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 棋逢對手與我想贏。(2 / 2)

Beta,但萬人迷 閒時煮酒 14388 字 4個月前

“你能確保自己的安全嗎?你連碰到沙蠍都束手無策,假設我找到水源……”他頓了一下,說:“拋開我這邊的情況,一旦我迷失在沙漠裡,找不回來了,你知道你會麵臨怎樣的絕境嗎。”

“我要喝水。”她盯著泰利耶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絕境、凶險。”她頓了一下,給出自己的回答:“這是你應該考慮的事,你把我帶出來了,你要教我做人的道理,那些都是在生存層麵以上的事。”

“首先你得解決我的需求。”

害怕嗎,當然有,但麵對泰利耶這種人的時候,需要一點冒險精神。

她不是妄想著什麼都不付出,就能得到一切的人。

萊爾說:“你麵對你的絕境,我麵對我的絕境,誰都彆想著能不勞而獲。”

混沌的境況豁然之間就變得明朗,他覺得她真是個瘋子,但更多的是一種戰栗,那種棋逢對手的刺激感,在全身遊走,像過電一樣。

狼崽子正緩慢地露出她的獠牙。

泰利耶再審視她的時候,從心裡陡然升起一種重新認識她的陌生感。

就像兩柄開了刃的劍,無關愛情又或者彆的什麼,那些複雜的感情,他們是搞不懂的,但是雙方都在伺機而動。

想支配對手,想從對方身上砍出一點缺口。

“而且你不是正要行動嗎?”她盯著他手邊的沙鼠,大大的耳朵,看起來有點像耳廓狐。

循著沙漠裡這些動物的蹤跡,和生活路線,有幾率能找到地下水。

這隻小老鼠撞到他手上,泰利耶沒有第一時間把它放跑的時候,就在思索是否出發。

在一望無垠的沙漠裡,要下這種決斷,還需要最後一點推動力。

泰利耶久久沒有說話,他五指合攏,將沙鼠捏在掌心,他臉上表情淡淡的。

萊爾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可彆死了。”

“原話奉還給你。”萊爾很快回擊。

這次他沒有喳喳其他的什麼,而是露出一種奇異而放鬆的微笑。

那種完全的,和對方命運相牽的感覺,讓他覺得新奇不已,他們倆就像正處在天平的兩端,無論哪一個出了狀況,另外一個都不能幸免。

看著眼前這張尚且稚嫩,卻不服輸的臉,泰利耶倒真的升起了兩分做長輩的感覺。

“回去吧。”他說。

多年的實戰生涯,讓他能在各種絕境生存下來,他對萊爾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讓她輕易不要走出安全屋。

她應了。

泰利耶臨走前從口袋裡摸出一顆奶糖,砸在她腦袋上。

他帶著那隻舔著爪子的沙鼠,背了一隻儲水罐,迎頭闖進風沙裡。

現在出去風險大,再等等,等到溫差足夠大的時候,可以收集冷凝水,但沙暴可能會乾擾這個過程。

一時間也沒有彆的什麼好辦法。

最重要的是,他和萊爾一樣,心裡都憋著勁。

沒有人願意讓步,誰也不服誰。

萊爾縮在安全屋裡歎氣,看著背包裡那堆營養液舔唇,再忍忍吧,她不是玩不起的人。

對泰利耶這種規則感強的人來說,遵守承諾事件重要的事。

光腦的信號斷斷續續,她嘗試著給喬克發消息,目光觸及到那張盆栽的圖片,她乾脆保存下來,打算去識圖,看看到底是什麼植物。

安全屋外風沙飄搖,她蓋著隔熱毯沉沉睡去。

這次總算沒有討人厭的家夥來乾擾,睡醒的時候,距離泰利耶出去已經過了五個小時。

她趴在地上,推開安全屋的門,看著地上的沙都覺得喉嚨冒煙。

……

泰利耶記著方向,在那座銀白色安全屋,從視線中徹底消失的時候,將它刻在心中。

沙鼠落在地上,泰利耶跟上它需要耗費很大的心神。

必須保持絕對的專注力和速度,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它。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感覺到吃力且麻木的時候,大腦就變得格外疲倦。

一股絕對不願意服輸的信念,講這種疲倦抵消,帶著一種難言的狂熱,他想,人的命是寶貴的,但是和輸比起來,這條命又算不上什麼了。

找到水源的時候,他已經疲憊到腳都抬不起來。

泰利耶取完水,脫下防護服短暫地休息了一下,一時沒有防備,被旁邊的沙蠍蟄了手。

他沒有急著割開傷口放血,把毒素排出來,腫脹和疼痛能使他保持理智。

這種情況下,他能精神更集中地往回走。

他掐著小臂,讓希望毒液擴散的速度慢一點。

漫天的星星都快垂到地上,方向幾經變幻,經曆重重跋涉,他終於回到安全屋。

萊爾一直守在門外,聽見他的聲音,飛快地爬起來,從他手上接過儲水罐。

猛灌了幾大口,才覺得自己快被燒乾的魂,總算是又回到身體裡了。

“太好了,終於回來了。”她說。

泰利耶腳步飄忽,毒素侵蝕著他的大腦,他跟著她走進安全屋,脫下身上的防護服,靠牆坐下。

“你怎麼不哭。”他問。

萊爾聲音沙沙的,久旱逢甘霖,她眼睛裡真的擠出幾滴淚水,眼眶發紅:“水分都蒸發掉了,拿什麼哭?”

她半跪在他身旁,將腦袋埋在他肩膀上,水分補充完畢了,淚水也跟著來了。

“你知道我等得多辛苦嗎。”她抽抽嗒嗒地:“差點就以為自己要渴死在這裡了。”

從泰利耶和她達成要去找水源的約定開始,兩人相處的時候就有了不用言說的默契。

她真正像一個全心依賴老師的學生那樣,向他述說著自己有多不易:“差一點我就把營養液喝了。”

泰利耶半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氣。

他摸著萊爾的頭發,說:“你現在隻是個孩子,當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你可以喝。”

表情柔和,連說話的語氣也是輕輕的。

這一刻,空氣中飄滿了脈脈溫情。

“得了吧。”萊爾還帶著哭腔,她抹了把眼淚,說:“鱷魚的憐憫是嗎?”

“喝了就等於認輸。”她試著剖析他的心理,說:“然後又重新變回需要你輔助修正的孩子,高興了就來摸摸我的腦袋,不高興了就繼續讓我開不了口。”

“我說得對嗎,控製狂。”

泰利耶單手把頭盔扒掉,露出已經泛紫的唇,看著形容狼狽的她,扯了扯唇角,得意地說:“這一次是我贏了。”

“憑什麼?”她兩條眉毛豎了起來,臉上是沙塵,剛剛眼淚一流,滑下一道又一道黃黃白白的印子,看起來滑稽可愛。

他拉開衣袖,把一直藏在裡麵的手露出來。

手上被蟄到的地方又紅又紫,腫起來一個大包,附近一片的皮膚都開始浮腫。

萊爾看見他皮膚下各色血管交織。

他沒有表現出痛苦,皺著的眉宇間隻是隱忍,在萊爾凝視著他的時候,泰利耶露出個真心純摯的笑。

帶著一點炫耀。

像緊緊閉合著的蚌殼終於張開了一點,露出裡麵沒有防備的組織,還沒見到珍珠,但是這個笑卻十分柔軟。

他說:“當前路茫茫,危險逼近的時候,為了回來,我選擇不處理這個傷。”

“沙蠍的毒素會麻痹神經,造成不可逆的損傷。”他說:“但是有一點好處,能讓人保持亢奮。”

“就像死前的回光返照。”

“而你,萊爾。”他眼睛微微垂下,親切地叫著她的名字:“你隻是待在安全屋裡,沒有進行我這樣的額外付出。”

泰利耶說:“而我這種額外付出,是為了我們倆的生命。”

他要是回不來,萊爾一個人會被困死在沙漠裡。

“按照你的說法,我還得冒著生命危險出去找你是吧?”

泰利耶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舉起那隻手,像國王舉起他的權杖一樣,重複道:“我贏了。”

這種不惜任何代價也要贏的偏執支配著他。

萊爾定了定神,伸手摸了摸他的睫毛,手指輕輕晃動,把他睫毛上的沙子抖落,說:“好吧,這一次你贏了。”

泰利耶終於滿意了:“我喜歡這個遊戲。”

他按住她的手,說:“僅僅隻是這種程度的話,算不上對贏家的獎勵。”

萊爾:“開始的時候可沒說過,這是有彩頭的。”

他喘得厲害,也不說話,就隻是看著她笑。

過招的時候,誰都不願意主動將劍刃收回,萊爾沉默了一瞬,說:“你先說說。”

泰利耶拿出一把軍刀,把手伸到她麵前,說:“這塊肉已經被毒素徹底侵蝕,麻木了,你幫我把它剜掉。”

他靜靜地看著她,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不錯,星星也挺多。

剛才的溫情與溫存,頃刻間消散,一個熱愛遊戲又總是想贏的人,是沒有耐心等待的,這一回合結束了,就急著開啟下一回合。

那些夢境,還有拚湊不起來的記憶碎片困擾著自己,泰利耶急切地想追尋到更多的線索。

之前的從容不迫已經不複存在,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更多。

“動手。”他催促著,仔細地打量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動作。

“讓我看看。”泰利耶說,那些夢都是她殺完人之後的場景,他總也看不到她殺人時的真正麵目。

是否和他想象中的一樣。

凶狠的,眼神裡泛著凶光。

不顧一切失去理智也要贏的。

說完這些,想完這些,他已經沒有什麼力氣,隻能用一種殷切的目光看著她。

萊爾的手臂高高揚起,手上刀刃寒光湛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