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胤禔的時候,他乾脆來了個三箭齊發,看的胤礽目瞪口呆,然後笑彎了腰。無他,這三隻箭在靶子上成了個三角形。
“不行不行。”胤礽一邊笑一邊擺手:“這不算,大哥你得好好射。”
“我剛才帶著人去打獵了,聽說太子找我才過來的。”胤禔指著自己:“你瞧,我這衣擺上還有血跡呢,容我先去洗個澡成嗎?回來再陪你。”
皇子都是石青色四開裾,再說胤禔袍子上都是土,胤礽也沒看出來他的袍子上有血跡。此刻仔細一看,黃土和血跡都成了黑褐色在衣服上。兒童太子表情扭曲:“大哥你快去吧,噫。”
湯泉真的很舒服,而最舒服的莫過於,你從泥土裡摸爬滾打弄得一身臟泥巴,然後不用自己洗衣服。怪不得說由儉入奢易,被封建社會糖衣炮彈腐蝕的感覺真是太爽了。
畢竟這個時代沒有洗衣機,胤禔想了一下,如果自己還魂成了一個貧民子弟會如何?
嗯,那大概是想方設法往上爬吧,就衝著不用自己洗衣服。我可真沒出息啊,胤禔靠在湯泉中,毛巾搭在額頭上,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祖父抱著自己講故事。
“爺爺,故事裡都是主角過上了幸福快樂的日子,可是如果當時打仗打到了主角的家裡,他還會快樂嗎?”
“安修在煩惱這個?”爺爺笑的很慈祥:“人生就是這樣。你想的是戰亂,是外力。可是你想過沒有,哪怕再幸福的人,也會老、會死。所有的幸福都會終結。”
“那我們努力乾什麼?”安修小時候還是挺有發散思維的,他馬上就問:“這麼說,我們的努力不久沒意義了嗎?反正也會死,所有的努力都會消散。”
爺爺怎麼說來著?
人活著既為了自己,也為了彆人,因為人有社會屬性。“哪怕一個人隻為自己活著,他是不是也需要實現自我價值?自己的理想要去試著實現啊。”
現在回憶起來,自己那會簡直是個杠精,胤禔記得當時自己還問:“可要是一個人完全沒有理想,他也有條件享受生活、醉生夢死,他可以什麼都不做嗎?”
爺爺沒有把自己這種小杠精扔出去,真是祖孫感情很深刻了,爺爺回答他“哈哈,等你長大了,可以去讀一讀楊朱之學。其實這種選擇本身,是沒有對錯的。
安修你要記得,這世上很多事情,追溯根源都有因果,都有一個為什麼。不管做出哪種選擇,都要問問自己,我為什麼要這麼做,能過的了自己這一關,能說服自己,那就儘管去做。”
外婆卻是另一種說法“要做一個善良的人。人還是要良善,才能活的舒坦。”
“阿哥、阿哥?”
秦吉了小聲的喊他,將胤禔從回憶中驚醒。他已經不是過去無憂無慮,在祖輩關愛下長大的二十一世紀好青年了,他成為一個封建帝國的皇子,他會有屬於自己的命運。
胤禔從水中站起來:“小秦,給我找衣服,要那個灰色的紗袍,穿著涼快!”
“阿哥,您沒帶灰色的袍子……阿哥您說的是不是雪灰那個?”
胤禔眨眨眼:“那就是吧。我看都是灰色,反正就那個,天熱兒,彆用石青,悶得慌。”
這會宮中審美走的還是樸素大方,要求的是低調,雖然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但顏色風格一定要素淨。誰能想到幾十年之後,會出一個那麼喜歡花哨的弘曆呢?
其實這麼一想,自己這位未來可能出現的大侄子,說不定是被樸素風逼的逆反了。胤禔自己想著,就嗬嗬笑了起來。秦吉了正拿回了袍子,看見阿哥正在笑。難道穿新衣服也能這麼開心嗎?
“施卿看看,這虎乃是朕的大阿哥所獲,你看如何?”
施琅此來就是為了重整水師報仇的,自然不遺餘力的說好話,什麼“皇長子勇武過人,頗有皇上風範啊”,什麼“見皇長子如此,太子殿下必定更勇猛”,又是“聖上督子甚嚴,皇子們文武兼修,讓臣子汗顏。”雲雲,說的兒子施世綸簡直沒耳聽。
康熙道:“施卿,康親王在東南已經推進至金門一線,而且正月的時候,鄭經已死。朕想,也到了出兵收台的時候了。”
施琅卻道:“皇上,臣有下情稟報,就算鄭經死了,可鄭經長子鄭克臧為人明敏果斷,島內都說他有鄭成功遺風。他在島內頗得民心,而且他自少年時就監國於島內,於軍務民政頗有建樹。此刻若是貿然攻台,島內哀兵眾誌成城,這……”
“施琅,朕問你,如果鄭克臧也死了嗎?”
“皇上此言當真?”施琅大為震動,“是臣失言了,天子一言九鼎,臣隻是、隻是太震驚了。”
“哈哈哈。”康熙笑道:“連朕都不敢相信,他們居然自毀長城。來人,將太子和大阿哥都叫過來。”
等胤礽、胤禔都來了,康熙就道:“曹寅,你來說吧。”
曹寅就道:“是。據我軍探子回報,自正月鄭經去世,他的次子鄭克塽的嶽父馮錫範聯合鄭成功諸子,說服了鄭成功之妻董氏夫人,廢黜了克臧王位。
但鄭克臧拒絕交出璽印,馮錫範聯合鄭聰等人,在董太夫人的默許下,攻擊鄭克臧是螟蛉子。島內說鄭克臧是自殺,不過據朝廷所獲的消息,他是於暗室之中被絞死。”
“施琅,你有什麼問題要問?儘管說。”康熙指著曹寅道:“既然要派你去福建,自然要讓你知曉各方麵的情況。”
“臣想請教,那鄭克臧之妻呢?”施琅問:“克臧之妻,乃是鄭成功的謀士陳永華之女,永華也是鄭經的老師。雖然陳永華已死,但以他在島內的威望名聲,不應該沒人站出來說話。”
“曹寅先不要說。”康熙看向了兩個兒子,“太子說說,為什麼沒人為鄭克臧和他的夫人說話?”
胤礽想了一會:“回汗阿瑪,兒臣覺得,一定是島內認為我朝承天景命,康王既然已經推至金門,他們島內必定保不住,自顧不暇,又怎麼會顧及他人!”
康熙點點頭,沒有下評語,他又問:“胤禔,你怎麼看?”
“回汗阿瑪,兒子以為,不可能島內一個有良心的人都沒有。”胤禔想了一會道:“但就算一個人有良心,可他也要顧及自家身家性命。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而且,兒子覺得,或許鄭克臧就是因為太過剛毅果斷,所以才會為人所忌。畢竟那些人是他的親祖母、親叔叔,克臧是不是鄭經親子,難道鄭經本人不知道嗎?為什麼這麼多年,沒人用這個說嘴。
這些人必是覺得鄭克臧繼位,隻會妨礙他們繼續掌權,為了個人私利,他們寧可拚著前路渺茫,也要殺掉鄭克臧,扶持一個軟弱之人繼位。私心才是禍害。”
封建軍隊而已,當他們是有信仰、有嚴明紀律的PLA?樹倒猢猻散,誰會為指望不上的人拚上全家性命,何況連親奶奶、親叔叔都放棄了他,安知家將們沒有攬權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