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惜發現自己年紀越大就越是注重養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 她的保溫杯裡習慣性地泡上了幾顆枸杞,工作也沒以前那麼拚了。
人在事業上到了一個階段,其實心裡明白, 短時間內已經很難寸進。
而且, 到了這個階段思想也會發生很大的改變, 不會像年輕時那樣一股腦兒地去衝,會計較得失,衡量付出與收獲是否成正比。如果發現投入太多得不到回報, 就會及時止損。
“錢是賺不完的,及時行樂才是常理, 工作和生活要調劑得當,該工作時工作, 該休息時就休息。”這是她經常掛在嘴上的話, 在飯桌上也不忘說。
沈述低頭吃著飯, 偶爾給女兒夾一口菜,不發表評價。
阿賜開口對沈述說:“媽媽是在給自己的偷懶找借口嗎?”
沈述笑了, 把手邊的一隻雞腿夾給他。
這舉動, 像是在獎勵他揭了她的短似的。虞惜頓時就有些惱火, 臉還有些燒,在底下踹了他一下。
他穿的西褲,麵料絲滑考究,她光著腳心踹上來, 宛如滑過肌理, 也像挑逗,過電似的。
沈述頗受震動,瞟她一眼,眼神暗含警告。
她卻得意地吃起了盤子裡的雞腿。
一共12隻雞腿, 每個孩子3隻,她自己倒是吃了三隻,一隻都沒給他留。
顯然,下意識地沒有把他考慮在內。
“媽媽怎麼一隻都不給爸爸留啊?”念念忽然開口問,天真的小臉上透著好奇。
虞惜愣怔,頓時尷尬起來。
斜對麵,沈述也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眉毛舒展,似乎是在等她怎麼跟孩子們解釋自己的行為。
她隻好咳嗽一聲說:“爸爸不喜歡吃雞腿,所以每次都讓媽媽替他吃。我們是一家人,誰多吃一隻誰少吃一隻沒有區彆,是不是?媽媽吃了,也就等於爸爸吃了呀。對不對?”
念念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沈述笑而不語。
她歪理總是一通。
“笑什麼?吃你的飯!”虞惜往他碗裡夾了一大把青菜,還是那種一點肉沫都沒有的。
她自以為報複到了他,默默低頭吃自己的雞腿。
沈述無言以對。青菜還是雞腿,對他來說都差不多。
吃完飯,阿賜拉著阿涵出去打籃球。
“我要做作業!”阿涵繃著小臉說。
“做什麼作業?你不是在學校裡就做完了嗎?”阿賜撓頭。
“還有數理天地的競賽題。”阿涵翻他,覺得他沒出息。
明明阿賜小時候還是挺愛學習的,隨著年齡的增長,好像越來越偷懶了。
他的成績算不上太差,但和拔尖肯定不搭邊。
如今小學五年級,成績堪堪排到班裡前十,偶爾還要下滑好多名。
阿涵不管是在班裡還是在年紀裡都是名列前茅的。
而且他學習很自覺,自律性極高,像極了沈述,完全不像阿賜需要虞惜盯著才願意做作業、複習。
“偶爾出去玩一下沒事的,放鬆放鬆嘛。”虞惜蹲下來,拍拍阿涵的腦袋,“你身高不達標,要多吃一點,多運動。知道嗎?”
阿涵不喜歡她這樣摸他,皺著秀氣的眉毛躲開了,回房間去:“等我把那兩道題目做完。”
虞惜好無奈,回頭瞪沈述:“跟你一個樣兒。”
沈述:“……”關他什麼事?
沈述覺得自己真是無妄之災。
吃完飯後,阿涵和阿賜在小區的籃球場打球,阿賜身高腿長,打球非常厲害,阿涵不但身高比不上他,體育神經也不夠發達,就沒進過一次球。
他那張向來冷酷的小臉上,難得露出一些慍怒不忿。
虞惜憂心忡忡的:“阿涵已經9歲了,這身高怎麼才128,沒道理啊,我167,你187,阿賜都170了,他怎麼這麼矮?”
沈述無奈:“還沒到發育階段呢,怎麼就矮了?他們都還在上小學,你就關心起這個來了?很多男生都要到高中才開始長高。”
虞惜:“我這不是擔心嗎?”
沈述安慰她:“一般情況下,孩子的身高來源於父母,除非基因突變,我跟你都不矮,應該不會生出太矮的後代。”
虞惜一想也是,這才點了點頭。
聊著聊著又說起孩子的學業,虞惜又開始憂心了:“你看看阿賜,明明小時候挺好學也很聰明,怎麼越長大越喜歡玩,這成績能不能考上重點中學都是個問題,彆說好的大學了。明明你成績這麼好,我成績也不差,怎麼輪到他就成了這副半吊子?他還一點不上心。”
沈述覺得她對這方麵過於執拗了:“慢慢來,彆操之過急。你要引導他,彆總是逼著他做這些做那些上那麼多輔導班,孩子叛逆期到了,隻會反彈得更嚴重。”
虞惜氣得橫了他一眼:“你怎麼一點都不上心?什麼叫慢慢來?這我能不著急嗎?孩子的教育是重中之重。”
沈述知道她是關心孩子,也不生氣,拍了拍她的肩膀:“這種事情急不來,你越急,越是要出問題。”
虞惜也知道自己沒道理,垮下臉:“好吧。”
沈述把她拉入懷裡:“我回頭會跟阿賜聊一聊的。有時間多跟孩子溝通吧,彆那麼粗暴。”
“我哪裡粗暴?”虞惜抬頭看他,不服氣,“我好聲好氣的他聽我的嗎?”
為人父母的苦,隻有自己才知道。
好在有他一直陪在她身邊,無條件地支持她。
當然,有時候也會很無奈。你對孩子好,對他嚴厲一點,他卻覺得你煩。
她好幾次想勸阿賜多做作業,給他報班,他還要跟她吵架,有一次推了她跑出去。
虞惜的膝蓋不小心磕到了桌椅,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那一次,疼才是眼淚出來的根本原因,可眼淚一出來,就好像破了閘的洪水,一下子洶湧而來,擋都擋不住了。
她這麼為他,他卻一點都不領情。
再想到自己生他時吃的那些苦,心裡像是壓了一塊石頭,眼眶一酸,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了。
阿賜原本要出去,看到她哭就懵了,腳步生生刹住。
沈述臉色陰沉:“跟你媽道歉!”
那是他第一次這麼疾言厲色地喝問他。
沈述一般不發火,發起火來氣勢十足,有舊居上位的氣度,壓得他沒辦法抬頭。
害怕有之,內疚也有,那之後阿賜就安分多了。
沈述蹲在地上給她上藥時,臉色還很難看。
虞惜推推他:“我沒事,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倒是你,剛剛那麼吼他,我都被嚇到了。”
明明她才是那個受傷的人,他反倒比她還過激。
“小兔崽子沒良心,翅膀硬了就要飛了,再不管教,以後能飛上天去。”說起來他還是一肚子火,隻是忍著,沒有再發作。
虞惜笑了笑,卻也有些頹然:“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說的對,我不應該逼得太緊了。”
不過,說不逼得太緊,其實還是會擔心,會忍不住去逼。
那天之後沈述找阿賜聊了很久。
也不知道父子倆說了什麼,阿賜從那以後真的乖覺了很多。至少,作業不再拖拉了。
對於他時常出去打球什麼的,虞惜也就睜一隻眼閉隻一眼了。隻要學業完成,其他的她也不會管太多。
阿賜上了這邊最好的中學,且是保送進去的。
那天晚上,虞惜把一家人召集起來替他慶祝,向來大大咧咧的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頂著生日蛋糕帽閉上眼睛,聲音很小地許了一個願望。
“許的什麼願望啊?”虞惜托著腮幫子問他。
“不告訴你!”阿賜笑著抿著唇,偷著樂。
目光和一旁的沈述對上,又收斂了幾分:“希望我們一家人幸福快樂,和和美美。”
他向來怕沈述,一點也不怕她。
虞惜鬱悶地想。
不過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緒,不忘嘲笑他一下:“你這願望夠土的啊,乾嘛不許個自己考上好大學的願望?”
阿賜白她:“你更土!”
虞惜跟他嘟嘴巴:“我是小仙女,是家裡最潮流的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