揆敘搖搖頭,誰知道索額圖這種人臨死前會不會先把仇人咬死,這種擔憂太折磨人。“兒子明白了。”他慢慢點頭“先下手為強。可,等這麼個機會,需要多久呢?”
“嗬嗬,如果是你呢,恐怕有的等。如果是高士奇……”明珠若有所思“他那樣的人,不會坐以待斃。”
時間步入三月,初春時節,康熙率領身邊官員先一步跑到了暢春園,而龍子鳳孫們的種痘也開始了。跟在康熙身邊的大學士是張英,南書房自然是高士奇,大學士伊桑阿還在避風頭,而索額圖作為領侍衛內大臣也要隨駕。
領侍衛內大臣負責的是宮城的保衛和侍衛調配,以及皇帝外出駐蹕的安全工作。這是個權力大、地位高的職務,但禦前侍衛和乾清門侍衛,是歸禦前大臣管的。
康熙剛登基那些年,延續關外後金的習慣傳統,領侍衛內大臣堪稱大權在握。可這些年,皇帝對禦前大臣這種不定員的、完全是皇帝自行安排的王公大臣更倚重。
正黃旗、鑲黃旗、正白旗這上三旗各有二位出任領侍衛內大臣,也隻有一個索額圖作如此想,畢竟人和人不一樣,人家成容若做這個內大臣就顯然和皇上更親近一些。
索額圖滿心不是滋味,他想去無逸齋見太子,卻發現太子正在操心四阿哥種痘的事兒,而四阿哥的舅舅—富達禮和慶德也在皇太子跟前。
連康熙都派人過來垂問一二,而且明顯是關注四阿哥而非三阿哥弘晉,索三老爺咂咂嘴,皇上還是看重嫡孫的。隻是石家的幾個孩子在孝期結束之後,仕途隻能算一般,如今也來尋太子了?
可惜富達禮本人並不出眾,雖然襲了三等伯,孝期之後又被康熙簡拔成了侍衛,但這會已經被派到正白旗下作統領了。而慶德雖然是佐領、還是侍衛,但侍衛堆裡熬出頭,哪裡那麼容易。
這倆人對太子沒什麼大用,反而還得操心,索額圖搖頭,不對,如果他們真的得了大用,太子還能對自己言聽計從?就這樣挺好的。
如果將來皇上立太孫,而太孫的舅舅們淩駕於自己之上……索額圖這才反應過來,石家對自己也是威脅,而太子妃和未來的太孫,那一定是偏向自己母家。
這麼一想,那個太孫不如不立。或許是人越老越偏執,索額圖的思路已經從太孫想到了太子登基的問題上。
“索相想什麼呢?”胤礽打發走了兩個舅兄,叫索額圖進來卻發現對方正在走神,皇太子不甚滿意的問道“有什麼公務?要不要說給孤聽一聽。”
“回殿下,臣隻是看到了石家的孩子,想起了當年石華善、石文炳父子。”
聞得此言,太子也歎氣“是啊,若是他們父祖尚在,路總會好走些。”這年頭啃老才是正道,家族積累就是拿給子弟用的。而家族積累就包括父祖輩的經驗和指引。
石華善有兄弟,石文炳也有兄弟,但到底隔了一層。叔祖和叔父,怎麼能和親爹、親爺爺相比。富達禮和慶德也的確艱難,胤礽看著索額圖,忽然想起了過去的格爾芬同阿爾吉善,還有那個德安。
“孤記得,德安是你的、你的侄子吧?”胤礽忽然笑道“如今侍衛做得好,汗阿瑪還誇過他。說來都是親戚,年紀也差不多,德安前程不錯。”
索額圖覺得這話音兒不對,再說德安的前程不是自己辦的,那是康熙點的—他並不知道德安已經被直郡王看在了眼裡,索額圖剛想說什麼,就聽太子繼續道“都是親戚,孤不好插手這些事,若有好缺,你幫石家兄弟瞧瞧,能動也幫他們動一動。”
禦前能人太多,能撈戰功的時候,石家兄弟還在守孝錯過了機會。如今想在禦前出頭是難了,而旗下練兵,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但胤礽也明白,如果舅兄真的出色,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汗阿瑪舉薦。但如今這個情況,他親自出麵幫忙謀官,恐怕就就不太合適。
“怎麼樣,這麼點事兒,索相不要給孤說不能辦吧?”
索額圖臉一僵,趕緊道“瞧太子說的。您說得對,都是親戚,若有好缺,該出力的時候,老臣自然出力。”
兩個人各懷心思,不鹹不淡的廢話說了一車,隨後索額圖就告退了。胤礽站在無逸齋廊下,看著索額圖退出去離開,看著他已經老邁的背影,心頭湧起一個念頭“是不是真的該讓他致仕了。”
當年的索額圖,哪怕無理也能理直氣壯,跑來自己這裡,不是為了自己和宗室們打嘴仗,也是和自己吐槽大臣,橫豎有用。現在怎麼如此的寡淡無味,太子搖搖頭,高士奇說得對,索額圖真是老了。
前些日子,太子麵君的時候,君臣父子說話,康熙和胤礽談起了內大臣和禦前大臣,就說到了當年陪著康熙建功立業的老臣也都上了年紀。當年明珠做內大臣,現在都致仕多年了。
“澹人前些日子去了明府罷?”康熙笑著問道“明珠現在如何了?想來,朕也有幾年沒見到了他了。”
就這樣,一問一答之間,高士奇就說明珠的退休生活多麼的閒適,含飴弄孫雲雲。最後就把皇帝的思路拉到了“索額圖年紀也不輕了,之前還因病告假……嗯。”.