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看合照嗎?”久田妙美問。
她說的是掛在公告欄另一邊的東西, 便宜的杉木相框裡嵌著張尚且還新的彩色合照——穿著灰撲撲鼠灰色和服的院長就背著手站在中央。
縱使這張照片不甚老舊,時間也帶走了它的一部分色彩,襯得那身和服顏色愈發灰蒙蒙的。
“是的。”栗山陽向點頭, “您有什麼想要為我講解的嗎?”
他的目光掃過後麵的一排排孩子, 很難從他們模糊的臉上找到枡空優的模樣。
不過他最終還是找到了, 就在第三排,一個不算中間, 也不太靠近邊緣的位置。
“哪裡,我到這兒才不過一個月……”久田妙美連忙矢口否認, “但是您願意相信我是無辜的, 我很想感謝您!如果您有什麼想知道的, 還是可以詢問我。”
她臉上寫滿了真誠, 至少這一刻的確是這樣。
哪裡談得上什麼無辜與不無辜——在人找到或是真相大白之前,這裡的所有人都不無辜。
以常理推論, 剛犯過案的罪犯是不該回到現場的, 更不該這樣積極地往一個查案子的人麵前湊。
——久田妙美還以為他也是警察。
這個錯誤認知可以說是被他和鬆田陣平一同誘導著誕生的, 未曾宣之於口,但兩人心知肚明。
說實話,栗山陽向還沒想過自己會有冒充警察的一天, 他又開始發自內心地感到彆扭。
不過他掩飾得很好,沒有表現出來,至少久田妙美沒有發現這個破綻。
“那真是太感謝您了。”栗山陽向沒有一味溫和地與她在無聊的敬語裡打轉, 而是話鋒一轉, “雖然您隻來過一個月,但不知道您是否已經注意到一個問題?”
久田妙美:“什麼?”
她看起來很驚訝,而且是針對青年提出地問題感到驚訝。
“我看到小優——也就是失蹤的那個女孩,她的位置在第三排。”
久田妙美也看了看那張照片:“這個位置有什麼奇怪的嗎?我以為都是按照身高排列的。”
的確是按照身高排列。栗山陽向對枡空優的印象還停留在三年前, 但看照片,這三年裡她也的確長高不少。
“可為什麼隻有三排呢?我聽說這是家有些年份的孤兒院,隻是一年前裝修完顯得新了不少。”
枡空優站在第三排,可照片裡也隻有三排。第一排除院長外還坐著些誌願者與老師,前台小姐的臉也在其中。
就連之前在活動室,他見到的也隻是些幼齡的小孩。
“這裡沒有年紀更大的孩子了嗎?”
今天是周末。栗山陽向本來以為見不到那些年歲稍長的孩子是因為他們都出去打工了,但合照證明並非如此。
久田妙美:“那可能是因為……您不知道嗎?這裡接收的孩子就沒有完全健康的。”
在活動室看到的那些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身體或是心靈上的殘疾——包括枡空優本身也是這樣。
“院長認為他們不該因為那些缺陷就被放棄。”她臉上帶著崇拜的表情,“所以,比起那些健康的、在其他地方也很容易被領養出去的孩子,這裡常常收留那些連其他孤兒院都不肯要的棄子。”
“我就是聽說了這件事,才來到這裡做義工的。”久田妙美的表情又轉為沮喪,“沒想到剛來沒多久就發生了這種事。”
栗山陽向:“事實證明,那些身帶缺陷的孩子的確活不長久,不是嗎?”
與他臉上溫和的笑容作為對比,話語中的含義聽起來就過分尖銳了。久田妙美嚇了一跳,甚至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您怎麼會……怎麼會這麼想呢?”她看起來有些驚慌失措,卻又不知如何解釋,“院長已經儘力了,而且——而且——”
她抓住了一個不甚站得住腳,但還算合理的借口:“而且那位走丟的孩子,之前不是就有人想要領養她嗎?聽說那還是個很有錢的女人。”
“領養沒有成功,院長把她攔下了。”
久田妙美立刻說:“是呀,我也不明白,但是院長這樣做一定也有他的道理。”
“這樣啊,那些死去的孩子通常會被送到哪裡呢?”
“這個……”久田妙美猶豫地說,“我了解不多,但應該是被埋在後山——您知道後山有個小山坡吧?我雖然沒見識過下葬的場麵,但好像有在那裡看見過墓碑。”
“我知道了。”栗山陽向朝她笑笑,“感謝您提供的消息,久田小姐。”
青年沒有對她的話表現出支持或是否認的態度,比起其他,這似乎才是主要造成久田妙美不安的東西——她幾乎快把那種情緒寫在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