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兒玩?”他反問她。
虞惜真的認真想了想,卻實在想不出一個好的去處。
沈述就笑了:“又是口嗨?去之前滿滿的憧憬,每次真去了又說不好玩。做事之前,要計劃清楚。”
“又給我上課……”她小聲嘀咕,“做什麼都想得那麼清楚,人生還有什麼激情可言?”
沈述也不跟她計較,隻是被她的強詞奪理惹得發笑。
他替她換了一雙新拖鞋,見她還在認真想,俯身撐在她身側緩緩壓下去。
虞惜這才察覺到危險來臨,懵懂了兩秒後看向他,下意識坐正了。
沈述眼底噙著令人迷醉的微笑,包裹在西褲裡的一條腿微微曲著,就這麼擱在她身側,因為這份身體的力道,沙發往下陷了下去。
虞惜覺得自己也往下陷了陷,無來由有些緊張。
“老夫老妻了,還不好意思呢?”他笑,執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完全是調笑的語氣。
虞惜知道他不正經,可偏偏聖誕節也不忘欺負她。她決定化被動為主動,腦子裡這麼想手裡就這麼做了,撲上去勾住他的脖子,一通亂啃。
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不過如此。
她一通毫無章法的亂蹭、亂啃,反倒弄得他氣息淩亂,有些難以自持了。
他深吸一口氣,竟有些惱火,也有些無奈,故作嚴肅地低喝道:“坐好了!彆亂蹭!”
虞惜乖乖退了回去,一雙眸子還狡黠地望著他,似乎是憋著笑。
沈述:“看什麼?”
虞惜故作天真:“看你出糗啊。”
沈述:“……”
洗完澡後,虞惜把自己需要的年終材料都合計了一遍,問了助理一些問題,讓她把有問題的去重新整理一下,揉了揉發酸的脖子出來。
結果發現,沈述已經在沙發裡等她很久了。
他在吃一份切好的芒果,問她:“要吃嗎?”
虞惜道了聲“謝”,過去用小叉子叉了一塊吃了,點點頭,含糊說:“好好吃啊。”
“一個朋友送的,說是特殊品種,喜歡下次讓他給你多捎一點。”
虞惜點頭,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你等我一下。”
沈述看著她飛奔回室內,一會兒又風風火火地回來了,手裡捧著一個精美的盒子遞過來。
“給我的?”他好奇地接過來。
盒子是立方形的,有他兩個手掌張開那麼大,黑色、紮著金色緞帶,看上去簡約而高級。
他將盒子擱到耳邊微微搖晃了一下,想聽一下聲音。
虞惜連忙按住他:“你彆亂晃啊,小心搞壞了。”
“這麼緊張?什麼東西啊?”沈述更好奇了。
“你打開看看唄,花了我兩個多月的工資呢。”
沈述皺著眉頭打開,結果意外地發現裡麵是一個娃娃,是按照他的模樣做的BJD娃娃,和他送給她那個像是情侶款,極為相似,連衣服都是情侶套裝。
沈述怔了一下,看向她。
虞惜被他看得不好意思:“……送過你領夾,送過你領帶也送過你衣服,感覺都沒有什麼新意。你衣服配飾那麼多,也不在乎多一件少一件的。你不喜歡嗎?”
“喜歡。”他深深地望著她,將娃娃拿到了房間門裡,和她的那一個放在一起。
兩個娃娃,相依相偎,看著就是天生的一對。
他還舉起娃娃,讓男娃娃的嘴慢慢挨近女娃娃,去親她。
虞惜扯了扯他的衣角:“喂——”
親到了,沈述把娃娃移開,放到了她的娃娃旁邊。
虞惜看了會兒,也笑了:“好配。”
沈述稀奇地看了她一眼,很意外能從她嘴裡聽到這麼直白的話。
她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挺不好意思的:“乾嘛啊?難道不配嗎?”
“配配配。”
晚上睡覺之前,虞惜把小賬本拿出來,對著賬本對了很久,鼻梁上還架著一副圓形框框的眼鏡。
沈述問她:“什麼時候近視的?”
虞惜:“沒近視,這是防輻射的。”她手裡的筆指一下賬單上的名額,在後麵都打了一個鉤,又將賬本擱到他麵前示意他看,“你核對一下,還有哪些長輩親戚的禮物沒有準備好?”
沈述拿過來看了,沒有任何問題,點頭說:“你賬算得挺清楚的。”
她有點得意,把賬本撈回來:“我數學好。”
沈述把她抱入懷裡,親一下她的臉頰:“我寶貝真能乾。”
過兩天回家拜訪沈父沈母,吃過飯後,虞惜被沈母拉到了沙發裡。
表麵上是問一些家常瑣事,但是虞惜心裡很快敲響了警鐘,意識到這番談話不簡單,悄悄朝沈述投去求助的目光。
果然,很快江辭問到了“重點”:“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要小孩?開始備孕了嗎?”
虞惜叫苦不迭,但有些話她來說不太合適,下意識又朝沈述使眼色。
沈述會意,對江辭說:“媽,我們還年輕,這兩年暫時不打算要小孩。虞惜剛剛升任康博的副總,腳跟還沒站穩,中恒這兩年也在積極開拓生物科技的海外市場,我也沒有什麼照顧小孩子的時間門,我們決定兩年後等事業穩定了再說。”
江辭對虞惜客氣,隻是旁敲側擊,對自己的親兒子可就沒那麼客氣了,聽他這麼一說就來氣,劈頭蓋臉罵道:“拜托你都三十二了還年輕?你要不要拿麵鏡子照照自己那德行,再過兩年你看看,你眼角得長幾道褶子?而且,生小孩怎麼就和工作衝突了?又不需要你們自己帶,你們隻管生,我會幫你們養的,不行還有阿姨呢,我給寶寶叫三個月嫂。”
沈述隻覺得頭大,在生孩子這件事情上,估計所有的家長一樣強勢,認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彆說虞惜不想生,他也不想那麼快就被孩子牽絆住。
倒不是他不喜歡小孩,隻是他不想在這個事業的上升期生小孩,那樣分身乏術,既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也是對孩子的不負責任。
“瞧您說的,我自己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不聞不問扔給你養?孩子的教養是需要父母把關的,這種事情我和虞惜怎麼做得出來?”
他要麼不生,如果要生,那就必須要教育好孩子。
生下來了不聞不問直接扔給長輩那叫什麼事兒?他可做不到。
這件事兒他一早就和虞惜商量過了,她也是這個意思。
康博雖然是小公司,內部爭鬥一點不省心,而且因為同類競品很多,年後更需要投入大量精力來搶占市場和開拓業務。康博直接隸屬於中恒亞太恒泰資本,不受命中恒證券,他也插不上話,如果她年後的業績不行,有大把的人等著踹掉她上位。
而且,他也不會為她說什麼做什麼,她一向不喜歡他插手她的工作。
如果那樣,她嘴裡不說心裡也會很難受,覺得他看輕了她,他也不能原諒自己。
就像他們各自工作時從來互不打擾一樣,這是一種隱形的默契。
沈述和江辭好說歹說,江辭總算勉強皺著眉頭答應了,隻說他們要好好考慮清楚,老大不小了。
她雖然沒有在虞惜麵前再說什麼,虞惜還是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悅了。
她陪著江辭說笑了會兒,跟她聊了聊最近哪個牌子的口紅最好看以及哪個門店的經理她熟悉,下次可以幫她預約拿貨,江辭的臉色才好看些。
這個婆婆平時挺好說話,屬於嘴硬心軟那種。不過,生孩子這個問題不管在哪個家長那兒,似乎都是了不得的底線問題。
虞惜也能理解一些,雖然心裡堅持不打算這兩年要孩子,也不好直接和她吵,又哄了她會兒才和沈述回了房間門。
房門一關上,她就鬆了口氣。
和沈述對視一眼,發現他也是灰頭土臉一臉無奈的樣子,兩個人都笑了。
虞惜跑過去抱住他:“你怎麼想的?”
沈述:“和原來一樣。你呢?”
虞惜:“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媽剛剛那個架勢,我真是招架不住,要命了。”
沈述:“沒事兒,她就是嘴裡嚷嚷的凶,我們堅持避孕,她也不能趕鴨子上架直接跑我們家裡來查崗吧?”
虞惜都笑了:“你能不能正經點?!”
吃完飯,他們在小區樓下散步。
夜晚的大院裡很安靜,路旁亮著黯淡的燈,兩個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長。
虞惜玩心兒上來又去踩他的影子,踩了兩下覺得沒什麼意思又放棄了。
沈述瞥她:“很好玩?”
虞惜舉起雙手放在腦袋上,作兔耳朵扇了扇:“我錯了。”
“每次認錯都很快,就是下次還敢,翻譯一下——屢教不改。”他淡淡道。
虞惜尷尬地笑笑:“你彆取笑我了。”
沈述握住她的手。
寒冬臘月,他們緊緊相握,手心的熱意傳遞給彼此,給對方溫暖的同時也溫暖自己。
虞惜笑起來的時候,有種格外明朗純淨的美,像廢墟裡生長出來的百合花,孱弱而堅強,好像很脆弱,但似乎怎麼都沒辦法打倒。
這讓沈述想起自己在國外剛創業那會兒,也輾轉過各大銀行、投資公司,也做過不少基層工作。那時候的自己,可沒比她厲害多少,甚至還乾過不少蠢事。現在想起來,簡直啼笑皆非。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也在她身上發掘到了很多他沒有的東西。
他的虞惜,是特彆的、獨一無二的。
沈述情不自禁地把她抱入懷裡,親吻著她的臉頰。
虞惜沒有推拒,但是想到這邊晚上可能會有人出來散步,還是紅著臉推開了他,小聲說:“我們要注意影響,這是在外邊。”
沈述壓著笑,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好。”
前麵是禮堂,他問她要不要去看電影。
她搖頭:“我不太喜歡看電影。”
沈述:“為什麼?”
虞惜想了想說:“黑漆漆的,有點害怕。我以前都是自己一個人去看的,偶爾約幾個女同學。”
不過,她那時候不會說話,就算在小團體裡,也不是那個核心,如果是和幾個同學一起出去玩,可能她們聊著聊著就會忘了她。
她總是被遺忘在角落裡的那個。
畢竟,誰喜歡和不會說話的人一起玩?她們也不是孤立她,就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忽視。
有一次同寢室的三個女同學約她去看電影,她去了,可是看到一半,她們仨說這電影沒意思,要去隔壁抓玩具玩,加上在放映廳還遇到了隔壁班的幾個男生,就說說笑笑地結伴著一堆人離開了,留她一個人在放映廳裡。
電影才放到一半,是花了錢的,她舍不得走。
可那是部恐怖電影,她後麵實在是被嚇到了,又覺得很孤獨,鋪天蓋地的陰鬱和黑暗如海潮般要將她淹沒。那種滋味,真不好受。
“所以你不喜歡看電影?”聽了她這一番話,沈述很久都沒有回答。
他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自然無法感同身受。
他雖然話不多,但不管在哪裡都是人群的焦點,從來沒有這種被忽視的時候,想想都覺得很無力。偏偏你還不能生氣,人家也沒有做錯什麼。
他在心底歎息:“走吧,回去吧,不看電影的話,我晚上給你講故事。”
“又是《海的女兒》?”她嫌棄的眼神。
沈述真是尷尬,竟被她刺得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