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醒來時先聽到了雨聲,隨著意識的完全回歸,落雨的聲音也從類似電視白噪音般的細微沙沙聲,變成了傾盆暴雨該有的滔天陣勢。
整個書房都浸沒在黑夜中,被雨聲層層挾裹,像是海浪與狂風暴雨中一粒起伏的豌豆。
雨點密集的撞擊窗戶,在光滑的玻璃上摔了個粉身碎骨,隻來得及炸開一朵淺淺的白色水花,重力就令它無可挽回的向下墜落。
眼前一片模糊,良好的夜視能力讓夏油傑看清了鐘表的指針。
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晴生哥怎麼沒叫他?夏油傑迷迷糊糊的想,他肚子都餓了。
夏油傑伸手撐起身子,卻壓到了旁邊人溫暖的手臂,一時間沒穩住平衡,斜斜的靠在了晴生哥的身上,頭抵在了他的胸口。
“......”
夏油傑一時間不敢亂動,他的額頭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感受著白發的青年身體的溫熱。
對方也已經睡熟了,此刻胸口抵著他的額頭,輕輕的起伏著,緩慢而悠長的呼吸,這聲音或許是因為靠得近了,聽著像是細弱的風聲。
還有心跳聲,人類入睡後的心跳是要慢於清醒時的,驅動這具身體全部血液的器官,此刻與夏油傑的距離可能還不到一掌寬。
它用力收縮,震顫,有力舒緩的砰砰作響,鼓槌般輕敲在他的額頭上。
夏油傑突然覺得嘴裡發澀,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沉重起來。
他想起不知從什麼網站上聽過的,某種美洲土著音樂,視頻簡介上說的是“模仿了人類生命的律動”。
當時的記憶隻是一些奇怪的笛聲和鼓聲,伴隨了猛烈的大風,完全感受不到和生命有什麼關係。
...現在他又聽到那樣的聲音了,這次令他感到一陣陣的頭暈目眩。不由自主的用力用鼻子吸氣,聞到了白發的青年衣服上繁雜的氣息,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他本身透露出的淺淡薄荷味,還有他們今天下午看書時,對方喝的果味奶昔的甜氣。
夏油傑咽了口口水,喉嚨發乾,口渴難耐。
他不可抑製的伸出舌頭,隔著一層薄薄的衣物,輕輕的舔舐了一下那吸引人的熱源。
什麼味道都沒有,隻是棉布衣物本身的觸感,對於舌頭來說有些粗糙,還有些毛茸茸的,將舌片藏回口中,夏油傑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一抹細微的鈍痛。
夏油傑輕輕咂咂嘴,想要緩解這一點不適感,被唾液徹底濡濕的口腔發出水聲,在雨水的悶響裡,清越如銀匙墜地。
這一點聲響把他不清醒的意識震醒了一些。
...我剛剛在做什麼啊!?
他終於算是反應過來了,一時間全身僵住。
晴生哥應該沒醒著吧?不然怎麼可能任由自己去舔他的胸口,哪怕是隔了一層衣服!
舌頭好像更痛了,這次是火燒火燎的痛。
夏油傑僵著身子,慢慢把自己從白發的青年身上挪開,隨著身體接觸的麵積一點點變小,那股令人安心的暖意也在遠離他。
他產生了些莫名不舍的情緒,但羞恥心還是占了上風,促使他進一步的脫離對方溫暖的懷抱。
“傑?”
他的頭被按住了,重新壓回那片溫暖的胸口,還被輕輕的,撫弄小貓般的摸了摸,本來就鬆散的差不多的丸子頭直接被揉開,微微打著卷,堆積在肩膀上。
一色晴生迷迷糊糊的摸了摸他的頭頂,還順手摘下了他的發圈,黑色的繩子鬆鬆纏繞著白皙的手指,像是攀附其上的一縷煙。
夏油傑不敢亂動了,他感受著那隻手順著他的頭發,灼燙的指尖貼著微涼的頭皮,讓他想要發抖。
他又開始覺得渴了,這次來勢更加洶洶,像是有一團火在他的肺和喉管裡燃燒。
但他也沒膽子再去舔一次晴生哥的胸口了。
“這都幾點了...”白發的青年似乎還是迷迷糊糊,給懷裡的少年順了順毛後拿起手機看時間。
“啊.....”他輕輕出聲,搖了搖頭。
“抱歉,都這個點了,我想上來叫你,但是看你還在睡,就想著在旁邊坐一會...怎麼我也睡著了。”
一色晴生無奈的苦笑出聲。
“肚子餓了吧?我去準備點吃的東西。”
他輕巧推開夏油傑的腦袋,站起身去門口開燈。
遠離了這份熱源,夏油傑不可抑製的開始覺得冷,那甚至不是皮膚表麵的寒意,而是從骨頭裡滲出來的冷,讓他不由自主咬緊牙關。
可他的呼吸器官卻更燙了,一冷一熱,讓身體產生了極大的割裂感。
溫暖的橙光亮了起來,一色晴生打開了頭頂的吊燈。
“那我去樓下...”
他話沒說完,一道閃電轟然劈過,雪白的光照亮了整個房間,耀眼刺目,下一刻更是雷聲隆隆,沉悶若低吼。
他們頭頂的吊燈迅速一閃,即刻熄滅了。
白發的青年愣住了,試著再按了按開關,沒用。
“...抱歉,傑,等我一下,可能跳閘了。”
他對夏油傑點點頭,自己下樓了。
夏油傑輕輕呼出一口氣,剛剛一瞬間的光亮已經足夠讓他看清了——剛剛被他舌頭舔過的地方,晴生哥胸口處的衣物,留下了一小片水漬。
白發的青年似乎自己沒有注意到,可不妨礙夏油傑害怕他後知後覺。
停電吧,停電吧停電吧。
他起來給自己倒了杯冰水,一邊喝的同時在心裡默默祈禱,這樣的話晴生哥肯定就不會注意到了。
太奇怪了,明明水也喝了,可是那份乾渴之意毫無衰減,反而愈演愈烈,灼燙若燃燒。
他還覺得更冷了。
他開始深呼吸,想要用冰涼的空氣降低體內的燥熱。
毫無用處,渴意緊緊咬合住了他的肺和喉嚨。
“好像是停電了...我剛剛打電話問了一下,似乎是這一片都停了,預計是明天上午恢複供電。”
一色晴生上來時拿了蠟燭和一盞充電小台燈,還有兩瓶牛奶和一盒糖。
“這樣的話也沒法做飯了...我這裡也沒有零食,隻有薄荷糖,還有點牛奶,速食麵倒是有,可是現在沒法燒水。”
“抱歉,傑,吃點糖墊一下可以嗎?起碼這個是不限量供應的,你應該也不困,我們先在這裡呆一會,你困了我再送你下去睡覺。”
他遞給夏油傑一顆淺紫色的糖果,自己剝了一顆綠色的。
夏油傑默不作聲的接過糖果,含進嘴裡。
是葡萄味的薄荷糖,冰涼而甜蜜,可這份涼意隻占滿了他的口腔,對於更深處的熱毫無作用,甚至因為糖果的蜜液進入胃裡,他的嘴裡開始有一點發酸。
一色晴生點亮了蠟燭,溫暖的橙黃色燈光照亮了房間的這個小角落。
他把蠟燭放在自己這邊,把有暖橙色小燈的台燈放在了夏油傑旁邊。
“這樣比較安全。”他向夏油傑解釋。
白發的青年再度坐下來後,夏油傑默不作聲的往他身邊湊了湊,直到再次感受到對方皮膚的熱度。
還不夠,還不夠暖和,還想靠的更近一些。
外麵閃電不斷,雷聲陣陣,簡直像是世界末日,他們則是蜷縮在一個盒子裡的兩隻小動物,緊緊的依偎在一起,互相汲取著熱量和勇氣。
“傑是害怕打雷嗎?”
一色晴生溫和的問他,坐的更直了一些,微微側過身子,留出一塊空位。
“害怕的話可以靠的近一些,也會暖和起來。”
夏油傑剛想反駁自己作為一個合格的青少年,並不也不可能害怕打雷下雨,卻被晴生哥的最後一句話給噎了回去,默默的點點頭當作承認,往他身邊湊了湊。
好暖和,真的好暖和。
夏油傑緩緩呼出一口氣,隻覺得身體體溫終於再度回升到正常水平,甚至連帶著乾渴感也消退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