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三十章 必須跟在文清辭身邊(1 / 2)

第30章

文清辭後退半步, 稍稍離欄杆遠了一點。

謝不逢每個月都要服的“解藥”,隻有文清辭那裡有,他的確出不起什麼意外。

因而他並沒有多想少年的話。

他隻是不由自主地疑惑, 並反複回憶……謝不逢究竟是什麼時候, 不聲不響的到自己的身後來的?

*

不同於現代用堤壩分段攔截, 不分什麼枯水、豐水季的河道。

人工開鑿出來的殷川大運河和這個時代的無數自然河流一樣,水量受季節與降水影響極大。

一般來說, 隻要過了冬季最冷的那幾天, 雍都這一段的運河都可以通航。

不過通航的質量, 就不能保證了。

一皇子謝觀止乘坐艘小船,先於皇家船隊行駛在殷川大運河上, 船上除了他以外,還有幾個隨行官員。

“一殿下,最近一段時間, 這附近都沒有降水,因此水位也低了十尺有餘……過小船的話或許還行,可若是陛下的畫舫來了, 便有可能擱淺在這裡。”負責這河段水文的官員無比為難地說。

此次南巡籌備已久, 但降水這件事卻是不可控的。

他說得明明很客觀,但語氣卻顯得有些心虛。

“嗯。”一皇子瞥了前麵的河道一眼,直接吩咐道, “提前把纖夫調來,等畫舫行到這裡,直接牽拽挽行,不用再等了。”說完就走進了船內。

運河兩邊本就有許多人以拉纖為生。

每當有船隻遇到險灘惡水,或是殷川大運河裡水量不多的時候,便會叫他們來拉船。

此次南巡, 皇家一共出動了幾十艘船艦。

要想拉動這些船,起碼需要數千名纖夫才可以。

雍都附近陸路運輸發達,且並非商業重鎮的它,平常也沒有太多東西要用。

因此活躍在這附近的纖夫數量很少。

這名官員原想著,等到船隻行進困難的時候,再抓緊時間把纖夫從外地調過來,可沒想到謝觀止大手一揮,竟然讓他們提前來,跟著船隊一起向南了。

這的確是最優解,可是這麼多的纖夫,提前來一天便多一天花銷,累積起來堪稱巨額。

恐怕也隻有謝觀止這種受寵的皇子,才有魄力這麼做……

“是,殿下!”官員猶豫了一下,連忙跟著他一起走了進去,同時將決定通知給了下麵的人。

和雕梁畫棟,宛如行走宮殿的巨型畫舫不同。

這條先於眾人向前的小船,內部裝修非常簡單,噸位較輕,晃動也比較嚴重,甚至角角落落還經常發出奇怪的聲響。

剛進船內,謝觀止的眼中便閃過了一絲不加任何掩飾的嫌棄和厭惡。

自小錦衣玉食長大的他,還從來都沒有住過這樣“破爛”的地方。

小船周圍的水聲,相比畫舫更是明顯。

在這裡待得時間久了,人說話的音量,也會不由自主地大起來。

謝觀止甫一進艙,便聽到了一陣“竊竊私語”聲。

“……你說昨夜的宴會上,文清辭真的那麼說了?他這是怎麼想的……”

“千真萬確!”剛從大船上來這裡交流航道一事的官員,看熱鬨不嫌事大地說,“我剛跟你講的那些都是原話,一字都不差,絕沒有半點摻假的。”

聞言,另一人不由自主小聲驚呼:“他怎麼能拿謝不逢和一殿下比?那話說出來,怕是連謝不逢本人聽了都不信吧。”

“文清辭說什麼了?”

“哦,他說不單單是一殿下……”背對著船艙門的官員正想回答,話說一半,忽然僵立在這裡,像是生了鏽的齒輪一般,緩緩轉了過去。

“一,一殿下?”

剛才那句話是一皇子謝觀止問的!

背地裡議論皇子,還被逮了個正著,那人的腿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他以為謝觀止要就拉纖的事,與負責水文的官員在外麵好好交流一番,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快便回了船艙。

謝觀止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他,

少年徑直走來坐在桌邊,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這才皺眉無比不耐煩地抬頭看著那名官員說:“本宮問你話呢。”

“是,是……”那人先是一愣,接著自覺死到臨頭的他,終於劈裡啪啦地將文清辭昨天晚上在宴會上的原話一字不落地複述了一遍。

他的話音剛一落下,謝觀止便無比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活了這麼大,還真的從來都沒有遇見有人拿謝不逢和自己比的。

簡直荒謬。

自大船上而來的那名官員,本來就和謝觀止不熟。

現今看了對方的表情更是心虛。

自己剛剛就不該說那些話……

他猶豫了一下,忽然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動靜極大。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那人的聲音裡寫滿了心虛,一遍遍地重複著這句話。

可謝觀止連眼皮都沒有都抬一下,他又端起桌上的茶盞,輕抿了一口。

“不過是個太醫罷了,南巡河運之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謝觀止表麵還算平靜,實際上這句話,卻是咬著牙說出口的。

他雖然不是太子,但出生至今從來都是被人捧著的,幾乎從沒有受過什麼委屈。

謝觀止習慣了處處都壓人一頭。

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他,無論是好勝心,還是渴望被認可的那種情緒,都來得比一般人強。

不過凡夫俗子的話,他向來都是不會理會,甚至聽一耳朵都嫌掉價。

可是……

前些日子謝觀止剛剛派人查過文清辭,將與他有關的亂七八糟的傳言全都聽了一遍。

或許傳言本身就有真有假,可是親眼見識過他本事的謝觀止,卻也不得不承認,在岐黃一道上,大概沒有人能夠與文清辭相比。

他顯然不屬於“凡夫俗子”一列。

謝觀止嘴上不屑,但是聽了文清辭的這番話後,他心裡除了荒謬感與隱約的憤怒之外,還介意得要命。

少年啪地一下將手中的茶盞放到了桌上,轉身便朝艙外走去。

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看一眼那個跪在地上的人。

……

文清辭乘坐的這艘畫舫吃水很深,行進起來晃動並不明顯,反倒像是搖籃一樣催人入睡。

這幾日來,一到夜裡畫舫上便靜悄悄的。

好像連空氣都陷入了沉睡。

文清辭也不例外。

但是到了後一日,天還沒有亮,文清辭便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睡夢中,他隱隱約約聽到了一陣沉重的聲響。

清醒之後,文清辭下意識側身,想要透過屏風看一眼謝不逢。

直到視線落在空蕩蕩的船艙內,文清辭愣了一下這才想起,此時自己並不在太醫署。

而是南巡的畫舫上。

他用手臂支撐著身體緩緩坐了起來。

這下船外的聲音變得愈發明顯。

文清辭順手披上大氅,緩步走到窗邊。

河流之上的濕涼之氣,與木繩相互摩擦發出的一陣陣“吱呀”聲,和低緩沉重的腳步聲,一道出現在了文清辭的耳畔。

這是……

他愣了一下,終於順著長長的繩索,向岸邊看去。

——無數身著短褐的男人,正整齊排列在殷川大運河的兩側。

他們的身上背著一根長長的纖繩,一邊連接手臂,一邊則連接大船。

此時這群人正默念著號子,拖拽著巨大的畫舫,一步步在岸邊艱難前行,渾身上下都寫滿了艱苦。

這是殷川大運河兩側的纖夫。

他們說是行走在岸邊,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小半身體都已經被河水打濕。

短褐粗糙的布料黏在身上,水汽被體溫蒸發,接著又被再次打濕……

這種感覺難受極了

此時此刻運河邊上每個人的眉宇間,都寫滿了艱辛與痛苦。

無數纖夫排成長隊,竟一眼都看不到儘頭,極其壯觀。

上一世讀中學的時候,文清辭曾從課本上學到過“纖夫”這一古老的職業,但是今天眼親眼見到這場景,還是將他嚇了一跳。

身為一個現代人,眼前這一幕忽然令船上的文清辭良心不安起來。

他沒法忽視這人力拉船的一幕。

……也不知道這段不好走的河道究竟有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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