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有年輕的好。
精力充沛, 光線低調, 時間充足。
亂步第一次在事後沒有立刻睡著, 而是乖乖地坐在餐桌旁, 低著頭吃晚飯。我用接線板拖了吹風機, 給他吹濕噠噠的頭發。
“清溪溪,吃口海膽。”
他突然歪過頭,用勺子挖了一勺海膽, 遞到了我的嘴邊。
吹風機吹出的熱風差點把海膽吹到地上,我趕緊低下頭含住了勺子。
綿密的海膽入口即化,還帶著紫蘇淡淡的香氣,味道極好。
“講和好不好?”他握著勺子輕聲說道。
我撥了撥他前額的頭發, 繼續用吹風機翻來翻去地吹。
……其實,我並沒有資格生亂步的氣。
我很清楚這件事誰對誰錯, 陀思固然有錯, 但主要責任在我。但是我沒辦法,至少現在沒辦法向他認真的解釋。
我不能保證我跟他解釋之後,他的第一反應是不是打電話報警抓我。
“亂步桑, 是我不對——”
他用手指抵住了我的嘴唇,示意我不要說話。
“講和好不好?”他又重複了一遍。
沒給理由, 也沒要解釋,沒再追究之前的事。
我們都冷靜下來了。
“好。”
他抿起嘴唇, 朝我伸出小拇指, 彎了彎:“那我們來約定, 講和了。”
我微微怔住。
我仿佛看見了從大海的儘頭, 暈染開來的夕陽。也有一個小小的孩子,站在落日餘暉的儘頭,領銜著那抹流光溢彩。他朝我伸出了小指。
【我們來約定,講和了。笨丫頭,你要不要跟我去那座山上探險。】
奇怪。
我在和誰約定講和了?
又是誰在和我約定講和了?
……
“清溪溪!清溪溪!”
亂步叫了我兩遍,我才回過神來,他噘起嘴,唇邊還沾著一點醬汁。
“我跟你說話,你居然發呆了!”
我實在想不起來那似曾相識的場景,心道大概是在哪個電視劇裡看過,所以和現實有些混淆不清了。
我看到亂步不高興了,趕緊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嗯,我們講和了。”
他立刻笑得眉眼彎彎,像是吃到了糖的小孩子。我托著他的手指,意外地發現他沒戴戒指。
那枚我送給他的假戒指,他從來不肯摘下。
我回想起剛才在浴室裡,他好像因為手上沾了潤滑劑,手指太滑,戒指掉到了瓷磚上。
可彆被水衝到下水道啊。
我有點擔心,放下吹風機,用手指代替梳子,替他整理了一下頭發,然後去浴室找戒指了。
雖然是個假戒指,他卻極其嗬護。越是如此,我越內疚。
我本應該給他一個更好的東西。
用一枚假戒指求婚成功,我這算不算騙婚?
我在浴缸裡發現了那枚銀色的戒指,它被水衝得閃閃發亮,在水中沉澱出一種靜謐的藍。
真漂亮。
這種奇異詭譎的藍光,溫柔得似乎讓周圍的水都變得出奇的幽深。
我隱隱注意到戒指的內側刻著什麼字,剛要拿上來,亂步突然推開了浴室的門,跑了進來。
他在我之前撈起了那枚戒指,然後又迅速地戴在了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
“啊嘞嘞,差點弄丟誒。”
這枚假戒指一直牢牢占據著那個位置,連我們在婚禮上交換對戒時,他都沒有摘下。
“這戒指裡好像有字——”
“清溪溪,我今天想喝酒。”亂步湊過來在我的臉上“啵”了一下,“你會允許我喝吧。”
“你沒酒量的,唔,喝奶啤倒是可以。”
他下班回來時剛好帶了兩瓶奶啤。
我很快收拾好桌子,洗了碗筷,切了一盤哈密瓜,擰開了兩瓶奶啤的蓋子。
我們擠在小飄窗上,各自抱著一瓶奶啤,打開了飄窗看星星。
亂步對上次Chu鴨在此出現,仍心有餘悸。我左右看了一圈,保證沒有Chu鴨的半點影子,他才慢吞吞地爬上來。
我也不知道Chu鴨上次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它雖然是中原中也的寵物,但卻熱衷於浪跡在整個橫濱。
據說除了行俠仗義和被我發現的愛看維密秀之外,還有個愛好是到處撿圓形的小瓶蓋和球體。
大概是為了取悅偵探社的那隻三花貓。
鴨子愛上貓,乍一聽很搞笑,細細想來,難免有些傷感。
因為它們根本沒法擁有子嗣——等等,即使沒法擁有子嗣,也能擁有相守的愛情啊。
不過看中原中也那個家長的態度,似乎很不樂意,這次回去很可能還會將Chu鴨關禁閉。
想到被Chu鴨愛慕的那隻貓,我用胳膊肘捅了捅亂步,有點不好意思地問:“亂步桑,你們偵探社的那隻三花貓,配種了嗎?”
亂步咽下嘴裡的奶啤,含含糊糊地說:“沒吧。”
“我這裡有個不錯的對象,你要不要跟它的主人說一下?”
“清溪溪。”亂步放下啤酒罐,皺起了臉,“你該不會想說把那隻討厭的鴨子介紹給偵探社的貓吧?”
“誒誒,你怎麼知道?”
“不行!”亂步堅定地拒絕了,“貓不會同意的。”
“……”
“彆想了,貓不會接受一隻鴨子,除非那隻貓是我,鴨子是清溪溪。”他捏了捏我的鼻子,“今晚的天空真好看,你快看,說不定會有流星呢。”
飄窗開著,外麵是夏天的夜晚了,連吹進來的風都不冷了。
星空是我看得最多的東西。我很喜歡看星星。
我不像陀思那樣認識很多星星,能認出星座,能用星星連出圖案,甚至知道很多星星的特征以及上麵的環境。
我什麼都不知道,隻知道它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