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以拿著這些救濟糧離開了,這些本來就是免費發放的,不用再給他們交錢了。”
布魯斯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確保那些人能夠聽清他在說什麼。
但零星幾人離開後,隊伍仍然還在那裡,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要離開的動作。
布魯斯有些不明白,明明前來收錢的人已經被打跑了,他們仍然排著隊,等待著上繳錢。
他看著他們,試圖從中找到答案,但所有人都彆開眼,當做沒有看見他,沒有人試圖和他解釋這些。
布魯斯最後回過頭,看向埃德溫——他需要一個答案。
此時埃德溫已經將那柄漆黑的長柄傘收起,他握著長柄傘的傘把,將其當作手杖撐著地,好整以暇地看著布魯斯,待布魯斯回過頭,他轉身離開了這條巷子。
布魯斯有些不甘心,他回頭看了看這些仍然不肯離開的人,最後選擇小跑著跟了上去。
布魯斯跟著埃德溫的腳步,他們拐了兩條街,又從一條狹長的通道穿過,最後走進了一棟廢舊的大樓裡。
樓梯裡沒有燈,隻靠著從布滿灰塵的窗戶中灑進的微光,他們上了幾層樓,最後埃德溫停在了樓道裡的一扇玻璃窗前。
透過沾染了灰塵的玻璃,可以看到原本那條巷子裡的情景。
逃跑的那三人帶著更多的人回來了,原本排著隊的那群人如同之前那樣,登記,交錢,而後領取救濟糧,看上去是那麼的“井然有序”。
“為什麼他們不走,埃德溫先生,明明那三個人已經走了,他們有機會……”
有機會不用交這些錢,就能領取到免費的救濟糧——那原本才是他們應該獲得的。
“並沒有人在那輛領取救濟物資的大巴車旁強迫他們來到這條巷子。”
麵對布魯斯的疑問,埃德溫說道,“他們是主動來到這裡的。”
布魯斯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又閉上了。
他好像明白了。
埃德溫同樣看著窗外的巷子裡:“那些收錢的人,他們是這條街區的混混,甚至不能被稱作□□,但這些人遍布著這條街區,所有住在這裡的人都在他們的轄區內,警察偶爾才能來一趟,這些人天天都在街頭巷尾。”
他指了指那些排隊的人,繼續說道:“剛才那些拿了就跑的人,他們大多是流浪在各個街頭,他們可以明天就去彆的街區,但剩下的這些人,他們就住在這裡。”
剩下的就不言而喻了。
真實的生活並不像童話故事裡那樣,勇者打敗惡龍,王國裡的人就能過上幸福的日子。
童話之外的故事更加殘酷。勇者無法永遠待在王國之中,等到勇者離開,惡龍將卷土重來。
布魯斯今天救了這些人,但明天呢、後天呢?
那些人控製著這裡,在這裡建造屬於他們的秩序,布魯斯和埃德溫卻不能永久地停留在這個街區。
“我並不認為韋恩集團所做的這些是白費功夫,布魯斯。”埃德溫緩緩說道,“無論是救濟糧,還是建設學校、醫院、公共設施,這些都能夠幫助很多人,但它們並不能完全到達需要的人手裡——這座城市原本的秩序在這裡根深蒂固,要麼選擇遵守它,要麼選擇改變它。”
遵守它,成為一名合格的企業家,一名聰明的商人。麵對扭曲固有的秩序,以聰明的方式遵守它、利用它,獲得自己的利益,用更加“哥譚”的方式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包括幫助那些人。
改變它,就是成為一名成功的政治家,利用人脈資源與權利,慢慢改變這個城市的固有的腐朽秩序,讓這座城市更好。
沒有哪個選擇是錯誤的或是更好的,無論選擇哪條路,都是令人尊敬的。
埃德溫自以為自己的話說得夠清楚了,他看著眼前年幼的布魯斯。
現在讓布魯斯做出正確的選擇還太早,但埃德溫知道,這隻是一顆種子,但它終將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聽了埃德溫的話,布魯斯若有所思。
他的眼睛仍然看著窗外樓下的那些人,他們在原有的“秩序”之下,顯得那麼“井然有序”。
“我明白了,埃德溫先生。”布魯斯說道。
他明白了——這座城市的固有秩序,腐爛且頑固。
但這是他所生活的城市,這是他的父母傾注了心血的城市。他的父母半生都在建造這座城市,期望這座城市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