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爾猛地起身。
班卓進來時, 看見她垂著頭縮在床邊的牆角那裡,手上舉著一個白瓷花瓶。
靠近了才發現她雙眼緊閉,班卓伸手握住她的肩膀, 對方咬著唇將花瓶往他手臂上砸。
“滾開。”
他沒有躲開,反手將瓷瓶抓住,低聲說:“是我, 彆怕。”
她顫巍巍地睜開眼:“班卓大人……”
她的身體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 班卓看見她鬆了一口氣,然後捏著胸口的衣服,順著牆壁滑坐到地上。
“深呼吸。”班卓在她身旁蹲下,讓萊爾靠在自己身上借力。
這種時候,她跑到文森特家裡來,班卓不信她是為了希瑞,她和文森特相處的畫麵深深地印在腦子裡,兩人對視時旁人無法插進的氣氛,想起來的瞬間門, 就讓他警鈴大作。
趕過來的路上,他裝了一肚子的質問和威脅,在看到她這個樣子的時候,統統都沒了蹤影。
“到底怎麼回事。”
她身上冷汗直冒,短短幾分鐘, 額上的發全都被打濕,整個人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抱歉,我以為你是文森特。”萊爾說, 她嘴唇顫抖:“我隻是太緊張了,彆擔心。”
“文森特……”她抓著班卓的手臂,說:“快點去阻止他。”
“發生什麼事了, 我以為你是自願跟他一起過來的。”班卓皺眉,眼前見到的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他語氣急切:“你還在抖。”
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會怕成這樣。
班卓側頭看她,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正在逐漸平複,睫毛一抖一抖的,頭頂上的亂發蹭在他脖子上,讓他皮膚發癢。
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撓,又怕碰到她頭頂,驚動到她之後,她就不靠在自己身上了。
這還是第一次,兩個人離得這麼近。
近得他腦子都有點發昏,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
“一開始是這樣的。”萊爾說:“文森特說可以帶我去見希瑞,所以我就來了。”
她麵上表情開始變得茫然,歪著身子抱住班卓的手臂,說:“我以為我們是直接去希瑞家,但是他把我帶到這裡後,讓我現在這裡等著。”
班卓麵上有些不自然,他腦袋更糊了,低聲問她:“然後呢。”
她手上的骨頭膈到他的肉了,她可真瘦啊,提亞特平時都不給她吃飯的嗎。
“你慢慢說,不著急,還有很多時間門。”
離得這麼近,他聞到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很淡,班卓眼睛微垂,正要仔細分辨那到底是什麼香氣,就聽見她緊張兮兮的聲音。
“不是的,要快一點。”萊爾猛地抓住他的衣領,班卓被迫和她離得更近。
“你進來的時候沒有感覺到嗎?”
“什麼?”班卓問。
她皮膚好白呀,臉上一點瑕疵都沒有,連毛孔都看不見,就像她剛才拿的那個白瓷花瓶一樣,班卓有點手癢癢,想摸一摸。
“文森特殺人了。”她的聲音也開始抖,但仍在竭力保持冷靜。
班卓根本無心聽她說話,死個把人而已,事情一旦和文森特扯上關係,她那些鎮定和冷靜就消失不見了。
他腦子裡塞滿了不爽和嫉妒。
“你聽我說。”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萊爾聲音拔高:“他殺了不止一個,我們要儘快阻止他,否則局麵會失去控製的。”
“阻止他?阻止他什麼?”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萊爾咬牙問道。
班卓這才回過神來,想起他進門時,在大門那裡聞到很濃的血腥味。
“我們得幫幫文森特。”萊爾仰著頭,說:“他現在一定是去白星莊園了,你先把我從這裡帶走,我們邊走邊說。”
“等等,這又跟白星莊園有什麼關係。”班卓說:“他殺人償命就是了,又談什麼幫他。”
班卓巴不得他搞點沒法收場的大動靜出來,凡是接近她靠近她的,最好都快點死,死遠點。
他的手悄摸摸攬上萊爾的肩膀,看見她臉上的表情開始逐漸崩潰。
這些都是因為他的不以為意,班卓覺得很有意思,他沒見過她這樣,想到她這些反應都是因為自己,他就莫名的開心。
“為什麼?”萊爾喃喃道:“在我心裡,您一直都是一個樂於助人的紳士。”
“可你不是沒有記憶嗎。”
“我不知道。”她又開始皺眉,腦袋輕輕搖晃,看起來頗為苦惱:“就是有這種感覺。”
“文森特把我鎖在這裡,不讓我離開。”
班卓的小臂被她拽著,alpha就是這點不好,五感清晰,隔著厚厚的衣料他都能感覺到她手心的溫度,描摹出她手指的輪廓。
他覺得不妙,明明應該說正事的時候,他卻滿腦子黃色廢料。
“他和提亞特有什麼沒辦法解開的矛盾嗎?”萊爾問他:“他走之前很生氣。”
她嘴唇開開合合,一直在向他提問,但是班卓卻沒辦法集中精神,他沒有說話,想起上次一跟她說話,還是溫頓發瘋住進醫療室的時候。
他的視線無意識地勾勒著她的唇線,然後咽了咽口水,強行將目光轉向床邊。
窗戶邊上垂著深綠色的絨布窗簾,底部拖遝在地上,堆起一點小褶,班卓本就飄忽的注意力又開始飛來飛去。
她和文森特挽著手臂穿行在舞會的死人堆裡,緩緩地。
這一幕像一支飛速旋轉的箭一樣射進腦子裡,在他混亂昏沉的腦子裡劃出一道亮光,從箭頭到箭尾,撕開一道痕跡清晰的空白。
裡麵流淌著的,是她走動時,擺動著的綠色裙角,流光溢彩。
她穿的裙子好像會發光一樣,吊燈、射燈,所有的一切燈光都通過光滑的綢緞折射出來,直到隱於黑暗中,那光還照射著他的眼球。
班卓把手抽回來,擋在眼前,才發現那哪裡是什麼燈光,她身上披著的,分明是自己對她已經藏不住的欲念。
太閃亮了,所以想要占為己有。
“他可能會對提亞特不利,趁他剛離開不久,還有時間門,先把他勸回來。”
啊,班卓頓了一下,聽見她說這個,更不想動彈了,不管這兩人之間門有什麼貓膩,打起來最好,除非他是聖父再世,才會去管那兩個傻逼。
“彆著急。”他假意安撫她:“我會解決的,我現在先帶你離開。”
其實他心裡有些意猶未儘,兩人在這裡麵獨處多好,她病急亂投醫,沒人可以依靠,隻能向自己求救的樣子真可愛。
房間門門被反鎖了,班卓側著身子撞了幾下,沒撞開。
“他用的是生物鎖,隻能委屈你和我一起走窗戶了。”
班卓走到窗邊,在萊爾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把窗框上的小撥片按下去,恰好一陣風吹過,窗戶被風吹上,然後徹底鎖死。
“怎麼會這樣。”萊爾發現後,拍打著窗戶:“明明你剛才就是從這裡進來的。”
天邊烏雲漸濃。
轟隆隆。
雷聲將兩人驚醒,萊爾急忙向遠處望,有火光伴隨著閃光,濃濃的煙霧在向上升騰,隔著這麼遠,仿佛都能聞到硝煙的味道。
那根本就不是打雷的聲音,而是發生了爆炸。
衝天的火光透過玻璃映照著她的臉,明明滅滅。
“出事了。”萊爾就像驚弓之鳥,連連後退,撞上班卓的胸膛。
從這個房間門正好能將整座庭院的動向儘收眼底,一隊武裝齊全的人闖進來,萊爾嚇到了,想蹲下來抱住自己,卻發現班卓正在身後,兩隻手捏著她的肩膀。
整座房子裡警報聲大作。
爆炸聲像哨音一樣,喚醒居住在這一區的人,遠處的燈光次第亮起,連成光河,看起來十分璀璨。
真好啊,這燈是為他們而亮的送葬的燈,萊爾看著麵前閃亮的萬家燈火,下意識將呼吸放輕放慢,享受著這一刻的美麗。
連呼吸都頓了片刻。
班卓以為她被嚇到了,站在他身後,扶著她說:“彆緊張,我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