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的質問如鋼刀一樣刺進她的心口。
班卓有一瞬間的心軟。
萊爾抬起一隻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讓她的軟弱再泄露半分,另外一隻手翻了個麵,掌心向下,用儘全力支撐著搖搖欲墜的上半身。
這仍舊是一種抵抗的姿態。
她還在負隅頑抗。
班卓心中不悅,收起那一絲憐憫,說:“你知道為什麼帝國科技如此發達,在作戰和實訓中,軍犬仍沒有被取締嗎?”
他突然岔開話題,萊爾不明所以。
“從前我覺得,用機械犬就可以了,但是現在我有點明白了,因為忠誠,所以有不可取代性。”
“這幾天在你身上我看到了這種可貴的品質。”
他話鋒一轉,語氣也變得冷淡,萊爾從他話裡聽出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狗都有三分火氣,你連狗都不如。”
“他們倆偷/情,你是不是還想幫著放風啊?”
他這副義憤填膺的樣子,讓萊爾大為不解,但她仍然誠實地說:“是的,如果大人需要的話。”
班卓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有這種油鹽不進的東西。
“他媽的。”生平第一次,他在彆人麵前爆了粗口,拋棄自己一貫的修養與準則,冷眼看她:“你怎麼不一起死了算了。”
路邊的狗他踢一腳,人家還知道反過來吼兩聲咬一口呢。
這家夥就是顆火燒不爛油潑不進的銅豌豆,踩一腳都嫌硌。
萊爾手足無措,善良心軟的她反過來安慰他:“對不起,沒有見到大人,沒有他的命令我暫時還不能死。”
“如果讓你不高興了,抱歉,我不太會說話。”
班卓心說你何止是不太說話,好好的人,白長一張嘴,除了在提亞特麵前狗叫不會點彆的。
他覺得累,沒有煙癮的人頭一次想和泰利耶一樣,離開這個房間先來一根。
班卓把音頻關掉,故意惡心她:“隻可惜你見不到你的大人了,你交不交代都無所謂了,有這段音頻在,你的大人和你同罪,你們倆,一起上軍事法庭吃槍子去吧。”
“不可能。”萊爾斷然否認。
但她又有些猶豫,萬一對方說的是真的呢?
她雖然學習速度很快,但都是有針對性的課程,暫時還是個法盲。
班卓發現她的忐忑,不動聲色,繼續說:“溫頓身份特殊,就算你主動交代自己是凶手,也平息不了國王的怒火,他一定會徹查到底。”
他戴著光腦的那隻手,故意在她麵前晃蕩。
萊爾果然急了,眼睛跟著他的動作轉來轉去,趁對方一個不注意,她猛地飛撲上前,竟然想去搶他的光腦。
班卓抬手擋住她,她動彈不得,情急之下一口要在對方手腕上,留下兩排齊整整的齒痕。
他麵不改色,擰著萊爾的手臂,將她反身扭住,從容地坐在椅子上。
小狗崽子被迫半蹲在旁邊,扭頭惡狠狠地看著他,班卓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摸摸她的腦袋:“乖,提亞特沒教過你文件是可備份的嗎?”
“大人是無辜的,真的與他無關。”這是真話。
“是溫頓殿下要對我不利,我隻是自衛。”雖然還沒發生,但千真萬確。
“你放過他,我、我用彆的秘密跟你換。”她情急之下,慌不擇言。
班卓立刻拿出隨身攜帶的那幾張紙,指著上麵塗掉的字。
萊爾老實巴交:“我隨便寫的,真不記得了。”
她每天007當舔狗,工作不多但任務重,最開始還在紙上多寫幾個字,後麵都是隨意敷衍。
“可能是想好好招待溫頓殿下吧,他也是我的偶像。”
她隻是個一無所有的小舔狗,寫點喜歡的人和他前任的愛恨糾葛也很正常吧,舔狗雖然傷心嫉妒,但是舔狗能有什麼壞心思。
班卓不置可否,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他眼睛一眯,傳達出一絲危險的信號:“你最好是真的有秘密,有價值的那種。”
想起那個看起來很吵的筆記本,班卓暗暗威脅:“我不想知道提亞特今天吃了幾碗飯,也不想知道他今天又發了幾次呆,打了幾次電話。”
他補充道:“也不想知道你某天又傷心了幾次,你明白吧?”
嘖,alpha,這麼了解她,這是把她摸透了啊。
萊爾乖乖點頭。
“我保證,但是我想出去。”
“說完再談。”
“那你們不能再追究大人的責任,他真的是無辜的,罪人是我,我來承擔所有的責任。”
班卓:“我不能保證,但可以儘量。”
“好吧。”萊爾猶猶豫豫:“那你先放開我。”
兩人一陣僵持,班卓最終還是鬆開手,她活動活動被扭得發疼的雙臂,神神秘秘地湊到他耳邊說:“安保基地。”
“?”
“那裡藏了很多玩具。”她說話黏黏糊糊的,熱氣打在班卓耳廓上,他不自覺地動了動手指。
班卓身體後仰,把她的臉推開,用眼神問她:這也算有價值的秘密?
萊爾神秘兮兮:“很好玩的。”
想起她小學生水準的文化水平,又一根筋得不像話,既然她說要保護提亞特,用秘密換他的平安,可能裡麵真的有點什麼也不一定。
他起身,準備離開。
萊爾攔住他:“那我能出去了嗎?”
隨著溫頓身份曝光,事情發展到現在,殺人凶手萊爾反而成了不太重要的存在,溫頓看著她:“可以。”
她這才顯得有些高興。
大多數時候她看起來憂心忡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把秘密告訴班卓,讓她有一種背叛了提亞特的感覺。
真到了可以離開的時候,她又開始磨蹭:“我怕大人會不高興,要不你讓喬克來接我吧。”
她倚在門邊不敢出去,形容可憐,強調道:“這真的是一個超級大的秘密。”
要掩蓋提亞特指使她殺人的這個“秘密”,就得說出一個更大的“秘密”來轉移注意力,這個她懂。
班卓瞥她一眼,還是撥通了喬克的電話。
……
這裡是提亞特的轄區和駐地,班卓沒有進入安保基地的權限,他隻能旁敲側擊,委婉地表示自己想看看基地的布防情況,順便參觀參觀。
見識見識他的駐防成果,再看看他和帝庭那邊的布防有什麼區彆。
理由倒是很合理,提亞特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但他正忙,一時走不開,於是兩人約好時間,明天再帶班卓過去參觀。
掛了電話,他看向辦公桌前的萊爾。
被提亞特不善的目光刺到,她歡欣著想上前的腳步頓住,在他無聲的視線壓迫中,萊爾後撤兩步,躲到喬克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眨巴著雙眼:“我真沒說謊。”
“他們說要去安保基地看看,要問你的罪。”
“為什麼放我出來我真的不知道。”她可憐巴巴,揪著喬克的衣角:“您要是不想看見我,那我再回去,讓他們把我關起來好了。”
“對不起。”
喬克接到她的第一時間,就在她的指揮下背著她趕緊到提亞特這裡來告密,順便表忠心。
她把安保基地裡有大秘密的那一套稍微歪曲了一下,說給提亞特聽。
她稍微一加工,再略略一添油加醋,張冠李戴把有秘密的事說成是自己不小心聽到的,然後再把自己摘出去。
“他們怎麼會無緣無故在你麵前說起這些事。”提亞特語氣平平,卻暗藏危險。
萊爾小聲說:“他們審問我的時候,軍醫官正好過來。”
她看著他的眼睛,眼中似有不忍,思量了好半天才咬牙告訴他:“他說溫頓是男性,他們太震驚了,就把我忘了。”
“你說什麼?”提亞特吃驚地看向她,手上的鋼筆應聲而斷。
她聲音更小了:“他們讓軍醫官先把真相隱瞞,不告訴你。”
編的。
實際上是班卓和泰利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自己還沒消化完,又忙,還沒來得及親口告訴提亞特。
提亞特唇角微勾,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他的表情凍住,冷得像冰塊。
他確實還沒收到消息。
他把攔腰斷掉的鋼筆放到一邊,摩挲著手指內側被鋼筆外殼紮出來的小口子。
“你說他們為什麼故意在這時候放你出來?”他側頭望向窗外:“總不能是特意讓你來通風報信的?”
班卓和泰利耶到底想做什麼?
想不明白,但直覺告訴他這不是什麼好事。
忽然手上一輕,被劃破的那隻手碰到一片暖融融的柔軟,萊爾正捧著他的手,給他貼創口貼。
她臉上仍有恐懼,更多的卻是對他的心疼。
她想,放她出來乾什麼,當然是出來攪風攪雨挑撥離間的啊。
嘴上卻說:“您彆這樣,我會心疼的。”
唉,他們都算計他,她就不一樣了,她隻會心疼哥哥。
提亞特盯著手指上的粉色創口貼,上麵印滿小熊,正咧著嘴對他笑,看起來非常滑稽。
到了嘴邊的斥責和心裡的怒氣突然被撫平,他盯著桌麵,在萊爾忐忑神情中,說:“先把這事解決。”
他喃喃道:“先把這事解決,再來談你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