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兒給主子拆了滿頭的朱釵首飾,又細細梳著那及腰的青絲,聲音裡染上了幾分揶揄。
“奴婢這不都是跟著主子心意來的麼?”
蕭雲崢翻著杏仁眼,小小的白了她一眼,嘴上卻沒了彆的話。
——
皇帝回宮,薛王府的喜事在後宮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蕭雲崢在鐘秀宮躺了幾天,隨後便又無比積極的往紫宸宮跑,一日一次,風雨無阻。
沒法子,他實在太想儘快給夏顏莫升到皇後了。
不然就算換回來他都覺得不安心。
再說了,要是沒升起來,他和夏顏莫的孩子不都得跟著後麵受委屈嗎?
蕭雲崢一想象到自己老婆女兒在後宮活的破破爛爛畏畏縮縮的,就是一陣捶胸頓足。
他不是無能的男人!他才不願意看到那種場麵!
他這個自答應一路高歌升到貴人、又得皇上寵愛又被太後記掛著的人都如此殷勤,其餘人又怎麼坐的住。
一時之間門,紫宸宮熱鬨了不少。
蕭雲崢夜裡被夏顏莫纏著鬨到了好晚,今天起的便遲了些,趕來時太後雖然還沒來,但正殿已經坐滿了人。
為了不輸他一頭的宋宛白瞧他那一臉饜足的嬌豔模樣就嫉妒得不行,擠兌道:“辛苦夏貴人還要趕來,若是身子實在不舒服,還是留在鐘秀宮彆出來了吧,天天往紫宸宮跑,也真是為難了那幾個抬輦的小太監。”
蕭雲崢掃了她一眼,要笑不笑道:“瞧瞧我們宋貴人,竟然還是個知道心疼人的,要是待自己宮裡的那些東西也跟待人一樣,也省的天天去內務府討要東西。”
眾人都捂著帕子,輕聲笑了出來。
宋宛白一不順心就喜歡摔東西的事在後宮已經算不得什麼秘密了,隻是夏氏用討要二字,就顯得十分微妙。
宋宛白臉上一黑,腦子裡卻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隻能坐在椅上,惡狠狠瞪了蕭雲崢一眼。
蕭雲崢煩她煩得要死,隻等著換回去後就把這人打進冷宮,也省的天天在他麵前蹦躂,跟蒼蠅似得煩人。
想到那時候他和宋宛白一個天一個地的境況,蕭雲崢就覺得渾身上下都舒坦得不行。
讓這小賤人先前總欺負夏顏莫!真是給她臉了!
宋宛白忽然間門便覺得背後有一道陰鷙的視線將自己鎖定,她打了個寒顫,轉頭去看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那邊有宮女喊秋兒出去了片刻,等秋兒再回來,手上便多了根紅繩子。
“主子今兒來的匆忙,把這東西都給忘了。”
蕭雲崢看向自己的手腕,那兒果然空無一物。
平日他洗漱睡覺的時候都會特意將紅繩給收起來,等第二天洗漱好再戴起來,免得被磨損了,今天出門太著急,竟然忘了這事。
“難怪我總覺得忘了什麼。”他說著,將胳膊伸出來,讓秋兒給自己戴上。
他作為唯一一個寵妃,平日裡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眼巴巴的盯著,見他戴的東西,不免有些疑惑。
“這是什麼?”跟他關係最好的周氏忍不住好奇。
“就是一根普通的紅繩。”蕭雲崢答道。
眾人先前的疑惑立馬就變成了鄙夷。
皇上給夏氏賞了那麼多好東西,她偏偏要戴個這麼個破爛貨,當真是有眼無珠。
“夏貴人這麼愛不釋手,”孫嬪笑道:“難道是從娘家帶進來的?”
她麵上似是不解,但有點腦子的都能聽出她是在譏諷夏氏出身低微。
周氏蹙眉,語帶警告,“孫嬪,我那日在禦花園便說了,入宮便都是皇上的人了,再提娘家的事就沒意思了。”
孫嬪欠身笑了一笑,嘴上卻沒說什麼退讓的話,顯然有幾分輕視在裡麵。
周氏心裡一梗。
以前跟在她屁股後麵喂她馬首是瞻的人,現在對她這般敷衍輕視,她著實有些難以接受。
蕭雲崢朝她搖了搖頭,又慢悠悠道:“孫嬪想岔了,這東西可不是我從娘家帶來的……”
他說著,故意頓了頓,“隻是隨手從外邊買的小物件罷了。”
眾人便道:“夏貴人這又是什麼習慣,放著好東西不買,買這幾文錢一個的玩意兒。”
“你天天戴著這個東西伺候皇上,難道就不怕臟了皇上的眼麼?”
“就算皇上不說,你這不是丟天家的麵子麼?”
前麵仗著娘家勢力來欺辱人,現在又打著皇室的旗子筆伐口誅。
真是把彆人當傻子了不成。
蕭雲崢對這群後妃本就沒多少感情,現在聽到這群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貶低這根紅繩,更是不爽。
“原來這東西這般不入眼麼……”
他垂下腦袋,裝出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
“我還以為皇上這是禮輕情義重呢。”
聽到這東西是皇上送的,先前還議論個不停的眾人頓時鴉雀無聲。
天老爺,她們剛剛都說了什麼!
想到之前皇上對她們的不待見,眾人心裡一陣驚厥。
偏偏這時候夏氏還一副被傷到心的模樣,作勢就要將那紅繩給扔掉。
“不值錢也就算了,還沒幾個心意,姐姐們都不稀罕,那我也不要了!”
秋兒自然是知道他舍不得丟的,主子一揚手,她就連忙上前拉住。
“主子,這是禦賜之物,意義非凡啊!”
“可是姐姐們都說……”
蕭雲崢將目光投向先前嘲諷自己的那群人。
眾人紛紛改了話風,臉上的笑幾近諂媚。
“這紅繩雖然算不得貴重,但若是皇上賜的,那就是皇恩啊!夏貴人還是好好收著吧!”
“是啊是啊,這東西要是出個差錯,皇上那邊可不好交代。”
“對對對,最重要的還是心意,心意若是到了,不說鵝毛了,雞毛鴨毛都是好東西!”
在一眾吹捧之中,宋宛白不服的嘀咕尤為突出。
“不就是根破繩子嗎,我賞給我家奴才的東西都不會這麼寒酸,皇上這明顯就是隨手打發啊……”
眾人表情一僵。
蕭雲崢便又裝作難受起來。
“既然是這樣,那我還是把這東西扔了吧……”
“誒誒,夏貴人彆衝動啊!”
“是啊,禦賜之物可不能隨意丟棄啊!”
“小心皇上怪罪啊!”
也有人埋怨起了宋宛白。
“宋貴人哪裡知道這種東西的不同之處,你同她一般計較做什麼?”
“我……”宋宛白氣的吹胡子瞪眼。
先前看不上那東西的可不止她一個,現在一個個事後諸葛亮了。
蕭雲崢折騰得人仰馬翻了,這才心滿意足。
滿臉為難的收了手後,才說:“好吧,既然姐姐們都是這個意思,那我就收著吧。”
一群人可算是鬆了口氣。
周氏冷眼看著,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惡人就該惡人磨,以前對她們寬容,是她腦子被門擠了才做的選擇。
一場鬨劇結束,太後才遲遲趕來。
眾人又收斂了各自的不愉快,陪太後閒聊了好一會兒。
等著太後麵露乏意,眾人便紛紛起身告辭。
太後叫住蕭雲崢,“一會兒靜瑤會進宮給哀家請安,你和她也有幾天沒有見麵了,在這等著吧。”
這話並沒有瞞著彆人,一時間門所有人的心思都複雜了起來。
不說小郡主和夏氏的關係到底如何,光是太後這態度,就著實不對。
再想到前些日子太後出宮點名要讓夏氏在身邊伺候的事,後妃們心裡便更愈發忐忑起來。
太後這是擺明著要扶持夏氏啊。
“也不知這夏氏哪裡來的本事,先前還悶聲不響的呢,現在就這般風光了!”
有人小聲嘀咕,語氣酸得不行。
蕭雲崢也很意外,但卻還是老實的應了下來。
剛好他也挺好奇薛靜瑤嫁為人婦後會是怎樣一幅光景。
眾人出了紫宸宮,正要各自回去,就見皇帝身邊的康公公捧著拂塵往這邊趕來。
“康公公這是要去做什麼?”周氏問道。
“周妃娘娘日安。”康福給周氏請了安,隨後笑眯眯道:“娘娘可曾見著夏貴人?”
周氏道:“夏貴人被太後留在紫宸宮等著見小郡主呢,一時半會怕是出不來。”
又問:“康公公找夏貴人做什麼?”
康福笑道:“前些日子皇上送了一條紅繩給夏貴人,後麵皇上覺得紅繩太單調了,又讓奴才來送個小添頭。”
周氏一聽就知道這是皇上在給夏氏撐腰,也配合道:“哦?小添頭?”
康福朝後麵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小太監便機靈的打開了手上的木匣子。
周氏探過頭去看,發現裡麵放著一個拇指大小的金子,被雕刻成了老虎的形狀。
金子分量雖然不重,但雕刻得卻十分用心,皮毛纖毫畢現不說,一雙虎目炯炯有神,虎頭微微上揚,看起來格外驕傲得意。
再說額頭前的“王”字,不知為何被改成了“雲”。
周氏猜測估計是皇上要表示這東西是他送的意思。
“真是可愛。”
“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
不說周氏了,一群湊過來看熱鬨的人都紛紛感慨。
若不是皇上賞給夏氏的東西,她們怕是都要動手去摸了。
康福按照皇上的意思和周氏打了個配合,喜滋滋的進去給夏氏送東西去了。
倒是留在原地的眾人望著康福的背影,心裡百感交集。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可不是嘛,有的人費儘心思都沒見到皇上一麵,有的人被皇上放心上掛念著。”
“費儘心思要是有用的話,那徐貴人現在不早就榮寵在身了嗎?”
有人語焉不詳。
徐貴人靜靜聽著,藏在袖子裡的手攥得死緊。
“主子……”一邊宮女擔心道。
“沒事,”徐氏卸下那副柔弱的姿態,眼神裡滿是冷意,“等著夏家那妹妹進宮,我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