔壁的一舉一動。
方清漪真的很漂亮,冰山美人這詞像是為她而生。
容屹不予苟同。
因為他看到,她曬在二樓陽台裡的貼身衣服,蕾絲質地,薄如蟬翼。
能擋住什麼?
什麼都擋不住吧。
他知道他卑劣,一麵鄙夷自己偷窺的下三濫行為,一麵又在午夜夢回時難以自拔地因她情動。
家裡垃圾桶裡的煙頭,一天比一天多。煙霧繚繞,熏得他靈魂出走,仿佛住在了她家。
又是一個夜晚。
她和好友在家裡相聚,二人在二樓臥室陽台處喝酒聊天。
容屹坐在陽台處抽煙,聽著她的聲音呼吸。
許秋痛徹心扉:“你知不知道你傷了多少個少男的心啊。”
方清漪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知道吧。”
許秋:“所以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不止是許秋在等她的回答,隔壁的容屹也在等。
是酒倒杯的淅瀝聲。
繼而才是她的聲音。
“主動追我的,都不喜歡。”方清漪說,“因為很沒意思,容易得到的人事,對我而言都沒意思,我喜歡有挑戰性的。”
“你這不是犯賤嗎?”許秋思想簡單。
“不是。”
時間模糊到無法界定。
有風吹過,帶來她溫柔而冷靜的話語,一字一句。
“我喜歡的是——
禁欲者沉淪,
傲慢者溫順,
高高在上者成為我的裙下臣。”
酒精蔓延至他唇齒,浸漬至他喉管,他整個人浸在她的回答裡,皺眉,思索,頓悟。
——原來得到她,並不難,隻需要他做自己就足以。
疏離,寡淡,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淡,所有他最擅長的,都是她最癡迷的。
“征服一個人,很簡單;但我想要的,是馴服高高在上的神,”方清漪聲線蕩漾,笑意如夜鶯鳴啼般悅耳,“對所有人冷麵,唯獨聽我的話。這才有意思,你說對吧?”
“……確實。”
“太容易得到的顯得索然無味,難得到的,才會珍惜。”方清漪像是醉了,聲線糜糜,“而且我討厭戀愛,玩曖昧多有意思,若即若離的自由,享受著戀愛的快樂,不會有任何戀愛期間會有的一切負麵情緒。戀愛是需要責任的,我討厭責任感。”
“……”
“……”
容屹把燃著的煙,按在掌心裡。
灼熱的火,燙著他手心,身體的痛感,掀起他心裡連綿不絕的快感。
他眼底似燃起一簇暗火,有著病態的,癡迷的,瘋狂到令人看了心悸的壓抑情緒。
方清漪。
我成為你的獵物,怎麼樣?
以你無法得到、又想得到的獵物身份出現,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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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完美的獵人,是以獵物的身份出場。
容屹做的第一件事,是和請假的保姆說:“你請假了,方清漪呢?”
保姆說:“……我還不清楚方小姐那邊的態度。”
“十萬。”
“啊?”
“你讓她過來,給我下廚。”容屹冷淡地掀眸,陽光下,他皮膚白的反光,常年不見光的人,有著從內而外的冷與淡。像是獨立於世界的存在,又像是他有自己的世界。無人能染指他。
保姆遲鈍地說:“……這樣不好吧?先不說她會不會同意,容少爺,你為什麼——”
“我做什麼,需要和你交代嗎?”容屹一劑眼刀掃了過來,他站在二樓,居高臨下的睥睨姿態,“你隻要去和她說,我就給你十萬,不管成不成。如果她答應了,我會再給你二十萬。”
沒有人受得了金錢的誘惑,尤其是拿著微薄薪水、急缺錢的人。
“沒必要和錢過不去。”容屹扯了扯嘴角,不鹹不淡地說。
保姆咬了咬牙,到底還是答應了。
第二天。
他如願在他家客廳,見到了她。
看,她還不是落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方清漪,不要成為彆人的獵物了,來成為覬覦我的獵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