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很有警示意義,甚至具備些許寓言的性質。
如果用更加堅固的、在地震中也能幸存下來的材料呢?這種問題沒有實際意義,即便不是地震,也總會有其他意外。
“時間總是有限的。”涉及時空穿越,栗山陽向說得很隱晦,“你應該能明白,總有一些事並不以個人意誌為轉移。”
他又不能帶著避難所到處穿越,甚至可能在那東西建好之前,他就已經離開了。
鬆田陣平:“所以你才會那麼迫切地想要找到伊斯人的蹤跡。”
伊斯人是目前唯一已知擁有躲避獵犬能力的種族。
如果說進入時間線混亂的世界隻是躲避一時,那麼找到伊斯人,獲得規避獵犬的能力就是一勞永逸。
隻是伊斯人通常習慣於隱瞞自己的身份,留下的線索寥寥無幾,遇見枡空優這種完全屬於撞大運。
不知道自己承載了何種希望的女孩還在乖巧地看五十音圖。
“小優的話……”栗山陽向猶豫了一下,“後續一般會怎麼處理?”
“警方會繼續尋找她的家人。如果一直找不到的話,應該會被送去福利院。”鬆田陣平想了想處理流程,“警方會幫助她辦理轉院,五百萬足夠在公立醫院用很久了。”
不管是費用還是安全性,這家醫院都的確不再適合枡空優待下去。沒看連院長都直接跑路了嗎?
短短一天之內又是謀殺案、又是火災事故的,也不知道這家醫院還開不開得下去。
“你之後打算怎麼做?”鬆田陣平問。
這是個好問題,好到栗山陽向自己都還沒想好。
“如果院長跑路不會讓我失去免費住院的特權的話……”青年謹慎地回答,“我覺得我還能繼續住下去。”
住到哪天他走為止。
鬆田陣平:“……不怕又被下毒嗎?”
好久沒見過這麼心大的受害者了,就算仗著身體素質好,誰也說不準會不會出現意外。
栗山陽向回答得特彆痛快:“我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啊。”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次能待多久。
枡空優不可能在幾天內就學到和人流暢交流的程度,急也沒用,能做的就隻有趕在下次穿越前把坐標算出來。
省得再出現剛雙腳落地,獵犬馬上就追過來的情況。
其實一開始,他就隻是想找個清淨地方解數學題而已。沒想到精神病院裡竟然藏著這麼多的人才,能搞出這麼多事。
啊,考慮到這裡是精神病院的話,好像又合理了起來。
鬆田陣平:“沒地方可去?”
栗山陽向坦然點頭:“說是無家可歸也沒什麼問題。”
說話時,青年還穿著昨天那件棕色大衣。它在今天的幾場磨難中成功幸存下來,沒染上血、也沒有被子彈穿透,隻有衣擺帶著被獵犬抓爛的豁口,隨他的動作在半空可憐地飄蕩。
鬆田陣平:“……”
本來早就停止的頭痛不知為何現在又開始發作——他決定簡單粗暴地把這也歸為獵犬後遺症。
年輕的警官考慮片刻:“如果是這樣,我可以收留你一段時間。”
聞言,栗山陽向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感動,甚至差點立刻就張口說他就算是餓死從這裡跳下去,也不會住在一名警察家裡。
好在被衝動掌控之前,理智及時上線,讓他重新閉上嘴巴。
事實上,這個選擇遠比繼續留在醫院好,有梅川孝之在前,或許很快就又會被卷入什麼陰謀案件當中……
可他隻是一位無辜的、還有數學作業要做的穿越者而已啊!
躺公園長椅、留在醫院和被一名靠譜的警察收留,栗山陽向在三個選項間艱難徘徊,同時控製著不讓情感蒙蔽他的雙眼。
理智很快告訴他正確答案,青年立刻掛上假笑,握住對方的手晃了晃:“我十分感謝您的收留。”
然後馬上鬆開了手。
他的掙紮表現得太明顯,情緒也過於坦誠,鬆田陣平忍不住揚起眉毛:“不是說討厭警察嗎?”
“隻要您沒有時不時邀請同事來家中開派對的愛好就行。”栗山陽向禮貌地說,“彆的我也沒資格挑剔那麼多。”
“而且。”他補充道,“你看起來還沒聽夠我知道的那些荒謬故事。”
鬆田陣平沒做聲,因為他似乎的確被對方說中了。
率先提出這件事有報恩的原因——他沒忘記摩天輪上那一次堪稱救命之恩,就算對方看起來不知情、或是壓根沒在意。
就算沒有這層因素,如果真的有個無家可歸的陌生人出現在他麵前,他也不會放任不管。
但是直接收留對方?很難說廷達羅斯獵犬在裡麵占了多少比重。
他眼中罕見地閃過一絲茫然,又很快隱去。
作為都可以完全為自己行為負責的成年人,兩人敲定事情無疑十分迅速,但警方的動作顯然沒那麼快。
栗山陽向這次沒逃過被抓去做筆錄的命運,等從警視廳裡逃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由清明轉為陰沉的黃昏。
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頰,他長出一口氣,放鬆地靠在街邊路燈上。
還是大街上的空氣更新鮮。
事實上,雖然秋田正子謀殺案的凶手已經找到,對方卻意外死於槍擊,警方想要結案,要做的工作遠比平常要多。
在筆錄還沒做完的時候,警方找到了狙擊手埋伏的那處樓頂——屬於一棟被某個開發商買下,但尚未來得及拆除的高樓。
找到那裡的警察顯然姍姍來遲,對方早就已經撤退,同時清理掉了可能暴露身份的一切痕跡。
這不是個會讓栗山陽向感到意外的結果:
對方顯然很會隱藏自己的身份,無論是下毒還是刺殺,都沒留下一點線索。
餐盒裡沒有檢測出毒藥的成分,顯然是不知不覺中被人替換過……那位護士的行為也很可疑。
證物明明就在大津五和白大褂的口袋裡,她卻說看到對方將它丟在樓上,上去沒多久後就發生了爆炸。
但是最後,對方自己也死在了那場爆炸中。
是因為失誤沒來得及逃走,還是同樣遭到了滅口呢?
這種打死不露麵、下手卻又狠辣至極的神秘作風倒是很有個性。
活躍的大腦不著邊際地亂轉,這其實都太過無聊的緣故,栗山陽向閒到開始觀察路人玩。
直到一道視線穿過人群,落在他身上。
那是一位打扮時尚的女士,坐在咖啡廳外的露天座位上。即便太陽已經西沉,她頭上仍戴著頂遮陽帽,桌上還放著一副墨鏡。
栗山陽向忽然就想起還在他口袋裡的那副墨鏡,他又沒想起來物歸原主,不過現在已經變得很方便了。
幾縷蜷曲的金發在帽簷下微微飄動,見他看過來,那名女士也不尷尬,反而大方地朝他招了招手。
青年左右看看,確定她招呼的是自己,不由眨眨眼,抬腳向她走去。
“想喝什麼?”對方唇角漾起一絲笑意,“我請。”
莫名其妙被請客的栗山陽向在她對麵坐下,先是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之後卻發現空氣意外的清新。
由於感官敏銳,他其實不太適應香水的香氣——在普通人看來剛好的程度,對他來說也有些難以忍受。
但眼前這位連耳釘都透著精致的女士並沒有噴香水。
在心中為自己的刻板印象向對方道了聲歉,青年茫然地眨著眼,隨後露出溫和無害的笑容:“作為被請客的那方,還要挑剔的話就太無禮了。”
聞言,對方又朝他笑了笑,叫侍者給他端上來一杯……
拿鐵。
栗山陽向看看西沉的太陽,又看了看麵前的咖啡,忽然感覺有點搞不懂熱情好客的東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