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此時的青年仿佛一座冰雕,其實是個非常形象的比喻。
——對方身體上直接接觸白霧的地方,無論是衣服還是皮膚表麵,此刻全都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而先前那說是握住手腕的動作,實際上也不過是微微挪動手臂,用本就半握未握的掌心擋了一下。
不過,那層冰霜很薄,即便隻是這樣的動作,也足以讓覆在手背與肘關節處的冰層在發出“哢拉”的碎裂聲,稀稀落落地落下幾片冰渣。
停頓片刻,其他地方也都漸漸開始出現裂紋,隨著青年還有些僵硬的肢體活動而破碎。
“咳、咳……”
栗山陽向輕咳出幾顆冰碴子,艱難地活動了一下因為忽然失溫而變得僵硬的身體。在發現連邁步都很困難後,乾脆靠在旁邊岩壁上。
低溫將他的臉色凍得蒼白,嘴唇也失了血色,甚至睫毛與發尾都蓋著層細密的冰碴,蒼白的指尖本能地打著顫。
淺井成實這時也回過神來,慌忙道:“栗山先生,我來幫你檢查——”
“咳、不必麻煩。”栗山陽向扯出個有點虛弱的笑容,“我隻要稍微休息一會兒就好,比起這個……”
他說話時的聲音因為寒冷而微微打著顫,視線卻已經向上移動,落在洞穴上空的位置。
“果然還是要格外注意來自上空的襲擊……啊,淺井醫生,謝謝你接住了我的手機,能麻煩你把……哦,謝謝。”
話音未落,鬆田陣平已經一言不發地照亮了洞穴上方。
幾根扭曲成簇的金屬管埋在岩層裡,隻在末端露出一小截不起眼的圓孔開口,斜向下開著,打算給外來者一個深刻的教訓。
那些寒冷至極的霧氣就是從這裡噴出來的。
栗山陽向眨眨眼,抖掉幾顆凝結的冰粒:“好消息是,現在我們徹底明白那些死者都是怎麼回事了。”
極度冰冷的濃稠白霧可以在十幾秒內迅速殺死一個人。目前的三名死者,除了西本健是被人用刀割喉外,川島英夫與黑岩辰次應該都是死在這種武器下。
而將人拖進海裡再拖出來、偽造出溺死的假象,隻不過是凶手為了能儘快解凍並遮掩水痕的障眼法。
依照栗山陽向對這個種族文化的了解,它們喜歡用冷氣可能還有另一個原因。
“不過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壞消息,我們接下來要麵對的恐怕就是這種殺死他們的武器了——我說,能不能彆用那種眼神一直看著我啊?”
麵對兩道直直盯著他的沉默視線,青年不由啞然失笑:“我可還沒死呢。”
淺井成實:“……可是,栗山先生現在看起來就像是那種就算沒死也快了的。”
栗山陽向:“不要說得這麼直白啊!隻是看起來有點狼狽而已啦。”
事實上,被凍住的四肢正在一點點恢複知覺,即便速度很慢,但也的確在不斷恢複。以青年豐富的經驗來說,恢複如常隻是時間問題。
所以,他覺得自己真的隻有看起來比較淒慘而已。
不過……
栗山陽向眯起眼睛,又看了一眼那埋在岩層中的成簇管道。
這些冷氣的量並不足以殺死他。
不止是他,就算之前承受這些冷氣的是個普通人,對方也不至於立刻被殺死,而是失去行動能力、被凍成半個冰雕。
周圍的溫度已經恢複正常,栗山陽向輕輕呼出口氣,空氣中立刻多出一團翻滾升騰的白霧。
“我們得繼續走了。”青年眯起眼睛,“迄今為止,我們還沒有在洞穴裡發現任何照明,你知道這通常意味著什麼嗎?”
這句話是看著鬆田陣平說的,因此他得到了一個有些硬邦邦的回答:“這些生物不需要光照。”
沒錯,這通常意味著即便沒有光的指引,它們也能自如地在位於厚厚岩層下的巢穴中活動。
對於行動完全依賴著光明的人類來說,這並不是個好消息。
栗山陽向又一次強調:“我們必須得走了。”
長時間在路上停留並不是好主意,青年直起身子,試著調動僵硬的四肢,朝前方顫顫巍巍地邁出一步。
看得淺井成實差點就要伸手上來扶他。
隻不過有人比他的動作要更快一步。
鬆田陣平在他麵前蹲下身:“上來。”
栗山陽向眨眨眼,試圖暗示一些他們都清楚的事實:“……你知道我肯定沒問題的,對吧?”
背對的姿勢讓他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
“上來。”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平靜。
就像是準備噴發但還沒有噴發的活火山那麼平靜。
栗山陽向很有眼色地閉上了嘴巴,即便他其實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有哪裡惹到了對方。
“栗山先生……”淺井成實拿著他的手機,承擔起照明的責任,“現在還可以回頭的吧?”
“我通常不鼓勵任何人用生命冒險。但我也不喜歡乾涉個人選擇。”青年微微偏過頭,“所以我隻告訴你事實,如果現在離開,可能這輩子都沒法再弄清楚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
淺井成實一愣,然而鬆田陣平已經背起青年,穩步朝洞穴深處邁進。
“如果你不打算的走的話。”栗山陽向最後慢悠悠道,“那就來幫忙看路吧。”
淺井成實幾乎沒猶豫兩秒,便抬腳跟上了他們。
“換我走在側前方的位置探路好了。”他表示,“沒問題的,之前為了複仇,我私底下也偷偷訓練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