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小小的, 像是米粒一樣的門牙整整齊齊地卡在蘋果裡,內部果肉因為接觸了空氣慢慢泛黃,還有一點淡紅。
貝莉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門牙, 空空的。舌尖抵在牙齦上,奇妙的觸感和腥甜的味道讓她忍不住張開嘴吐了吐舌頭,又搖晃著自己的腦袋想要從那種微妙的感覺中脫離。
她牙齦上的創口還在流血,鬆田陣平從家用醫藥箱裡麵取了醫用棉球讓貝莉咬著止血。
萩原研二在旁邊看著, 將蘋果上的那兩顆小小的門牙拔出來,仔細地放在手心上, 撥弄查看。
形狀完整的門牙讓萩原研二鬆了口氣——這意味著牙根折斷被包在牙齦中的可能性大大縮減了。
不過以防萬一,還是得帶貝莉去醫院拍一下牙片。
眾所周知, 貝莉很討厭看牙醫, 是可以用三個“非常”和“特彆”來形容的程度。
萩原研二遲疑地看著貝莉,她還在認真地咬著醫用棉球止血,除了發現自己門牙掉了時的那聲尖叫,沒有哭也沒有吵鬨, 很乖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貝莉, 我想我不得不帶你去看一下牙醫。”萩原研二眼睛一閉,以一種豁出去的氣勢說完了話。
在等待貝莉反應過來的時間裡,萩原研二苦笑, 覺得這似乎是之前拜托諸伏景光帶貝莉去看牙醫的怨債還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貝莉一愣,逃避地將臉彆過去,含含糊糊地反抗:“我不去……”
頭上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鬆田陣平恐嚇小孩:“要是不去看牙醫的話, 牙齒斷在牙齦裡麵,會發炎的。”
考慮到發炎這個詞彙對於貝莉來說可能會有點難以理解,鬆田陣平頓了頓, 繼續解釋:“就是……比你上次蛀牙疼還要厲害。而且,小心新的門牙長不出來哦。”
新的門牙長不出來?!
貝莉如遭雷劈,藍眼睛被嚇出了貓瞳,被鬆田陣平描述的情景惹得打了個寒顫。
察覺到小姑娘的態度似乎有鬆動,萩原研二心虛地加了一劑猛料——
“乖乖去看牙,不哭的話,可以……給你吃三支冰激淩。”他說。
三支……冰激淩耶!
其實對於上次治療蛀牙的具體經曆,貝莉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她隻記得有個會嗡嗡嗡的電鑽,還有“很可怕”這一個關鍵詞的印象。
“呼、呼用那個可怕的嗡嗡嗡嗎?”貝莉猶豫。
在發覺自己說話開始漏風,原本可以說的很準確的詞彙開始變得怪異起來後,貝莉抿了抿嘴,把嘴巴緊緊閉了起來。
藍眼睛注視下,萩原研二搖了搖頭。
貝莉想了想,打算答應,但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吃虧,於是先豎起了三根手指,最後慢慢悠悠試探性地多舉起了一根。
意思是她要四支冰激淩才可以配合地去看牙。
萩原研二忙不迭地同意了。
牙科醫院的一係列檢查完畢,貝莉的門牙並沒有出現什麼壞情況。她累得哼哼,趴在爸爸的肩頭呼嚕呼嚕,要睡不睡的。
但在路過旁邊的便利店時,她又“啪”地一聲狠狠拍了一把自己的臉蛋。
白皙的小臉上印著兩個小小的紅手印,貝莉貼在萩原研二的耳邊,小聲嘀咕:“嗦話要算話哦。”
但她最後得到的隻有萩原研二心虛的摸摸。
“四支冰激淩,我記得的……但是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呢,就是,這四支冰激淩,萩分四個星期給貝莉買。”
“啊。”貝莉失望地拱了拱萩原研二的臉。
有點發癢,萩原研二眼觀鼻鼻觀心,越說越小聲:“許諾的時候,也沒有說限定語嘛。沒有說什麼時候給你買。”
鬆田陣平在旁邊聽著都忍不住用譴責的眼神看了萩原研二一眼,覺得大人在六歲小孩麵前玩文字遊戲真的很狡猾。
但貝莉不一樣。
還很天真簡單,有那麼一點小心思和心眼子但沒完全有的小狗狗沉思了一會兒,覺得萩原研二說的好像沒錯,於是點了點頭。
“那要記得嗷。”她再三確定。
萩原研二和貝莉拉了鉤。
一次性缺了兩顆門牙的小家夥開始學會“緘默”,強迫自己緊緊閉著自己的嘴巴,少去說話:因為她一說話,牙齒就漏風,認真說出來的話就會被漏得滑稽可笑起來。
她這樣沉默的樣子在學生會麵試的時候極具欺騙性——
在一眾很難管住自己的嘴巴,總是在下麵和周圍小夥伴們嘀嘀咕咕議論起來的一年級小學生裡,抿著嘴沉著臉的貝莉顯得格外穩重可靠。
她順利地通過了學生會的麵試,成為了其中的一員。於是冰帝小學每周一早上,校門口就會出現一個繃著臉戴著學生會袖章的一年級學生去檢查儀容儀表和遲到情況。
等到貝莉的門牙冒出兩點小小的白牙牙,她期待已久的伊達航的婚禮終於要來了。
被賦予了“小花童”重任的貝莉需要在結婚儀式上最先入場,沿著紅毯撒花瓣,為伊達航和娜塔莉開道。
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任務,就算是她走著走著被紅毯或是自己的腳絆倒也沒關係,因為賓客們會對小孩子充滿憐愛,隻會為她笨拙的可愛而露出善意的微笑。
而愛著貝莉的這對新人更不會介意。
可貝莉並不這樣認為。
她在家裡和學校認真練習了走路和撒花瓣,希望自己不會在家人的婚禮上摔倒,想要努力給他們一個完美的婚禮。
在婚禮當天,貝莉淺金色的頭發被紮成小花苞,就像她第一次在煙火大會迷路者中心見到娜塔莉一樣。身上則穿著她和娜塔莉一起挑選的漂亮小裙子和小皮鞋。
——和同樣盛裝打扮的伊達航還有娜塔莉站在一起,倒還真的像是一家三口了。
甚至鬆田陣平還聽見有人壓低聲音問旁邊的人,貝莉是不是伊達航和娜塔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