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口冰沙被塞進嘴裡, 凍得岑檸牙根酸軟。
但是因為滋味太好,她根本舍不得把它吐出來,隻能裹在口腔裡, 耐心地等它化作甜滋滋的溫涼的液體, 再吞咽下去。
她用力捏著勺子,指尖微微發白, 訥聲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
“知道的,但我真的很想你摸摸我。”孟遙清注視她片刻,完全無法從她臉上找到任何情願的跡象,黯然失落的同時又開始反思自己。
這樣是不對的, 他想, 他不該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在彆人身上, 太不尊重人了。
於是他縮回手, 極為誠懇地向她道歉,“對不起,是我太咄咄逼人了。”
岑檸被他突然擺出來的懺悔姿態打得措手不及, “這和‘咄咄逼人’完全扯不上關係啦......我就是覺得稍微有點怪怪的,摸手什麼的......”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牛奶冰,戳出一個個坑又填平, 覺得空調的製冷又不太行了。
生活中需要用到手的時候太多了, 不管有意無意,她和很多人的手都接觸過, 有些人皮膚細膩保養得當,有些人皮膚較為粗糙還有或薄或厚的繭子,她很少會在意自己觸碰到的人具體是誰,因為這不重要, 她碰到的手太多了,哪怕隻是出去逛個街,可能某個店裡生意火爆一點,她就會和某個擦肩而過的路人有過短暫的手部接觸。
事實上,當孟遙清問起能不能和他握一下手的時候,她也很疑惑自己為什麼會猶豫。
因為這實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它隻是個很禮節性的動作,並不存在任何曖昧的暗示。
想到這裡,她終於停止對無辜冰沙的摧殘,側過臉,看向孟遙清搭在桌上的手。
纖細清臒,修長有力,真是很漂亮的一隻手。
似乎是覺察到了她的注視,他瓷白的手指突然蜷了一下,又不自然地舒展,有種努力想顯示出自己若無其事的僵硬和局促。
岑檸忍不住揚起嘴角,放在挖冰的勺子,伸出手緩慢地貼近他。
“真的可以碰嗎?你不會有任何不舒服嗎?”
孟遙清的手僵在那裡完全不敢動,“嗯......”
下一秒,岑檸的指尖試探性地貼在了他的虎口,指腹的涼意讓他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他呼吸一頓,臉和脖子迅速燒起來,然後蔓延,連岑檸觸到的那隻手也泛起紅來,隻是沒有以前那麼恐怖,顏色淺了一下,偏粉調的紅。
但岑檸還是被嚇到了,連忙要將手抽回來。
隻是指腹才離開他的皮膚,他立刻反手擒住了她的指尖,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彆、”
孟遙清熟稔地抬起另一隻手捂住口鼻,努力調整急促的氣息,試圖安撫她,“隻是皮膚還會發紅,然後呼吸急促和心跳劇烈而已,我不覺得難受的,真的。”
岑檸之前貪涼,將手貼在了冰沙的打包碗上,故而她的指腹還殘留著點點水漬,摸起來濕漉漉,又涼絲絲的。
孟遙清根本不舍得放開。
“再多摸摸我嘛。”他放軟了嗓音,有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委屈,被粗重的呼吸聲襯得格外小心翼翼,“我想你多摸摸我......”
岑檸彆開眼,小聲咕噥,“那你先鬆開我啊,不然我怎麼摸?”
孟遙清這才依依不舍地鬆開她的手,但他並沒有乖巧的停止任何動作,而是在鬆開後,還用手背輕蹭了一下岑檸的手指。
他的手長時間門沒在陽光下照曬過,白得惹眼,手背上的皮膚很是細膩,像是看不到毛孔。
岑檸心念一動,指腹貼著他手背上的青筋脈絡緩慢摩挲到他凸起的掌骨,然後戳了戳掌骨間門凹下去的小坑。
她用的力度極小,幾乎是浮在他的皮膚上麵,若即若離的,卻讓孟遙清被她觸到的皮膚像是過了電一樣,酥麻不已。
癢癢的......
但孟遙清不敢說出口,生怕擾了岑檸的興致,然後她就不想摸了。
於是他隻能頭埋得更低了一下,努力抑製住紊亂的呼吸,讓那隻手不再發顫。
沒一會兒,岑檸像是玩膩了他的手背,開始將他的手翻了個麵,手指沿著他掌心的紋路描摹。
“你的生命線、事業線和愛情線都很長誒。”她的語氣聽起來酸極了,在他手心戳戳點點的力度都大了不少,像是在發泄自己的嫉妒心,不滿地哼哼道,“嫉妒就像是呼吸一樣簡單!”
孟遙清被她戳的有點想笑,好不容易調整過來的呼吸又亂了,輕喘著氣,“愛情線長代表我的愛情會很美滿嗎?”
岑檸轉了轉眼珠,對他說,“不,那代表你桃花很多。”
孟遙清目露失望,“那沒什麼用誒。”
岑檸笑他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然後用指甲剮蹭了一下他的掌心,又去捏捏他的手指,捏著他的指根感受皮肉下的骨骼,不斷往上捏......
她自己都沒想到她能這麼無聊,對他的手玩出這麼多花樣。
孟遙清的呼吸逐漸變得規律和清淺,皮膚上的熱度和緋色卻遲遲沒有消下去,也不知道這種生理反應到底能不能消下去。
岑檸暗自琢磨著,眼珠轉動著瞥向他紅雲未歇的臉龐,恰好,他的眼珠也轉了過來,像是被水洗過的葡萄,黑亮亮的。
雙目對視間門,不知道是誰先笑了,然後另一個人也跟著笑。
不知道過了多久,碗裡的牛奶冰徹底融化了。
岑檸一邊惋惜,一邊捧著碗喝冰水,勢必將不能浪費食物的信條貫徹到底。
西多士和炸牛奶有點涼了,但絲毫不影響它們的美味,西多士蓬鬆綿軟又香甜,炸牛奶外脆裡軟口感豐富。
因為發動態的時候隻是隨意地寫了這兩個點心上去,對它們的味道並不抱有太大的期待值,所以在最後吃到的時候,由於其美味程度超出想象,反而給她一種驚豔的感覺。
學校附近的茶餐廳隻有一家吧?
奇怪,明明上次自己去吃的時候沒感覺多好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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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結束的第一周是學校70周年校慶。
雖然高學業緊張並不參與班級表演環節,但當晚的校園舞會還是可以去參加的。
好不容易能提前放學,同學們都興奮得很,在班主任講完注意事項後大手一揮,大家立刻魚貫而出跑去看高一高二的表演節目了。
校園舞會在太陽落山後才正式開始。
岑檸挽著金悅可在布置好的會場走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尹安安所在的位置,兩人到的時候,她正往嘴裡塞著紅絲絨蛋糕。
“哦,你們來了啊。”她往桌子對麵指了指,示意她倆坐過去,口齒不清道,“李尋真去那邊拿飲料和水果了,等會兒過來。”
岑檸覺得她們好像是來這吃自助來了。
但彆說,學校提供的點心看起來都挺好吃的。
她拿起一個紙杯蛋糕吃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好看又好吃!”
金悅可看著人來人往的舞台,有些疑惑,“不是已經到舞會時間門了麼?沒人上去跳舞?”
正好端著果盤和果汁走來的李尋真怪笑兩聲,“校長都還沒講話呢,跳什麼舞啊?”
金悅可:“......”
她真是受夠這些繁瑣的流程了。
“不是,之前高一高二表演的時候校長不是講過話了?怎麼又要講?哪來的這麼多話要講啊?”
“因為這個舞會還有其他學校的學生來參加嘛,這次辦的還蠻大的,所以不僅我們校長要講話,邀請來的友校領導也要上去講幾句。”
金悅可:“。”
“算了吃自助吧,反正也不打算去跳舞。”她挑著想吃的水果塞進嘴裡,含糊道,“岑檸我要吃那個布丁。”
岑檸立刻拿給她。
幾分鐘後,舞台被肅清了,西裝革履的主持人站在聚光燈下,開始介紹這場舞會的流程以及邀請校長講話。
冗長又無聊。
不過還好,之後的舞會就是純粹的,真正屬於學生們的校園之夜了。
孟遙清跟著大家一起鼓掌,然後將短暫停留在台上的目光收回,熟稔的轉向了斜前方的位置。
那裡,岑檸正和金悅可說說笑笑,不知道在聊什麼,一邊笑一邊小心翼翼地擦拭眼角溢出的生理淚,深深的酒窩盛滿了甜蜜的喜意。
聊得這麼開心啊?
他抬手從桌上的果盤拿了個橘子剝開皮,眼睛卻還盯著她的方向,塞了一瓣橘子進嘴裡。
“這橘子甜嗎?”
恍惚間門,身旁有人這樣問了一嘴。
孟遙清下意識回了聲“甜”,然後把手裡還剩一半的橘子遞了過去。
季燦接過橘子,一看行吧,還不用自己剝皮,乾脆將幾瓣橘子一把塞進嘴裡,撐得腮幫子鼓鼓囊囊的。
然而就在他咬破橘子的那一刹那,巨酸無比的汁水瞬間門在口腔裡爆開,令人頭皮一緊。
“嘶——”
他的麵容幾近扭曲,牙都被酸得發軟。
“我的天呐......”
“你故意整我的吧?”他以肘痛擊孟遙清,說話的時候覺得腮幫子都是酸的,滿腹怨氣,“這麼酸的橘子你讓我吃?”
他倒抽著氣,連吃了好幾口蛋糕企圖讓嘴裡的酸意褪去。
“你好狠呐!”
孟遙清被他一胳膊肘襲擊的時候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著他,“酸嗎?”
季燦白他一眼,不想搭理他。
孟遙清說了聲抱歉,將旁邊的牛奶遞給他,視線再轉向某個位置時,看見的卻隻有無人的空位。
人呢?
他立刻環顧四周,少頃,在禮堂的一隅找到了正要出門的岑檸。
他想也不想地起身,撂下一句“我出去一趟”,就急急地追了上去。
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的季燦:“?”
禮堂外,月明風清。
岑檸正和金悅可一起走向衛生間門。
“希望我上完廁所回來以後,所有的領導都已經講完話了。”金悅可提著裙擺,萬般無奈地說道。
岑檸沒忍住笑,“我也希望。”
兩人的鞋跟在水泥路上踩出清脆的響聲,習習的晚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月光將花圃鍍了層淡淡的銀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