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岑檸出了地鐵,拐進了旁邊商場裡的一家文具店買東西。
這家店的商品都很漂亮,岑檸就喜歡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每次在店裡逛一圈,總要買很多可可愛愛的便利貼和本子,或是彆的美麗廢物。
路過一排排毛絨掛件的時候,岑檸注意到裡麵有一隻駝鹿,眼睛圓溜溜的,圓潤的鹿角比腦袋還大,看起來憨厚又可愛,她頓時就走不動道了。
她打開手機,拍照然後發給了孟遙清。
【岑檸:在文具店看到了這個,好像你哦。】
【遙遙鹿:?】
【遙遙鹿:這是駝鹿啊?】
【岑檸:對啊,有什麼問題嗎?】
【遙遙鹿:我以為你覺得我像鹿,是像梅花鹿或者麋鹿......原來是駝鹿嗎?】
嗯?
他怎麼知道自己覺得他像鹿?
【岑檸:你偷看我手機給你的備注?!!!】
聊天界麵安靜了很久。
等岑檸把那隻駝鹿拿下來,去收銀台買了單,才看到他發來的消息。
【遙遙鹿:抱歉,是上次在圖書館給你發消息,你的手機剛好落在桌上所以被我看到了,不是故意。】
【遙遙鹿:彆生氣好不好?】
【遙遙鹿:你現在是在外麵逛街?我過來給你賠禮道歉好麼?[貓咪討好.jpg]】
倒也算不上生氣,隻是稍微覺得有點羞恥而已,設置這種備注被本人發現什麼的.....
【岑檸:算了,我還有四十多分鐘就要去上課了,等不到你來了。[貓貓歎氣.jpg]】
【遙遙鹿:我正好在外麵,說不定離的很近呢?你發一下定位給我看看吧?】
還真要來啊?
她發了當前定位過去,然後在一家奶茶店裡點了兩杯飲品。
【遙遙鹿:你在這兒?我剛好在頂樓射箭。】
【岑檸:???】
【岑檸:我一直以為你在家努力複習,沒想到居然是在外麵玩?你欺騙了我的感情!】
【岑檸:你不用下來了,讓我一個人去補習,上聽不懂的課,做不會解的題,和補習班的同學卷生卷死,然後回家接著刷題,循環往複。】
她打字正打得起勁,突然有人在桌麵敲了兩下,叩叩聲響讓岑檸頭也不抬地往旁邊挪了兩步,為彆人讓出更多的位置方便點單。
“去上補習班怨氣這麼重啊?”熟悉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岑檸動作一僵,立刻把對話框裡的一長串消息刪除,然後幽怨地側過頭。
“補課哪有不瘋的啊?”
孟遙清莞爾,垂眼看向調飲師遞給她的兩杯奶茶,慢條斯理地拆著手上的護臂,“所以你一個人喝兩杯奶茶也是為了釋放壓力嗎?”
他下來得急,手上的護具也還沒來得及拆。
這家商場隻有一家文具店,所以他就下到了這一層,果然才下電梯就看到她了。
岑檸捧著兩杯奶茶去裡麵的空位坐下,“兩杯算什麼,你看不起誰呢?”
本來她點兩杯就是想著他一時半會兒的過不來,所以到時候不僅能有借口喝兩杯奶茶,還能倒打一耙說他來得太晚所以她等不及了隻能把兩杯都喝掉......
結果他居然就在同商場的頂樓?!
老天爺真喜歡和她開玩笑。
她糾結地在兩杯奶茶中做了艱難的抉擇,把不是特彆想喝的那一杯遞給了孟遙清。
“謝謝。”孟遙清表現得受寵若驚,麻利地扯下皮扳手和指套塞進了包裡,同時解釋說,“我已經快一個季度沒有出門了,所以家裡人才趕我出來活動一下,沒有因為玩樂所以耽誤複習哦。”
“原來如此......”岑檸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攪和著奶茶裡的小料,“那我真是太酸,太狹隘了。”
她吸了吸鼻子,用怪異的腔調拖長了尾音,“嫉妒對我來說就像是呼吸一樣簡單——”
“你這是什麼話?”孟遙清有些哭笑不得,但見她表情輕鬆,不像是之前那種全世界都欠自己錢的喪臉,便問道,“你生理期過了?”
岑檸眨了眨眼,直白地說,“這種隱私為什麼要告訴你?”
孟遙清後知後覺的有些難為情,濃長的睫毛耷拉下來,“因為感覺你現在心情還不錯,不像前幾天那樣沉重,所以在想你是不是生理期結束了......”
岑檸喝了兩口奶茶,才小聲說,“你的猜測是對的。”
她低頭從包裡把剛才買的駝鹿掛件拿出來,往他身上一拋。
孟遙清慌亂地接住,捏著那隻駝鹿茫然地看過來。
“一模一樣。”岑檸笑嘻嘻地指著他倆,“你們現在臉上的表情簡直一模一樣。”
孟遙清聞言立刻看向手中的玩偶,看著它臉上固定住的呆滯的表情,有些懷疑人生。
他......他的表情這麼呆嗎?
他思忖片刻,將玩偶掛在了包上,終於將深埋在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所以你給我的備注......真的是因為覺得我像鹿?像駝鹿?”
“那倒不是......”岑檸不好意思地撓了一下臉頰,聲線飄忽起來,“是因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看到你的眼睛我就想起小鹿斑比......所以後來就那麼備注了。”
“這樣麼?”
他糾結許久的疑問終於被解答,但他好像對此並不滿意。
“可是我不想成為‘鹿’......”他垂著頭,將駝鹿掛件的角揉成一團。
岑檸不解:“為什麼?”
“因為你喜歡的是熊啊。”他說,“書包上一直掛著的都是小熊,便利貼和筆記本上也有好多小熊元素,視頻的時候你抱著的也是白熊玩偶......你最喜歡的是熊,不是鹿。”
聽得岑檸啼笑皆非。
“你就不能是個人嗎?”
孟遙清的睫毛顫了顫,隨即抬起眼,視線相撞,岑檸看著他欲說還休仿若盛滿了幽怨的眸子,有些無奈。
“鹿我也很喜歡啊,不過喜歡熊是因為喜歡熊本身,喜歡鹿更多的是......”她的聲音小了起來,充滿了不確定性,“移情?愛屋及烏?”
他漆黑的眸子似被瞬間點亮了,暈開柔軟的水澤。
岑檸迅速彆開眼,將剛才的話題徹底翻過篇,凶巴巴地說,“你的奶茶還不喝啊?再晚一點口感都不好了。”
“喝的。”
孟遙清也知道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幼稚愚蠢得不成樣子,但是他實在太想在她心裡多占一點點分量了,所以......
腦中又回響起岑檸剛才說過的話,不管是‘移情’還是‘愛屋及烏’,都說明她是......至少是喜歡他的。
順著食道滑落的奶茶糖分有些過量了,甜得蘊出幾分醉意,同粉紅色的潮水一同翻湧,在孟遙清的身體裡鬨翻了天。
他表麵無生波瀾,平靜地喝完那杯奶茶,說要送岑檸去補習班上課。
——然後被冷酷無情地拒絕了。
“不要,我自己去,你彆跟著我。”岑檸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絕,甚至貼心地主動給出了原因,“我最近水逆,運氣很爛,怕連累到你。”
畢竟上次就連累到人家被一架子的書砸了,所以她這幾天也不敢讓孟遙清跟著。
“那我就更要跟著你了。”孟遙清真誠地說,“說不定我能幫到你呢?”
岑檸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這種話彆亂說。”
她看了眼時間,發現離上課沒多久了,便起身往外走,“你回去繼續射箭吧,等之後有時間了給你發信息。”
孟遙清卻悶不做聲地跟上了她,亦步亦趨。
搞得岑檸惶恐極了。
“我沒和你開玩笑啊,我最近真的很背,你跟著我說不定還得受血光之災呢。”她未嘗不心存僥幸,想著或許不會是今天,但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還是謹慎為上。
孟遙清也相當認真地回複她,“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你就讓我跟著你好不好?”
岑檸:......
兩人對峙間,已經來到了馬路邊上。
岑檸瞬間如臨大敵,往周圍看了一圈,發現沒有地下通道以後,嚴肅地扭過頭,“那你先離我遠一點,等過完馬路我們再說?”
孟遙清懵懵懂懂地點點頭。
雖然覺得她此刻的行徑有些古怪,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的要求按照她的指示又往後退了兩步,在綠燈亮起後,跟著岑檸走向對麵。
然後他就發現岑檸走起路來有些同手同腳的。
如果是平時看到了,他或許還會覺得她可愛,但現在,因為她臉上的表情太過凝重和焦慮,他的心也不自覺地緊繃起來。
是怕出交通事故嗎?
他加快腳步,離岑檸越來越近。
一段三四十多米的斑馬線被岑檸走得戰戰兢兢,直到抵達對岸,她才鬆弛下來,背後甚至滲出一片冷汗,讓她在五月的豔陽裡有些發冷。
唉,自從她精神有點不正常以後,身體也跟著不正常了。
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搓著小臂上的雞皮疙瘩,回頭看了眼一步外的孟遙清。
後者立刻後退幾步,兩手背在身後,十分乖巧地看著她。
他該不會以為自己在和他玩什麼新型play吧......
岑檸有些心累,看了眼導航,繼續往前走。
接下來過的馬路一路暢通,紅綠燈變換不停,岑檸始終提著一口氣窒在心口。
還有三步、兩步......一步!
她幾乎是跳躍著往前一個大跨步,順利抵達新的一盞紅綠燈旁邊,堵在心口的那口氣終於被吐了出來。
挺好,又順利活過了一天。
她褪去一臉的沉重,輕鬆的笑容又攀上臉頰,然後往後去尋孟遙清的身影——
入眼的卻隻有一輛失控的小轎車生硬地拐了一個彎衝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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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胎在水泥路擦出尖銳的嗡鳴,車頭撞擊在花壇發出震天的轟隆聲,路人的尖叫,交警趕來的動靜,急劇跳動幾乎下一秒就要爆破的心臟。
無數嘈雜的聲音充斥在岑檸的耳膜,令她幾乎暈厥。
但她沒有。
她隻是顫抖著,努力平複心跳,從孟遙清身上爬起來確認他的安全。
“你、你沒事吧?”
腦海中卻忍不住回現剛才的一幕幕——突然變道的車子朝她衝撞而來,然後是一陣天旋地轉,她被孟遙清撲到一陣翻滾避開了那輛車......
簡直就像是在做夢一樣......等等,這真的不是夢嗎?
她跪在地麵,費力將孟遙清扶起來,兩世的記憶在腦海翻湧,現實與虛幻結合,她視野一片迷離惝恍,直到看見他背後滲出一片血水,才急忙擦掉眼眶溢出的淚水。
“你背部受傷了?還是手臂?”她的理智逐步分崩離析,眼淚奪眶而出,“對不起又連累到你......”
“不是啊,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孟遙清顧不得背部的刺痛,連忙從兜裡掏出紙巾,幫她拭淚的同時輕聲安撫她,“不要因為這種事情責怪自己啊,而且那輛車說不定是衝我來的,畢竟我們家商業對手真的很多,說不準是哪個神經病想要做掉我這個唯一的接班人呢?”
岑檸搖搖頭,泣不成聲。
不多時,尖銳的警笛一聲聲近了,孟遙清如釋重負,拍了拍岑檸的背,“好了好了,警察來了,可以知道是誰撞的我們了......”
“嗯。”
岑檸在哭完以後勉強冷靜下來,囫圇抹了把眼淚,撐著膝蓋站起了聲。
突然,胸口一涼,有什麼東西從她的衣擺掉了下來,與地麵碰撞出“叮”的一聲脆響。
她似有所感,遲鈍地垂下頭。
半塊碎裂的翡翠佛公靜靜地躺在地麵。
無時不刻束縛在她身上的無形的枷鎖似乎也隨之一起碎裂了。
孟遙清先她一步蹲下.身,將裂開的幾塊翡翠撿起來。
“它碎了。”岑檸吸了吸鼻子,勾起脖頸的那條紅繩,將還綴在上麵的半塊翡翠取了下來,然後接過孟遙清遞來的碎塊,小心翼翼的用幾張紙巾包了起來,“媽媽給我的十六歲禮物......”
孟遙清摸了摸她的頭,溫聲說,“是替你擋災了。”
岑檸嗯了一聲,“應該吧。”
她抬起眼,見他一聲狼狽,塵土沾身,鼻子又酸酸的了。
“去醫院。”她說,“你還要考狀元呢,可不能被耽誤了。”
孟遙清見她恢複了平靜,終於笑了起來,“傷到的又不是手,不會影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