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台見到田可留下的簡筆畫後,沈葵莫名獲得了許多力量。她回想近期遭遇的事,總感覺冥冥之中似乎一直有個聲音在試圖告訴她什麼。這種微妙地、無形中被指引的感覺奇異地令她感到安心。
她總覺得,田可似乎並沒有離開。昨晚的一切倒像是一場噩夢,在經曆天台陽光的暴曬之後,如同黑暗中的陰影四散潰逃。
沈葵一邊吃飯,一邊刷著手機。這樣平靜地、曾經在她生活中重複過無數次的、獨自就餐的傍晚,現在卻變得彌足珍貴。
同學群內的聊天記錄還在不斷刷新,季尋似乎也從上午的震驚中回神,開始頻頻地給她發著消息,公司業務群裡老板正在作近期工作安排……
昨晚瀕臨崩潰的、屬於沈葵的世界秩序似乎正在逐步恢複,飄散的靈魂終於歸位,她舒服地吃完一頓飽足的晚餐,對於接下來的一切充滿勇氣。
沈葵將明天要做的事情簡單的列了一個計劃表,給老板發了一條複工的信息。
陸崢嶸的講座在下午,她打算明天上午先去公司一趟。一是試探老板關於銜尾蛇標記的來由,二是向公司法務谘詢關於三江律所的事宜,412L講述的故事始終令她耿耿於懷,直覺告訴她這個人的背後一定還隱藏著許多秘密,他那光怪陸離的故事裡必然隱含著某種此刻她還無法解讀的深意。
做好計劃後,沈葵舒服地洗了個澡,簡單收拾了屋子,看著時間已經接近淩晨十二點,她把錄像機架回原來的位置,又將田可和自己的手機分彆插上電源,打開攝像模式,架在屋子裡的其他兩個角落,然後放鬆地躺在床上,任由自己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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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葵剛一踏進辦公樓,外麵就“嘩啦啦”地開始下雨。
夏季炎熱,雨水落在滾燙的地麵,瞬間化為蒸騰的熱氣。辦公樓內環境密閉,空調據說昨晚就壞了,這場雨一下,沒見得涼快多少,倒悶得人喘不來氣。
沈葵和幾個熟悉的同事打過招呼,回到自己的工位。呂婷的事情發生後,整個公司的氣氛低沉不少,沈葵雖然是出事後第一次上班,但也察覺出空氣中似乎流淌著一些不尋常的氣息。
法務的同事還沒來,老板也看不到蹤跡,沈葵將自己手頭上的工作簡單的處理了一下,便準備到樓下買杯咖啡。
她走到公司門口才想起自己沒帶傘,便原路折返回去,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正好聽到這麼一段對話:
“是啊,真可惜,那麼好的一個女孩兒,怎麼就這麼倒黴偏偏遇上個人渣呢。”
“她也是傻,網貸又怎麼樣?家庭條件那麼好,跟父母一說,還不是分分鐘就還上了,至於跳樓嗎?”
“對哈,小婷家庭條件好像是不錯,我看她開的車就挺貴的,平時背的包包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姑娘,你這倒提醒我了,她條件這麼好,乾嘛來咱們這小公司當個前台?”
“不知道嘛,這也是咱們推測,不過我之前倒是聽人提起過,說小婷來咱們公司是為了找一個人。”
“找人?找什麼人?”
“這我就不知道了,她來公司也有幾個月了吧,你看她跟誰熟了嗎?”
“好像還真沒有,小婷平時對人和和氣氣的,但也沒見她跟誰走得特彆近過。”
“是嘛,所以也就是聽人家這麼一說,可能隻是隨口敷衍吧。”
聽到這裡,沈葵心中一動。她想起老板身上和呂婷一模一樣的銜尾蛇紋身。
如果呂婷來到這家公司真的是為了找人……她要找的,會是老板嗎?
就在這時,一雙大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沈葵下意識地往後一縮,緊跟著一個寬厚的嗓音從身後響起:“唉小沈,你最近也太敏感了吧,怎麼每次跟你打招呼都要嚇一跳。”
沈葵聞聲轉頭,果然,老板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走神了,徐叔您彆見怪。”沈葵禮貌地笑笑,不著痕跡地退開一步。
老板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關切地說:“這幾天休息得怎麼樣?最近這接二連三的事情,也難怪你一驚一乍的。”
“不太好,我都不敢回家。”沈葵半真半假地試探。
“為什麼不敢回家?”老板驚訝地說:“發生什麼事了嗎?”
“您不知道嗎?”沈葵仔細觀察著對方的神色:“呂婷……是從我家樓上跳下來的。”
老板先是一怔,隨後了然地點點頭,長歎一聲。他雖然沒有表現出疑惑,但神情自然,看不出絲毫破綻,沈葵繼續說道:“這件事情對我衝擊很大,這段時間我都睡不好,再加上我閨蜜也出事了……”
她說著,故作傷感地垂下頭,視線投向一旁。
“小葵,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無法改變,你得學會自己走出來。”老板柔聲勸她,沈葵即使低著頭也能想象對方一貫溫和寬厚的臉上此時滿是擔憂的神情。
但——
沈葵死死盯著電梯門上反射出的那一幕:
鋥亮的、玻璃材質的電梯門將站在前方的兩人清晰地映入鏡中——
隻見沈葵低著頭,微微側臉,視線隱晦地投落在電梯門上,而此時嘴上說著安撫話語的老板,臉上卻露出了一種截然相反的神情!
那是一種冰冷漠然、俯視一切的眼神,如同一隻盤桓在頭頂的毒蛇,正吐著信子,陰沉地注視著她!
沈葵心中霎時湧起驚濤駭浪,儘管對此她早有預料,但親眼見到這一幕時,所帶來的衝擊依然令她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她儘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著痕跡地將目光移開,假裝是因為被戳中了傷心事而輕聲啜泣。
老板並沒有察覺異常,他歎了口氣,安撫性地在她肩頭拍了兩下,轉身離開。
直到老板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儘頭,沈葵這才緩緩抬頭。
她的眼神一片澄澈,目光堅定冷靜。
她掏出手機給季尋發了一條信息,隨後,她使勁揉搓幾下眼睛,裝作剛剛哭紅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工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